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大陸已經演出過七、八部戲了,”表演工作坊藝術總監賴聲川說,“但《寶島一村》不一樣,這部戲會引起大陸觀眾什么樣的反應,我真的非常好奇。”在臺灣已經演出四十五場、場場爆滿的《寶島一村》即將在二○一○年一月初首度赴大陸演出,“這是一群從大陸來臺灣的大陸人的故事,”賴聲川相信,看了這部舞臺劇,“大陸觀眾會懂得臺灣人在想什么。”
人性的感受有普遍性
《寶島一村》的原始故事來自王偉忠,他跟賴聲川講自己從小生長的嘉義眷村的故事講了兩年,直等到賴聲川“找到一個敘述的結構,把這二十多個故事串起來”,才決定做舞臺劇,“在這之前,我一直跟王偉忠講,你的眷村故事這么精采,不一定非做成舞臺劇不可,你就拍成連續劇嘛。”王偉忠的確想拍眷村連續劇,但他還是不斷慫恿賴聲川,“因為舞臺劇才能做永恒的東西。”這話徹底感動了賴聲川。
《寶島一村》是臺灣嘉義某個眷村里三戶人家的故事,“但里面談的東西,離散、‘家’是什么、還有對‘家’的依戀,這些都是universal(普遍性)的,所以能感動人。”賴聲川說,這戲在新加坡演出時,觀眾起立鼓掌,他不解地問,這不是臺灣眷村的故事嗎,怎么新加坡人會這么有感覺呢?一位文化人告訴他:“因為我們新加坡也是移民社會,所以懂得這一群人的感受。”賴聲川說,這番話讓他們對《寶島一村》到大陸去演出更有期待,“有些段落,
特別希望大陸觀眾能有‘感覺’,能pick up(執起)那里面的訊息。”
這些段落像是,在臺灣開放大陸探親后,寶島一村里的一位單身漢周寧(后與一位叛逃到大陸的空官留在臺灣的妻子做了表面的夫妻)到上海省親時,姐姐告訴他,老家房子已為他收拾妥當,“回來住吧。”但周寧說,不了,“臺灣已經住慣了啊。”賴聲川指出,周寧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淡,很自然,“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情緒,一個人在一個地方住久了,這里就成了他的故鄉,也就不想走了。這種感受其實就是人性,或許大陸觀眾看到這樣的段落時,也會想到一些臺灣人的感受,愿意去思考,這些本來就是從大陸去的人,為什么最后還是想待在臺灣呢?”
事實上,《寶島一村》的故事已經在某些大陸觀眾的心里發酵了。賴聲川透露,有位大陸文化人,“深紅的那種”,向來對臺灣的某些政治主張非常深惡痛絕,到臺灣時看了《寶島一村》,“看完后他靜了好久。”賴聲川相信,有些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東西會在看了《寶島一村》后,浮上心頭。”他說自己只是“講故事”,但是當觀眾鉆進了這三個嘉義眷村人的家、進入到他們的故事時,“一些共同的東西就會出來,”戲劇增進人與人之間的互相了解與同理,賴聲川說:“這個過程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也是最有力量的。”
促進相互了解與同理
《寶島一村》在打動大陸觀眾之前就已經在臺灣不同族群和不同政治立場的人之間,發生了賴聲川所說的“超過我們的預期”的渲染力。一位年輕觀眾在他的部落格里寫著:“我沒有眷村經驗,我也不是外省人,其實從小我受的教育是,外省人搶奪了很多臺灣人的資源,看了《寶島一村》才發現,原來外省人也有過這么苦的。”參與此劇演出的某位演員是深綠的,她承認“在排演《寶島一村》的過程中,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政治理念,很多問題都去做了深入的思考。”
相較於過往的眷村文學或者文化,《寶島一村》顯得更歡樂多元,加入了不少“很不眷村傳統”的元素,如眷村第二代有人成了民進黨文宣部主任、有人娶了越南新娘,“融合”的意識與意味更強,賴聲川說:“這不就是臺灣的現實狀況嗎?”來自不同地方、有不同理念的人一起生活,久了,變成了共同體、大家都是一家人,“這才是臺灣最厲害的地方啊。”《寶島一村》里把天津包子發揚光大的是一位本省媳婦,她用這項傳承自隔壁大陸老奶奶的手藝養活了一家人,也成為第二代、第三代、第……代寶島一村人永遠難忘的家鄉風味;如此隱喻,隨著戲散之后,每位觀眾帶著劇團準備的天津包子離去,而擁有了更飽滿的意境與想像力。
已經成為眷村代言人的王偉忠在《寶島一村》中擔任串場人,他也將跟著這部戲在大陸各城市巡演,為大陸觀眾說說這個對他們而言又近又遠的、臺灣的眷村故事;或許這些故事會讓大陸觀眾認識臺灣,也認識到,原來想要回家與另起爐灶,都是人生。
(來自《新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