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施某以向天鳴槍和放藏獒的粗暴方式趕走了跳廣場舞的人,但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少有人極力譴責施某,他們抱怨的焦點多是廣場舞的噪音已經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11月5日上午,一起涉嫌非法持有槍支案在北京市昌平法院開庭審理。讓辦案檢察官沒想到的是,一起普通的非法持有槍支案件,竟引來數十家媒體采訪。
2013年8月30日晚,56歲的施某因不滿鄰居跳廣場舞放音樂音量過大,與鄰居發生爭吵,后施某拿出家中藏匿的雙筒獵槍朝天鳴槍發泄,并放出養的三只藏獒驅散跳舞者。隨后,施某因涉嫌非法持有槍支罪被警方帶走。
廣場上的槍聲
法庭上的施某,看上去并不是一個脾氣暴躁、面相兇狠的人。這也是辦案檢察官對施某的印象。對于施某為何作出過激之舉,這要從施某搬遷說起。
施某是北京市昌平區南口房管所的一名職工。在法庭上,他說自己喜歡清靜,睡眠也不太好。原本他住在五環邊上,后因為感覺路邊過車太吵,就在昌平區一個廢棄的老水泥廠附近租了一塊地蓋了個小院“躲清靜”。
11月6日,記者來到昌平區西環里北山根老水泥廠。背倚小山下,老水泥廠舊廠房旁邊密集地坐落著七八戶獨立小院。施某的小院緊挨著一個籃球場。
施某說,從今年八月份起,籃球場變成了周邊小區居民們飯后跳舞的廣場。喧鬧聲、音樂聲在幾乎每晚七點多開始響起。被廣場舞煩心的施某,曾幾次與跳舞者發生爭執,但每日舞曲依舊。
8月28日晚上七點多,施某又一次到廣場上理論,并與跳舞組織者閆某發生爭執。施某動手打了閆某,閆某報警。
30號上午,閆某的朋友郭某找到施某,索要賠償,未果。當天晚上,廣場上的音樂聲依舊響起。正在與朋友喝酒的施某,拿出雙管獵槍,沖進廣場,朝天開了一槍,并放出了自己養的三只藏獒。郭某等人報警,公安機關來到施某的家中將其抓獲,在起獲槍支的同時,還起獲了4發未用的子彈。
如今,這處廣場空無一人,廣場旁邊的小路也成了無人路。廣場上現在只留下一個籃球筐、兩個破舊的乒乓球臺和幾個舊沙發。地面上用白色涂料在紅色的圈線邊寫著“向左”、“向右”、“放慢步速”等字樣,可以看出這里曾經的熱鬧。
法庭上,施某說,放出藏獒只是想驅散人群,藏獒并未傷人。鳴槍是因為積怨已久,找不到發泄的出口。施某交代說,獵槍是其1994年在河北省白溝地區購買,后雖明知國家禁止個人持有槍支,卻未上繳槍支、彈藥。經鑒定,該獵槍為制式槍支。
檢察機關認為,應以非法持有槍支罪起訴施某,因施某存在坦白情節,建議判處其有期徒刑6個月至9個月。施某的辯護律師認為,施某的認罪悔罪態度好,而且已經年過半百,希望法院能夠對他適用緩刑。截至記者發稿前,此案尚未宣判。
噪音影響了正常生活
在對施某案的追蹤采訪中,記者發現一個現象,即少有人極力地譴責施某,尤其是住在水泥廠廣場附近的居民,他們抱怨的焦點多是廣場舞帶來的噪音污染,“這已經影響了我們的正常生活”。
廣場舞鳴槍事件不是廣場舞擾民引發的第一起糾紛。2013年4月12日,四川省成都市蓮花新區臨街住戶由于長期受到樓下壩壩舞的音響困擾,幾名業主甚至朝樓下跳舞的市民扔水彈阻止。當日,當地街道辦事處參與調解無果,舞照跳,彈照扔。再如,今年10月底,幾位武漢大媽在小區內翩翩起舞時,就曾被樓上的住戶潑糞抗議。
近年來,廣場舞引發的此類擾民紛爭案件頻發見諸報端。多名受訪者表示,此類矛盾激化的背后,是廣場舞蹈文化作為一種社會現象。
從事文化演出的網友“清茶韻”曾根據片區的人流量和周邊的廣場數,用統計學來檢驗文化推廣效果時推算估計,中國跳廣場舞的人大約有八千七百九十五萬多人,甚至趕超一億。而越來越多的廣場舞參與者,也制造出了更多的擾民紛爭。
噪音擾民違法難治理
廣場舞擾民,有沒有法律來管轄呢?根據中國《城市區域環境噪音標準》規定,在居民區內,戶外允許噪音級晝間為50分貝,夜間為40分貝(日常說話的聲音為40-60分貝)。《環境噪聲污染防治法》第四十五條也明確規定:“禁止任何單位、個人在城市市區噪聲敏感建筑物集中區域內使用高音廣播喇叭。在城市市區街道、廣場、公園等公共場所組織娛樂、集會等活動,使用音響器材可能產生干擾周圍生活環境的過大音量的,必須遵守當地公安機關的規定”。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五十八條規定,違反關于社會生活噪聲污染防治的法律規定,制造噪聲干擾他人正常生活的,處警告;警告后不改正的,處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罰款。
目前,大多數“廣場舞”制造的噪音遠遠超標。在一些城市環保部門接到的噪聲污染投訴中,對廣場舞的噪聲投訴名列前茅。媒體公開報道顯示,僅合肥市市長熱線每年關于“廣場舞”噪音投訴就有數百起。
在中國,面對廣場舞噪音擾民,不少人也開始選擇報警。從目前曝光的案例來看,公安部門在處理時多以勸說為主。
“我家樓下每天有人跳舞,沒法開窗,影響看書不說,老人心臟也受不了,只能打110。110出警后,他們就把聲音調小,警察一走,音樂聲又提上去。沒用!”網友“太陽也哭過”向記者抱怨說。
評論者堂吉偉德評論稱,現在的法律規定過于寬泛,未能事無巨細一包到底,需要地方立法給予配套。“也正是因為如此,使得社會生活噪聲污染的管理,特別是在公共場所開展的健身、娛樂等污染治理上有些失之過軟。”
治理不能光靠立法禁止
廣場舞噪音成為“全國現象”的今天,全國多地在尋求治理渠道。立法控制是其中一項治理措施。
2012年底,上海市環境保護局在答復市政協委員提案中透露,今后在地方立法將側重于公共場所噪聲控制,《上海市社會生活噪聲污染防治辦法》(草案)中規定,每日22時至次日6時,在毗鄰噪聲敏感建筑物的公園、公共綠地、廣場、道路等公共場所,不得開展使用樂器或者音響器材的健身、娛樂等活動,干擾他人正常生活。
今年11月中旬,廣州市人大法工委主任陳小清也向媒體透露,廣州明年將出臺的新版《廣州市公園條例》,擬從四個方面規定公園噪音控制措施,即限音量、限時段、限區域及限設備。按照新條例,在公園安靜休憩區進行喧鬧的健身娛樂活動,將面臨200元至1000元的罰款。
評論者稱,將廣場舞納入公園條例,順應了民眾訴求,也為公園方對喧鬧的健身娛樂活動管理提供了法律依據。中國人民大學公共治理與和諧城市研究中心副主任楊宏山則認為,治理廣場舞噪音擾民應以疏導為主,而不是說一味采取這種管理和控制辦法。“因為我們知道任何社會都不能禁止老百姓跳跳舞,或者唱唱歌的這樣一個基本權利。問題在于我們現在的城市的小區,不能給人民跳跳舞、唱唱歌,提供一個有效的室內的空間。”
楊宏山倡導并主張通過居民自治的方式治理廣場舞噪音。據了解,目前很多城市已經采用居民自治的方式進行治理。例如,2013年7月19日,北京景山公園就率先啟動對廣場舞噪音污染的整治行動。由近百支常年活躍在景山公園的廣場舞團體成立了“景山之友合唱團”,凡是加入該團的團隊都簽署協議,自發將各自音響的音量調低至90分貝以下,并邀請景山公園管理人員協助監督。
“治理廣場舞,關上門還應敞開一扇窗。”在評論者黃齊超看來,治理廣場舞,不能只做減法,還要給老人找到適合條廣場舞的地方,讓他們老有所樂。除此之外,政府還應多些細致的策略,比如在老人活動地段設置分貝測試儀,一旦聲音高到設定的分貝數,可以善意地提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