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中國,廉政是公眾對新十年的一個重要企盼,而官員財產申報制度作為一個技術性的保障,近日再次被提上議程,成為公眾的熱議話題。
九三學社中央委員陳利浩提出了一種思路,即效仿證券市場防范內幕交易的機制,對公職人員登記的本人及家屬財產在信息系統中實施“名單管理”,定期報送清單、如遇異常的情況,狀態系統自動報警,同時修訂法律法規、消除“代持”;對于基本透明后的存量財產,按照黑、白、灰分色處置。這種思路的一個特點就是,利用高科技,在體制內加強對官員財產的透明力度,本質上屬于自糾自查。
這種方法要求一個較完善的身份識別系統來作為整個制度的技術基礎。這似乎也符合相關職能部門的思路。據參加多次中紀委座談會的中央黨校教授林喆透露:財產申報制度大概明年就能出臺,因為“現行身份證在市場上非常混亂,很難做到認真核查,中紀委一直在等待二代身份證完全更換,預計有效的財產申報制度就會出來。”
應該說,粗略看來,事實的確如此。在房姐有幾個身份證、幾個戶口時,這種利用高科技在體制內監管官員財產,從執行層面上來看,基礎已經不存在了。只有漏洞更少的二代身份證系統,才可使新的監管制度更牢靠。
不過,仔細分析,卻會發現更多的問題。指望用新的身份證技術來作為財產申報制度的保障,其本質是指望用機器來管住人,但是,不管再尖端的技術,再精密的機器,總是由人操作的,人總能控制機器、繞過機器——房姐的幾個身份證雖然可以歸咎于一代身份證的技術缺陷,但是,即使如此,多個身份證、多個戶口卻肯定需要公安系統內部人的協助。所以,指望用機器來管住人的想法,是幼稚的,如果把它當做一個可靠的監督制度基礎,那么,就如同把大廈建立在沙灘上。從這個意義上看,二代身份證制度,不是財產申報的充分條件,即,有了二代身份證系統,并不一定能有高效的體制內監控。
另一種思路是變官員財產申報制度為財產公示制度。與申報不同,公示是向公眾宣示,本質是利用群眾的監督來完成前一種思路中賦予機器的任務。這兩種思路的另一個差異是,財產申報制度是中央集中式的控制,希望用新技術來克服中央集權所必然面臨的信息不對稱與管理層級問題;而財產公示制度則截然相反,是依靠分散的、遍布社會各個角落的群眾力量來完成監督,可謂無遠弗屆。
不過,所謂公示并不是簡單的公開,而是需要公眾的討論、交換意見、質疑,所以自由的輿論是公示的一個必不可缺的環節。這也就是說,有效果的財產公示及其監督,本質上必然是法治保障下的群眾輿論監督。在這樣的監督體系之下,即使沒有完善的身份制度,但廣大群眾的期望、憤怒,以及國家對腐敗的懲治決心,都會通過資本驅動、利益驅動的方式,促使媒體、記者去報道、去深挖。有趣的是,房姐四個戶口的例子,再次從另一面論證了這個觀點——在現在有著種種弊端的身份證系統中,媒體也仍能把她找出來、曝光在公眾的視野之中。所以,從這個意義上看,二代身份證制度,也不是財產公示的必要條件,即,高效的財產公示制度,并不必須要高科技的二代身份制度。群眾、輿論、媒體自會完成所有一切的工作。
對貪腐官員的監督必然來源于制度,不過,制度雖然重要,但制度卻不是憑空而來,更重要的是制度要接地氣。也就是說,制度要在人民手中,人民要能對制度發表意見,輿論和權力之間必須有銜接環節——把權力關進籠子的,只能是自由言論構成的欄桿。個體掌握的能級稍有增加,就直接改變了社會統治形態。同樣,言論作為一個基礎性權利,作為政治生態、社會意識中個體的基礎參數,對社會改變的作用是巨大的。
沒有接地氣的制度保障,即使有錦衣衛式的機構,全國統一的信用網絡,最終也難免異化,更何況小小的二代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