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江濤 一路在成長

一身西裝整潔而大方，袖口處的紐扣系得一絲不茍。作為北京市大成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伙人，馬江濤身上有著資深法律人的明確烙印：思維清晰，沉著自信。略快的語速，似乎也正象征著他慣有的生活節奏。

“在法律的條條框框中呆久了，我覺得很實在。因為我做每一件事都知道它的邊界在哪。”他善于自我約束，即便在國外偶爾和朋友去賭場，他也會理性地自己規控籌碼和時間；第一次以最嚴苛的態度教育愛女，竟因“她過馬路沒有遵守交通規則”。

自律，勤奮與堅持，或許這些特質使得剛過不惑之年的馬江濤逐漸成長為很多年輕律師心中的楷模：年紀輕輕就擔任“亞洲第一大所”的高層管理者，同時還兼任全國青聯委員、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仲裁員、北京市慈善協會常務理事等社會職務。他位于北京東二環國華投資大廈12層的辦公室，寬敞明亮，站在大片的落地窗前，置身于聳立的樓宇之間，靜觀車流奔涌，在秋日的陰雨天中，如同朦朧勾描在畫布上的藝術剪影。

但馬江濤似乎并不愛談自己的“光鮮面”。他有著最樸素的生存哲學：“年輕人要學會奮斗，也要學會等待，不要總是拿事物的光鮮面去誘惑他們。一直以來，我比較現實，腳踏實地。我只有在能得以生存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更多地去專注精神上的追求。”

他提及經常給所里的年輕律師們講的一個段子。

“有兩個人在森林里旅行，遇到一只熊，甲開始跑，乙趕忙從包里換跑鞋，甲嘲笑道，還換什么鞋，難道你想跑過熊嗎？乙回答說：我跑不過熊，但只要能跑過你就行了。”

跑鞋哲學

從現代企業經營角度分析，不難理解，這個段子講的是末位淘汰競爭的問題，這也是馬江濤的生存之道。他將其稱之為“跑鞋哲學”：“只有穿著跑鞋，我才能走到今天。”

馬江濤內心一直有個“反腐倡廉”的夢想。在夢想的引領下，他順利考入中國政法大學就讀法律專業，希望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檢察官，懲治貪官污吏。

他當初并未將“律師”劃入他的人生藍圖。年輕氣盛的他，想法很直接，“律師身份多低下啊。在公檢法面前跟孫子一樣。”

然而，1994年，馬江濤在大成律師事務所實習的時候，其創始人彭雪峰的一番話讓他改變了看法。“考慮到體制原因，司法環境，你即使到了檢察院也可能受到很多局限，沒有辦法完成自己的志向。你如果有興趣到我這里來，我們共同做一番事情。”

這番話深深打動了馬江濤，更何況當時他也有不可回避的現實壓力：大一時父親不幸辭世，他成為家中唯一的頂梁柱，需要馬上賺錢承擔家庭重任。于是1994年，馬江濤加入大成律師事務所，開始了他的律師生涯。

北京市大成律師事務所成立于1992年，是中國成立最早、規模最大的合伙制律師事務所之一。在這里，馬江濤的第一份工作是擔任彭雪峰的秘書。在開始的一年里，馬江濤沒有接一件案子，而是從最瑣碎的事情做起。收結案登記、檔案整理、前臺接待……每天早晨，他總是提前半小時就來擦桌掃地，再細心地為每位律師的茶杯都沏上熱水。和許多急功近利的年輕人相比，他有著自己的想法：“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很快，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便給大家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開始獨立辦案后，馬江濤最先接觸的是離婚、財產繼承、鄰里糾紛等案件。在所里的同行看來，這些繁瑣的案件不但掙不著錢，而且需要付出很多精力，因此鮮有律師愿意受理。馬江濤卻主動請命，“一個年輕人能否在工作中很快得到進步，是由自己決定的，要善于發現和抓住每一次鍛煉的機會，學會經營自己。”

他一直秉持一個理念：做事要認真，腳踏實地。接到任何案件，他都習慣于在電腦前待上4、5個小時，將檢索出的上百條相關法律法規“從頭到尾捋一遍”，久而久之，便將“大部分法律法規爛熟于心。”“我再跟當事人談案子的時候，不用翻文獻，就能對答如流。”

當時，新的《婚姻法》剛剛實施，所里派馬江濤作為婚姻案件專家參加《北京青年報》的“法律圓桌”論壇。論壇上，年輕律師馬江濤的發言擲地有聲，頗有見地，激起了熱烈的討論。自此，他的言論不斷在各大媒體上出現，內容也輻射到網絡侵權案、交通事故案等各個方面，很快在律師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把根基扎的越穩越好也是一種財富”，至今，馬江濤還會拿自己的經歷來引導年輕律師：“那些看起來不起眼的瑣碎事情，如果你做了，就像在未來的土壤里種下一顆種子，靜心等待收獲。”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如今，在大成律師事務所，馬江濤已經是“元老級”人物了。在近二十年的律師生涯中，這位資深法律人不僅見證了大成律師事務所乃至整個中國法律進程的發展，也因自己的堅持和努力獲得了成就及社會的廣泛認可。眼前的他卻向記者感慨：“我現在的每一天都在希望我明天可以不做律師。”

“律師其實是人的社會醫生，在人的社會關系出現問題的時候，就要找律師出馬。”這是馬江濤對自己職業的定位，“一種醫生是不在意病人的痛，而另一種則是把病人的痛當做自己的痛。我屬于第二種人，所以總是深陷其中，痛苦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還是年輕律師時，馬江濤曾處理過一個交通事故。一位女士懷孕期間和丈夫協議離婚，找他做代理律師。在離婚案件產生糾紛的過程中，孩子也出生了。有一次男方與女方一起駕車外出時發生交通事故，涉及到交通事件的賠償。但由于種種外界因素，“最后法院的裁決是很不公正的。因為她和她前夫都是被告，被害人損失也完全可以用扣押肇事車輛的方式來賠償，法院最后的判決卻是讓女方承擔所有責任。”

接到判決之后，女方落寞地告訴馬江濤，現在她連給孩子買奶粉的錢都沒有了，奶粉錢全交律師費了。

“這句話對我的觸動特別大。在這個不公正的判決里，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陷害她的這個團體的一份子。我的內心特別沉重。”后來，馬江濤免費為這個案件做了很多工作，當事人十分感動。“雖然我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聯系了，但她有朋友要請律師時都會介紹我，這是對我的一種信任和肯定。”

在追求社會公平正義的道路上，有時不可避免會遭受到心靈的嚙咬。“乃知兵者是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馬江濤說，這就好比醫生做手術，像腫瘤你也要切除，但這種切除需要你有足夠的勇氣和智慧。

“就像我自己原來處理的一個案子，一個學校的校長挪用公款炒股，投資房地產，當時公安在抓這個學校的會計時，他當時說了一句話，‘我都說，但是說了之后能不能讓我回家，因為我孩子高考，我要是出了事會影響他’。我聽到這個話的時候特別不忍，但是也毫無辦法。”

“當你用法律制裁他們的時候內心很掙扎，因為可能一個人的前途就斷送了，一個家庭就瀕臨毀滅了。但他們破壞了公平正義，破壞了社會秩序，如果不制裁就會造成他人利益的損害。”

無論是當事人還是企業，都是把決定一生的命運托付給律師去處理，馬江濤時刻能感受到肩上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剛開始做律師的時候，他經常會在睡夢中“突然一下子坐起來”，被夢中的案件驚醒。就像他前一天還告訴秘書，晚上做夢又夢見案子了，他自我打趣兒道，“但現在心理承受能力強了，至少不會被夢中的案子嚇著了。”

一直以來，馬江濤都在追求公平正義的道路上堅持著，雖然獲得了一定的成就，然而，他的內心卻“很失落”。

“成就這個事兒，每個人想法不一樣，我并不覺得我自己現在有什么成就。”馬江濤說，“大成律師事務所現在的規模是亞洲第一大所，很多人羨慕我能在亞洲第一大所坐到高管的位置。從外在來說，可能體膚感官有所享受，但內心卻得不到滿足。這不是當時我追求的那種生活。”

他強調自己“時刻準備著不做律師了”。他提起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

“比如說我們司法制度改革了，檢察院的職位上有空缺，允許律師介入，我愿意去。如果這個方案實施不了，一些大的跨國企業邀請我去幫他們一起做事，做公益，我又欣賞他們，我愿意幫他們出謀劃策，錦上添花。我也可以繼續在我個人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做公益。從小事做起，一點一滴的積累，幫助更多的弱勢群體。”

天秤上的公益

熟識馬江濤的人都知道他開設了一個“特殊”的銀行賬號。從2003年起，每年，這個賬號上的資金都會流入各種公益實踐中，用于幫助社會上一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我做公益是為了自己的內心，在追求公平正義的同時，希望能夠彌補自己內心的不平衡，而不是為了追求名利。”

在他所資助的人中，南昌姑娘李玉川讓他印象深刻。李玉川在未滿11歲時被精神病人從五樓扔下，雖然大難不死，但沒能逃脫外傷性截癱的厄運，胸部以下軀體失去了知覺，大小便失禁，從此只能與病床和輪椅為伴。然而身殘志堅的她2008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中央美院油畫系，并于今年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父母在北京照顧她，一家三口擠在一個租來的半地下，三十平米的小平房里，生活拮據。

馬江濤得知消息后，深深為之感動，并立刻決定要向這個身殘志堅的女孩實施捐助。身為北京市慈善協會常務理事，他以北京慈善協會的名義與李玉川簽訂協議，在她讀研究生的三年中，每年捐助五萬，保證她順利畢業。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會提供其他幫助。我是北京市創意設計協會監事長，可以把她推薦到創業設計協會，還可以經常組織事務所的年輕律師看望她，幫助她出去寫生。”馬江濤誠懇地說。

10年來，在踐行公益的道路上，馬江濤救助了很多需要幫助的群體。他主動派人買了幾十套保暖內衣寄到學校，溫暖東北小學里的貧困學生；他主動獻出愛心，捐助被白血病纏身，與病魔作斗爭的兒童；2006年5月，由他及多位大成所律師、員工捐資興建的大成律師希望小學也在河北省保定市阜平縣下莊鄉菜池村落成……絕大部分被救助者心懷感恩，當然也上演過“漁夫與金魚”的貪欲故事，馬江濤從中不斷總結經驗和教訓，完善自己的慈善道路，從而希望幫助更多的人。

“我自己有一個愿望，如果將來財富能夠積累到一定程度，我將以我女兒的名字命名，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我留給她的財富可能不是房產，存款，而是這樣一個基金會，使得她每天都會給予別人。贈人玫瑰，手有余香。自己的內心也感到幸福與滿足。”

2008年，馬江濤的個人捐款在北京市排名第二，慈善協會主動聘他為常務理事；2009年，他又被中華慈善協會評為優秀工作者。但馬江濤卻并不熱心于加諸身上的光環與榮譽。

“我想通過做慈善盡可能的去幫助到那些令我感動的人和事，以獲得自己內心的一份平靜和安慰，不想自己原本純凈的內心因虛榮或名利而被‘玷污’。”

這就是馬江濤，一名只給自己心中理想“打工”的實干家，一名懷揣著并始終堅持著自己追求公平正義之夢的一線法律工作者。正如他說的那樣，拋開那些“高尚的帽子”，也許能更坦然地去面對自己的內心，每個人反而都會覺得輕松、自由很多……

責任編輯 吳軍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