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經

尚德破產，誰之過？

傳統制造業結構、政府錯誤的激勵機制、企業家信用缺失，一起造成了尚德的沒落

特約撰稿 葉檀

兩頭在外的模式決定了光伏產業缺乏核心競爭力，缺乏定價權，天生受制于人。中國是多晶硅生產大國，卻不是強國，晶體硅材料、生產多晶硅的設備來源于德國等制造業大國，生產的多晶硅90%出口到歐美。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光伏市場——德國，有70%-80%的光伏組件產品來自中國。歐美的需要直接決定了歐美的清潔能源決策、歐美的補貼成為決定中國多晶硅產業的最重要的因素。

光伏行業一度得到德國等發達國家的鼎力支持。但2010年的歐債危機，以及光伏行業能效利用率不及風電等，使得中國出口光伏所享受的歐美補貼大打折扣，此后的歐美對中國光伏行業反傾銷更是雪上加霜。

國內惡劣的產業環境加劇了光伏行業的惡性過剩。由于清潔能源的政策曖昧不清，西部地區生產的太陽能不能順利上網，國內的光伏組件行業看不到內需市場，定價權繼續缺失。而各地政府看準歐美補貼，在光伏領域大干快上。

如今黯然退出尚德電力的施正榮在接受采訪時表示，2007年前后，有一百多個城市都在建光伏產業園，都在創千億元的光伏行業。即使是在光伏行業已經顯露風險的2009年，產能繼續大舉擴張。就在2009年，國開行率先制定《太陽能光伏發電項目開發評審指導意見》，從這一年開始在光伏領域狂飆突進，國開行光伏行業將近2500億元授信基本是在2009-2010兩年時間完成的。而尚德的銀行貸款從2005年底的0.56億美元升至2010年的17億美元。

光伏行業已經形成逆淘汰機制，產能越是過剩投資越是大。事實上，不僅光伏行業，包括鋼鐵、鋁業、機械工程等行業在內，都是如此。這些同類企業在國際并購市場中哄抬他人物價，而在國內進行惡性競爭，陷入無底線、無市場規則的惡性循環。

地方政府扶持的企業追求的是大到不能倒，在國內市場位居前列。當行業洗牌時，這些大型企業可以借助政府的隱形之手渡過寒冬，贏得最終的勝利。事實也是如此，當大型光伏行業面臨集體倒閉之憂時，政府隱形之手再次出動，以就業、穩定等為名，將企業國有化或者注入國資，江西賽維是如此，接手無錫尚德的無錫國聯也是如此：3月20日，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據《破產法》裁定，對無錫尚德太陽能電力有限公司實施破產重組。就在當日，無錫國聯財務部經理周衛平入駐尚德董事會，被任命為尚德執行董事兼總裁，標志著國資重組尚德大幕的開啟。

激進追求經濟增長的政府與貪心勃勃的企業家互相激蕩。企業快速增長時，政府與商人拉手拍肩，一旦行業不景氣到一定程度，反目事件層出不窮，一些疑似丑聞在反目過程中大白于天下。

去年7月底，尚德電力宣布正在對公司投資的環球太陽能基金管理公司（GSF Partner）相關方提供的反擔保展開調查，初步發現該筆總額達5.6億歐元（約合43.587億元人民幣）的反擔保可能存在瑕疵，由尚德向國開行提供的5.6億歐元的反擔保資產是不存在的。這起欺詐事件的主角環球太陽能基金（GSF），是一家由尚德電力為主要投資人的基金，并委托環球太陽能基金管理公司全權管理。此事一出，施正榮信用受損。

不僅如此，今年1月16日，媒體再次曝出施正榮涉嫌與香港輝煌硅科技投資（香港）公司進行關聯交易，進而轉移資產掏空尚德的消息。香港輝煌的實際控制人也是施正榮。此前，已有媒體報道施正榮參與控制的亞洲硅業與尚德存在關聯交易。至此，施正榮信用破產，而尚德在美國遭遇投資者起訴。

無錫尚德等光伏產業體現了中國制造業的三宗罪，披著高科技的虎皮缺乏核心技術與定價權，地方政府為了政績為產能過剩推波助瀾，而企業家缺乏規則底線掏空公司損害普通投資者，最終因為一團亂麻國有化了事。中國制造業轉型之難，尚德可以成為一個經典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