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經擔任大同市長的耿彥波可以松一口氣了。前陣子媒體熱炒“大同深陷百億債務黑洞”,轉眼間,媒體的關注點轉到了武漢。
《中國經營報》近日一篇報道援引官方機構《對湖北省武漢市本級地方政府性債務管理的調查與思考》稱:截至2012年6月30日,武漢債務余額為2037.05億元,債務率已經超過美國最高警戒線的1.5倍。這篇報道頗聳人聽聞:武漢市2013年需要還本付息310.59億元,2014年則達到311.76億元,相當于最近兩年每天需償債近1億元!
從大同到武漢,關于城市債務問題的報道一篇連著一篇。但我沒見到幾個市長或城市領導---出來解釋與辟謠。
在我看來,市長們債多不愁,原因至少有五個:
第一,可以把城市債務推到“保增長”身上。保增長是保GDP增長的簡稱,典型的就是自2005年以來,我國預定的經濟發展目標連續七年被確定為“保8”,也就是確保GDP的年均增長為8%。由于城市創造了80%的GDP,市長們基本上就成了“保8”的重要責任人。一些市長的決策也就因此具有兩重性:一方面,他們為保增長作出了貢獻;但另一面,他們正是靠大上特上各種建設項目做到保增長,無一例外地推高了城市債務。
第二,可以把城市債務推到一些制度身上。例如一項廣受討論的制度是1994年開始實行分稅制改革。分稅制改革使得中央政府在全部財政收入中所占的份額由22%上提到近60%,卻沒有改變支出責任。教育、醫療、社會保障和失業等支出的主要部分由地方政府承擔。
1994年的時候城鎮化人口基數較小,城鎮化方興未艾,列在城鎮化成本項下的支出并不顯眼。但今天,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和小城鎮,管理者們為了提供巨額的公共服務支出,只好負債。
第三,可以把城市債務推動市民身上。我在與原大同市長耿彥波聊天的時候,他說過大同人民對他拆城、造城與超前建設的大力支持;媒體報道阮成發當武漢市市長時說過一句話,大意是:武漢歷史欠賬太多,基礎設施嚴重落后,不搞“滿城挖”,對不起武漢人民。這些話的潛臺詞是:城市負債建設發展,是為了市民。成果既然由市民享受,負債問題當然也應共擔。大同當年被廣為宣傳的模式是干多少事、融多少資,這意味著先把事情大膽地規劃出來、做起來,再去想從哪里融資的事情。武漢最多的時候有5000個工地同時開工,滿城盡是挖土機,基本上也是先鋪攤子再找錢。
第四,可以把城市債務推到班子身上。所謂班子就是市政府領導集體,班子的班長是市長。近年來,經典的市長行為學模式是:市長大刀闊斧,甚至不計成本,能想多遠想多遠;負債經營城市,三五年之內足以樹立政績;即使有點城市債務過高的議論,班長們也可以搬出“班子”這張彈簧床為自已墊底,理由之一是各種決策都是班子做出來的。
第五,可以把城市債務推到后繼者身上。根據目前的干部任免,書記或市長在一個地方干滿兩個任期,基本上就要調離。有時不到兩個任期,也可能轉任其他地方的職務。這會帶來一種心理預期,即:一個書記或市長認為,只要自己不貪、不占,到時候所謂的債務,也會通過干部組織調動的方式,由下任承擔,與己無關。
羅列了這些情況,希望有助于說明,在現實的國情下,市長們很難做到“量需為入”、“量入為出”,努力追求健康的城市財政。市長們的債多不愁,有極其復雜、多面的成因。如果政策、機制的層面不作根本性調整,市長們仍然不用為城市負債擔心。這樣下去,結果可怕,因為城市高負債的風險系統性地累積,對于我國城市以及整個國家的可持續發展,將是嚴峻的挑戰。
(作者系國家發改委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