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經常給報社惹禍,主編把我調離采訪部,讓我負責一個叫“情感熱線”的女性專欄——從那些女性讀者的來信中挑選一些有代表性的刊登在專欄里,然后再冒充專家給予建議或者解答。
這份工作無聊至極,接到的來信要么是不敢表白求激勵,要么是老公出軌求聲討,要么是色藝雙絕求包養等等不一而足。不過偶爾也有例外,比如有一封來信,是個家庭主婦寫的(實際上是電腦打印),說某一天她丈夫不在家的時候,有個多年未見的同學來拜訪——她在信里稱他為S先生。具體過程比較俗套,自覺備受丈夫冷落的女人受到S的誘惑,邁出了危險的一步,事后又無比自責。而S先生卻得寸進尺,要五十萬封口費,否則就把這事告訴她老公……
這封信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是因為和以往那些寫得狗屁不通的來信相比,這封信文字非常優美,甚至可以說是凄美,二是因為字里行間透露出的無助與絕望讓人動容。我把這封信登在專欄上(當然要隱去對方的真實姓名),并且給了她一些建議,最重要的一條是——報警。可是我也知道,她八成不會這么做。我的同情心開始泛濫,于是,把這事告訴了公安局的朋友秋生,問他能不能幫忙過問一下(女人在信里留下了真實地址)。秋生遺憾地說,這種事需要確鑿的證據,僅憑說是不行的,如果S不承認——他百分之百不會承認,警方也沒有任何辦法。
我承認秋生說得有道理,但還是忍不住為這個女人的命運擔憂。幾天后,秋生告訴我,那個女人自殺了,警方在死者體內以及她使用的茶杯里檢驗出了砒霜的成分——她丈夫是一家化工公司的材料部主管,弄點兒砒霜回家本來是想毒老鼠的。女人留下了遺書,上面說,她是因為炒股賠了很多錢,難以承受心理壓力才尋短見的。這個說法得到了女人丈夫的證實。警方到女人開戶的證券公司查詢過,她把大量家庭財產投入股市,如今虧損過半。據女人的鄰居和好友反映,死者一向比較神經質,心理承受力相當差。因此警方傾向于自殺的結論。當然,死者的丈夫也受到了調查,因為死者有一百多萬的人身保險,受益人就是她丈夫。但自殺是得不到保險金的,所以警方很快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我并不認同警方的結論,他們根本沒有考慮S先生行兇的可能性。如果死者聽從我的建議,錄下了S威脅她的話或者掌握了其他S敲詐她的證據,因而遭遇不測呢?可秋生說,根據目前這點兒線索,警方根本無從找到這個S先生。而且現場勘查表明,死者的房間內并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盡管如此,我還是難以釋懷,于是去了死者丈夫的公司,也許他能提供一些警方沒有注意到的情況。
這是個相貌平平的男人,我向他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心不在焉,一臉茫然。對于S先生的事情以及我對S先生的懷疑,他先是表示難以接受,不過馬上,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說有一次他回家比平時早一些,發現煙灰缸里有一個白色過濾嘴的煙蒂。他本人是抽煙的,但從來不抽這種白色過濾嘴的,就問家里是不是來過客人。妻子說沒有,他也沒有深究。現在想起來,當時妻子表情焦慮,心慌意亂,確實有些反常,不過,也可能是因為股票狂跌的緣故……
這不就是S先生存在的證據嗎?我一下子來了精神,繼續追問還有沒有其他警方可能沒有注意到的反常現象。他想了想,口氣有些猶豫,說妻子自殺時使用的那個杯子,其實是他們平時用來招待客人的茶具中的一件,一般情況下,他們兩個都是不用的。但是,他沒有對警方提起這件事,因為當時他和警方的想法一樣,認為妻子一定是自殺,至于用什么杯子,似乎沒有多大關系。
我問他遺書上的筆跡是不是他妻子的。他說,應該是,但是他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妻子文化不高,便條都寫不連貫,平時更是難得寫什么東西(一個家庭主婦也不需要寫什么),所以,他只能說筆跡很像而已。警方雖然說要進行筆跡鑒定,但幾乎找不到什么可以參照的樣本,恐怕也不能得出非常明確的結論。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的大腦中突然一陣轟鳴。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我知道有什么東西搞錯了,但一時又想不明白是什么。
那么,讀者朋友,您知道這起案件的真相嗎?
(12月31日截止答案,參考答案見2014年第1期,“十二月偵探”榜見2014年第2期)
責任編輯/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