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死了”

九年前，英國人格拉漢姆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格拉漢姆患上了“科塔爾綜合征”，這種極其罕見的病癥的特別之處就是，病人會陷入一種虛無妄想中，認為自己的身體，身體的某些器官，甚至是整個世界不復存在。

對格拉漢姆而言，是他的大腦，他認為自己已經殺死了自己的大腦。陷入嚴重抑郁的格拉漢姆曾經把帶電的設備放入浴缸，試圖自殺。

八個月后，他告訴醫生，他的大腦已經死亡了。“真的很難解釋，”他說，“我感覺不到大腦的存在了，我反復告訴醫生，別給我吃這些藥片，都是沒用的，我的大腦已經死了，我在浴室里把它燒焦了。”

醫生們試圖向格拉漢姆解釋這是不可能的。盡管他仍在呼吸，格拉漢姆就是無法接受他的大腦還活著的事實。“我快要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大腦還能說話或做事。”

醫生們把格拉漢姆介紹給了兩位神經學家—英國埃克賽特大學的亞當·澤曼和比利時列日大學的史蒂文·洛雷。

“他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病人，”澤曼說，“他自己或外界的事物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他覺得自己處在生與死之間的一個煉獄里。”

科塔爾綜合征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疾病，有記載的科塔爾綜合征的病例在全球不過數百例。法國的精神科醫生朱里斯·科塔爾在1880年首度發現了類似的病例，并以他的名字命名。

一些科塔爾綜合征的患者是被活活餓死的，因為他們相信自己不需要進食。還有一些病人試圖服用強酸—這是他們唯一可以通向解脫的道路。

格拉漢姆的哥哥和護理在照料他，確保他按時進食。這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我不想面對任何人，”他說，“我感覺不到快樂，以前我愛車成癡，現在碰也不想碰它，一切能讓我興奮的事情都離我而去。”

就連平素喜愛的香煙也點燃不了他，“我失去了嗅覺和味覺，我已經死了，也不用吃飯了。說話也是浪費時間，我甚至沒有任何想法，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意義。”

格拉漢姆的腦部掃描圖或許能提供一些解釋。澤曼和洛雷試著用腦部CT來監視格拉漢姆的腦部活動，結果讓人震驚——大腦額葉和頂葉的大部分區域的活動如此緩慢，就像植物人一樣。

“我做腦部掃瞄分析已經15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情況，”洛雷說，“格拉漢姆的腦部活動就像那些處于麻醉活著熟睡中的人一樣，我從來沒有見到過清醒的人的腦部活動如此奇特。”

格拉漢姆的另一位醫生澤曼指出，現在就某一個科塔爾綜合征病人的腦部掃描圖就得出結論，不是太明智。“但這張掃描圖至少解釋了格拉漢姆腦中的整個世界為什么都變了。”

對格拉漢姆而言，變化的可不只是腦部。那段時間，他的牙齒都變黑了，因為他從不刷牙。

對于未來，他更是沒有任何想法，“除了告訴自己我連真正死去都做不到，別無選擇，那真是個噩夢。”

最低落的時候，他經常在當地的公墓里游蕩，“我好像屬于那里，它最接近死亡的地方。不過警察會來，然后把我帶回家。”

雖然科塔爾綜合征的發病機制并不清楚，醫生們在對格拉漢姆進行了心理治療和藥物治療后，他已經不再為科塔爾綜合征所困擾，甚至能一個人生活了。“格拉漢姆的病正在好轉，他已經能重新感覺到生活的樂趣了。”澤曼說。

為什么格拉漢姆曾認為自己死了？澤曼推測，極其緩慢的新陳代謝給了他另一種世界的體驗，并影響到他對現實的判斷能力。

“說到定義意識，我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洛雷說，“至少這樣罕見的例子會幫助我們理解，大腦如何創造自我意識又如何受到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