帶弟弟一家游覽北京名勝古跡。弟媳在定陵看到明朝的三寸金蓮鞋,感嘆中國文化的落后。我亦感慨,但觀點有所不同。中國的三寸金蓮,被很多人當作中國文化愚昧落后的一個象征,我以為我們需要運動自己的腦筋,明辨是非,減去不必要的自卑自責以及國民之間的相輕相賤。
“三寸金蓮”的一度流行,并不因為畸形的時尚觀,而是因為有人成功地讓人們相信,纏足與生育之間,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女子纏足所帶來的痛苦與所帶來的好處相比,后者大得多。
無從考證纏足的實際好處,弊端卻是明顯的。因此,纏足已廢。愚昧也好,智慧也罷,我們與纏足相關的文化已經做了歷史切割,“三寸金蓮”鞋退出了日常生活,永久地進了陵墓和博物館。
有人把“三寸金蓮”與落后的中國文明捆綁在一起加以批判,按照這個邏輯,目前仍在大行其道的西方高跟鞋應該與先進的文明綁定才對,可是,高跟鞋真的能做先進文明的符號嗎?
本人曾經有一個學外科骨科的熟人,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經常被醫院安排做小手術,做得最多的,是一種針對“拇外翻”的手術。什么叫“拇外翻”呢?就是腳趾擠在一起,大腳趾的關節向外翻出,據說犯病時會很痛,為了徹底根治,只能挨刀。
有人統計說,“拇外翻”這種病原本50%由遺傳引起,另有50%是因年老或類風濕關節炎等疾病引起。但現在,越來越多的時髦女性因為喜歡穿尖頭高跟鞋,腳趾長期受到擠壓,也得了這種骨科毛病。
賣高跟鞋的商家是不會在店里播放血淋淋的手術鏡頭的。賣力地推銷西方的生活方式和審美觀的中西文化大家們也是不屑理會這些東西的。
曾經有一些被奉為“大師”的人,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把“三寸金蓮”作為落后文明的鐵證之一,企圖將整個中國文化押上文明道德的斷頭臺上痛批并斬首示眾。
我相信這些大師也是出于為國為民的目的,但事實證明,靠羅列或堆砌一些現象用以打擊民族民粹,非但沒有能夠喚醒沉睡的中華智慧,亦沒有矯正國民的思維方式,反而促使暈頭轉向的同胞把好東西當作燙手的山芋丟了。
零碎的文化現象與文明的先進與否,不存在充分的相關性。文人感性Xgu3Co2JdkWshE6sILa/7g==看問題,在中國幾乎成了一個頑固的問題。如果從事文化工作的人能訓練一下冷靜的理性思維,我們社會的集體智慧定會急劇增長。
我之拙見,“三寸金蓮”與高跟鞋,充其量只是表達了不同的思維方式,即:一個是內向的,一個是外向的;中國人講調理,西方人講塑形。
至于“三寸金蓮”能否起到調理的作用,是利大還是弊大,應該是獨立的問題。即使找到證據說明“三寸金蓮”是徹頭徹尾的巫醫騙術,也不能證明這種內向的思維方式就是落后的文明,更不能因為“三寸金蓮”的弊端而直接否定一個社會的文明。
很遺憾,數輩掌握話語權的文化先驅中,有一類人看似革命,其實思想一根筋,他們固執地全盤否定中國的一切,這些精英的思想導致我國的上層建筑沒有穩定的根基,大眾的思想被牽引,習慣了不斷地推翻重來。
本來,如果我們能夠像細心的日本人一樣善于學習,取長補短,而不是簡單地以偏概全,不斷粗暴地全面自我否定,現在的情況應該會好得多。
與西方人相比,中國人的思維模式原本是重視探究內在聯系、重視實質、重視細節、重視整體、重視系統性的。比如,即使對于相貌這樣外在的事情,中國人也是重養顏,而西方人講化妝。
很遺憾,也許是因為科技的一時落后而吃了大苦頭,中國人對自己產生了巨大的懷疑,我們現在變得比西方人還重視表面文章,而骨子里的優秀質素卻慌慌張張地弄丟了。這種情況要是持續下去,出賣苦力、資源和重金的“拿來主義”換取的技術進步和虛假繁榮不會長久,我們的本錢其實比我們想象的要薄。
從文明和文化的角度來說,青衣認為,沒有必要輕賤自己的文化,也不要嫌棄自己人。“三寸金蓮”已經葬于歷史,但中國的文化中有很多優秀的東西,千萬不要因為一些不好的東西恨烏及屋。同樣,西方也有不好的東西,不可因為其先進的東西而愛屋及烏地學習那些糟粕。
說到高跟鞋,除了使個子顯得高挑一點之外,沒有聽說這個東西有其他好處。比高跟鞋更甚的,是各種修補容顏和身材的醫學手段。中國人把“削足適履”當成不明智的本末倒置的笑話,可在今天,這種笑話卻每天都在真實地上演。他們削骨頭,填胸脯,把自己修理得適合一種審美的模子。這種做法,難道不比裹足更殘酷、更愚昧嗎?
一些舶來的貨色,無論使用的科技手段如何先進,都不是什么“先進的文明”,不去追逐也罷。我們該有識別能力,才能真正進步。
“三寸金蓮”只是一例,還有許許多多的現象,亦應作如是觀。如今,思想意識形態的領域成了狼煙四起的戰場,我等“丑陋的中國人”必須有效地鏟除一些陋習陳規,盡量少授人以柄,并以主人翁的精神葆有和發揚主體文化的精髓。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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