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明真的淺薄嗎

全球化時代，不放眼看看世界，還捧著老祖宗的裹腳布當寶貝，動輒“國”字當頭，這不是現代阿Q嗎

無論在海外還是本土，大多數中國人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優越感，中國是文明古國，禮儀之邦，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我們祖先文明燦爛之時西方人還生活在野蠻時代，只不過近代以降，后世子孫不爭氣，衰落了，落后就要挨打……讓人不免想起魯迅筆下的阿Q，我家祖上也曾發達過。這種心態學術包裝之后高雅一點的表達就是國學復興運動，很多國學的腦殘粉兒孜孜不倦的推動儒學復興，國粹文化大行其道。

西方文明果真淺薄，沒有歷史底蘊嗎？顯然這種觀點是幼稚可笑的。美國雖然立國僅二百余年，但美國文化傳承自歐洲，而作為西方文明發源地的歐洲其源頭有三：希臘、羅馬、基督教希伯萊文明。這三大源頭前赴后繼，互相融合，取長補短，匯聚成為今天的西方文明。

希臘的貢獻主要在哲學，從蘇格拉底到亞里士多德，從唯物主義到唯心主義，我們人類目前思考的重大哲學議題基本沒有跑出希臘人思考的范圍。但希臘的城邦民主制是世界上最垃圾的制度之一，著名的蘇格拉底審判就是例子，這也是希臘城邦文明衰落的原因之一。動輒全民公決，造成了城邦的分裂和階級斗爭，野心家煽動，天天廣場大辯論……現代民主制根本不是希臘式民主，而是憲政民主制、代議制民主，更類似于羅馬元老院制。

羅馬的貢獻主要是法制，現代法制均脫胎自羅馬，但這個法制主要在財產、契約等私法領域，公共領域也沒突破性的建樹，導致羅馬后來從元老院為主體的共和制走向帝制獨裁，暴君昏君迭出，國勢日益衰落，到拜占庭東羅馬時期，已經是一個落后的政教合一的君主專制社會形態。

中世紀統治歐洲的基督教文明則為近代憲政有重大貢獻，因為基督教統治之下，雖然王權至上，但在上帝和法律之下，因為法律是上帝的意志。這樣，王權受到制約，上有教會，下有領主貴族分權，歐洲沒有像中國一樣形成皇權獨大的局面，到后來英國無地王約翰被迫簽訂《大憲章》也就順理成章，憲政格局由此形成，從此西方文明為萬世開太平。

中國古代的政治制度之所以日益敗壞，宰相、御史、三省、郡縣、清流所有制衡因素最后統統爛掉，根子在于皇權沒有制衡，侵奪一切，這導致中華和歐洲文明走向南轅北轍。儒家嘴上說得漂亮，但跟西方比根本缺乏可操作的制度和路徑，個人的修養掩蓋不了制度構建上的蒼白，到最后只能口頭上標榜道義。

希臘、羅馬、希伯萊是歐美西方文明的三大源頭，是哺育現代性的溫床。中華文明只是人類文明星空中的一顆，歷史悠久，有其特色，但與西方文明各方面并不突出：和希臘比哲學思想，中國的哲學思考幼稚得可笑；和羅馬比制度建設，中國的制度建樹幾乎為零；和基督教比信仰，中國幾乎沒有觸及靈魂深處的信仰，都是玉皇城隍低級的泛神論民間迷信；就算跟亞洲鄰居比，對心靈和宇宙的探索方面，中華文明甚至連印度文明孕育的佛教都不如。

全球化時代，不放眼看看世界，還捧著老祖宗的裹腳布當寶貝，動輒“國”字當頭，這不是現代阿Q嗎？

歷史上，東西方長期隔絕，距離產生美。近代法國啟蒙思想家伏爾泰對東方文明和孔子極為推崇，是建立在根本沒深入了解底蘊，只是單方面的浪漫幻想之上的；后來的啟蒙思想家就客觀多了，如孟德斯鳩批評東方專制主義；再后來實際接觸之后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英國特使馬噶爾尼訪華游記揭示出西方人對天朝上國的不屑……在全球化的視野下，中華文明只是人類文明的一個平等成員，妄自尊大和妄自菲薄其實是一個硬幣的兩面。

馬特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法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