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漢姆為中國足球站臺

2013年3月20日下午兩點半，“貝克漢姆——中國青少年足球及中國足球聯賽推廣大使”新聞發布會在史家小學舉行。發布會現場，BBC記者提問小貝：“中國足球曾出現過假賭黑現象，你能為中國足球做些什么？”貝克漢姆沒有做正面回答。接下來的5天里，他頂著這個新頭銜走訪了中國3個城市的3所學校、3家足球俱樂部和一個公益場館。熱鬧的聲勢下，貝克漢姆能為中國足球帶來什么？

官方行程

3月20日，一場春雪后的北京早晨。早上8點，首都機場公務樓大院門外，二十多個球迷已經在此等候即將到來的貝克漢姆。這不是一次公開行程，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官方提供的信息，這群以“貝克漢姆球迷社區”成員為主的“貝迷”們，依靠社區老大高杰憑借多年經驗四處打探而來的消息，抱著“見不到小貝也無所謂”的心理趕來。倒春寒的低氣溫里，他們拿著橫幅、自己設計的球迷服、小貝球衣，反復摩挲，忐忑又激動地等待著。

9點20分，貝克漢姆到了。首先迎接他的不是室外的貝迷們。下了飛機，他踏入首都機場公務樓，依然掛著人們熟悉的 “貝式”微笑。此時的畫面同樣令人熟悉，4個穿著黑色西裝制服系著紅領巾的孩子沉著地迎上前去，將捧著的花束送給小貝——這是我們在新聞聯播里看過無數遍的情景。小貝接過花束，彎下腰笑著向略顯拘謹的孩子們表示感謝。

這是小貝5日中國行的開端，此后的每個行程，都進行得如同這場接機，平順而鄭重其事。

貝克漢姆的第一站是史家小學。一進校園，近百名小學生齊聲喊出中國球迷送給他的昵稱“小貝”，一邊則是舞蹈團的孩子們表演著舞獅和繡球。在球場，貝克漢姆和校足球隊的小男孩們做了互動，和小貝傳球的孩子有些緊張，顯得姿勢僵硬。史家小學副校長洪偉告訴記者，從剛得知小貝要來的消息時，史家小學就開始了準備，小朋友們在家長的幫助下查找并熟悉關于貝克漢姆的資料，了解了這個世界級大球星。這批年紀該以梅西、C羅為偶像的孩子，滿心歡喜地為這個75年的老球星準備禮物、籌備節目，美術老師帶著一些繪畫特長的孩子，為小貝畫了貼了一溜走廊的畫作，有的寫著“因為你我愛上足球”，有的寫著“愛足球，愛運動”。

就在小貝還在史家小學參加新聞發布會時。李官敏和其他許多球迷已經聞風趕往他的下一站目的地——北京二中。安保相當嚴格，沒有外人能混進這所已經“嚴陣以待”的中學。此前，學校已經籌備了合唱團、管樂團展示和書法展示，并組織了學生外語導游，又更換了新的室外大屏幕，重新砌了墻面。有承擔展示任務的學生在微博吐槽學校指示：不能抬頭與其對視，不能說話搭訕，神情自然，心中默念有詞，以防其詢問而不知所措……這天下午，小貝來了，饒有興致地觀看了一系列展示，又到學生餐廳品嘗了中式點心，二中校長親自為小貝頒發了“榮譽教師”的證書。身為外語引導之一的Kim心里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學校在前面安排的大量流程有些顯擺做作，而接下來和同學在球場上的友誼賽，才應該成為小貝二中一站的重頭戲。事實上，貝克漢姆和二中校隊隊員們的場上切磋，沒有超過20分鐘。這段時間里，李官敏和眾多球迷們，就攀在二中操場外墻上，望著穿著襯衣皮鞋、將領帶塞進扣子里、在層層疊疊的孩子們圍成的圈中奔跑的貝克漢姆。

22日小貝中午飛抵青島。貝克漢姆球迷社區青島群的奚溪和伙伴們已經守候了整個早上。等候聯絡之時，貝迷們和現場的媒體聊了起來，媒體記者告訴他們，小貝可以從停機坪下飛機就直接出機場，這待遇比上賽季青島雙星聘請的NBA大牌麥迪還高，是“國家元首”的級別，承辦小貝中國行青島站活動的中能集團甚至為他配了豪車勞斯萊斯幻影。奚溪看到陸續有西裝革履的官員模樣的人來到停機坪，機場方面工作人員對他們都握手相迎。中國足球名宿宿茂臻也前來接機。離開機場，小貝前往香格里拉飯店，早已守候在此的青島副市長欒新帶領的市體育局領導及中能集團領導會見了小貝，正裝筆挺的貝克漢姆與市領導轉向鏡頭握手微笑，宛如國家領導會面。下午在天泰體育場的活動中，大批媒體的圍堵一度讓現場局面有些失控，“小貝中國行”主辦方的人員神經緊繃了起來。次日，貝克漢姆在武漢卓爾俱樂部和漢口體育中心的行程，全程都被更加嚴密地保護起來，與球迷隔離開來。

北京大學，是貝克漢姆中國行的最后一個校園站。24日一早，記者試圖向拿著票等待入場的北大學生詢問見面會信息，卻被委婉拒絕，理由是：“學校特別交代了這個要保密”。而在最后一站宋慶齡故居，短短50分鐘內，貝克漢姆在宋慶齡基金會領導陪同下，迅速而得體地完成了預設的參觀宋慶齡生平展、與小球員互動和放飛和平鴿三項活動。

至此，貝克漢姆的中國行畫上句號。表面是高規格的隆重冠冕，背后則是神經緊繃的謹慎策劃。

完美偶像

5天的中國行，這個38歲英國人的魅力從第一天就開始席卷中國。20日晚，貝克漢姆著正裝和中學生踢球的組圖就席卷了微博；21日《足球之夜》的錄制現場，錄影還沒開始，棚外就已聚集了上百個舉著手機等著拍貝克漢姆的央視員工；22號北京大學校學生會放出通知：小貝見面會可憑學生證于23日中午領票，當日深夜，派票點已經出現了前來排票的學生，BBS上，一張票被炒到了上千元；23日，貝克漢姆在武漢一身正裝罰任意球滑倒的圖片在網上迅速擴散；24日，小貝在北大撩起襯衫展示胸側紋身的畫面讓網友陷入瘋狂，更掀起了一陣PS紋身的惡搞風潮。他持續占據著話題的頭條，這個已經處于職業生涯末期的足球運動員，依然是超越體育范疇的全民偶像。

高杰是“貝克漢姆球迷社區”的創始人和會長，這個創建于1998年的“貝迷”論壇如今已經具有穩定規模，高杰從2003年第一次追隨偶像貝克漢姆皇馬來華訪問至今，已有多次組織論壇成員追隨小貝中國行程的經歷。而這一回，與以前每一次的經歷都不同，“以前他都是跟球隊來或者是自己的商業活動，就是被人詬病說是來撈金的那種”，而這次“直到今天安排我們到三樓見面之前我們都覺得這回怎么這樣，在北京這兒都基本不安排球迷開放的活動，感覺特別官方”。

高杰說的“見面”指的是24日下午兩點左右安排在國貿大酒店三層的小型貝克漢姆球迷見面會。按照《天下足球》的說法，這次和球迷的見面，是小貝提出要求，將媒體見面會改為了球迷見面會。那些從23號夜里就分別駐守酒店大堂和地下車庫的鐵桿“貝迷”們，半天多的守候終于有了成果。

“其實根據我們聯系的公關公司負責人傳遞給我們的信息，小貝本身是很愿意跟球迷多互動的，事實證明他沒有騙我們，”高杰說。全程，貝克漢姆的親和和主動就是這些“貝迷”們在這次官方意味濃重而頗難接近的中國行程中的慰藉和動力。20號早晨參與接機的孫帥在看著貝克漢姆的車駛來的時候，和身邊的球迷們一塊大聲喊著“David！David！”，心想只要能看著他的車駛過，讓他能注意到球迷們的存在就足夠，卻萬萬沒有想到車會停下，小貝會下車，走過來。“我們后來聽司機說，車開過來的時候，小貝拍了他一下說‘stop’”。

幾乎全程陪同貝克漢姆中國行的中超公司總經理朱琪林在走完全程后，感嘆于貝克漢姆的完美人格魅力。行程中的很多小細節，都讓朱琪林印象深刻。在北京二中，學生們設計了一個環節，在英國人下午茶的時間，為貝克漢姆準備了大概8樣北京小吃，學生給他介紹每個點心的歷史和制作工藝，他認真地傾聽，遇到不懂的地方還會提問，每介紹完一樣點心，他都要吃一塊，細細品嘗，“他尊重每一個跟他打交道的人。”在武漢體育文化中心，小貝和小孩們互動，一個年紀小的孩子，嘗試了兩次都沒有踢中目標，別的孩子都踢完了，他把那孩子拉在身邊，拍著他的頭，告訴他“one more”，孩子終于踢中目標了，小貝伸出手和他擊了掌。

而在卓爾俱樂部罰任意球摔倒時，他毫不介意地笑著站起來迅速開出下一個角球，倒顯得周圍迅速圍上前的一群工作人員神經過敏。

在如此密集且集中曝光的行程里，貝克漢姆表現得完美無缺，保持著得體而舒服的微笑，精神而正式的著裝，連意外出糗時也顯得自然坦率。聚焦的鏡頭下，小貝沒有泄露出一點疲態和松懈，表現得近乎完人。

“做人上他這么優秀，踢球上他的技術又那么好，家庭方面，他又這么愛自己的孩子、家人，他是一個理想化的狀態。”朱琪林說。

“形象工程”

這是一次目的明確的活動策劃，朱琪林這樣解釋行程的安排：“學校的部分，是希望推動足球融合到教育中，希望在校園各個層次開展足球；俱樂部梯隊的部分，是希望貝克漢姆了解中超聯賽和中超俱樂部；而宋慶齡故居則是一個公益部分，希望足球的公益性得到拓展。”每一個環節都目的明確地指向貝克漢姆此行的兩大目的：代言中超和推廣青少年足球。

與小貝無懈可擊的代言人形象不同，他此行的目的和成效始終伴隨著質疑。高杰承認自己對貝克漢姆代言中超一事的態度也經歷了轉變。“今年最早網上有人傳小貝要代言中超的時候，我還不信，我說不可能，還一直很反對。”為什么？“因為對中國足球我是失望的，傷心。”

小貝中國行造成的巨大聲勢，和行程安排里透露出的官樣氣息，在網絡上帶來了另外一種揣測。23日貝克漢姆在球場滑倒的圖片被網民與習近平主席起腳踢球的一幅圖片拼在了一起，頗具調侃意味。人們不禁聯想起去年2月的一幅新聞圖片：習近平訪美期間，貝克漢姆向其贈送紀念球衣。習總書記喜歡足球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出于一貫的對于中國足協的不信任，“造勢、炒作、做表面功夫”的揣測被提了出來。

“我們這次切實在做的就是一個中超形象的推廣和市場的拓展，”朱琪林希望能還原到事情的本質。“這次‘貝克漢姆中國行’的主辦單位是中國足協。最開始我們本來是想做海外電視版權的推廣，但電視版權的推廣需要對外介紹中超聯賽。中國改革開放35年了，職業聯賽20年，中超聯賽10年，我們到了這個時機，需要向海外介紹一下我們的聯賽，而我們要向世界打開市場，需要有一個中介。同時是倫敦奧運大使、英國形象大使，且有著極高影響力的貝克漢姆無疑是個合適的人選。”這是這次策劃的源起。

朱琪林對于這次活動的過程感到滿意，“我們看到BBC這些國外媒體都報道了小貝中國行，這就向海外介紹了中超聯賽。”朱琪林也相信貝克漢姆確實能對青少年足球樹立起榜樣，起到推動作用，“首先他總是在說應該讓小孩參與足球；第二，他本身的經歷和傳達的信念體現的是：要想干成一件事，你就要勤奮刻苦。我覺得這樣一個理念，家長也會接受，孩子也會接受。貝克漢姆自己是一個各方面都這么完善的人，我們說像貝克漢姆一樣踢球，讓你的孩子放心去踢球，你會成為貝克漢姆，我想每個家長都會同意。”

對于高杰和其他小貝球迷來說，一開始的反對最后都因為偶像的決定而轉變為支持。高杰說：“抱著一個美好的愿望，我愿意去相信足協是要開始重視青少年足球，至少他們是在喊這個口號。至于能不能落實則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