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在寧波

我的朋友老葛，快40歲了吧。祖籍河南寧陵，來寧波已經近十個年頭了。

我和他的相識純屬偶然。2007年暑假，我在學校值班，他由我的一個鄰居陪著，在學校里找到我，希望他的兒子能轉入我校讀書。因為上級已經規定：像我們這樣的學校不收外省學生，所以我表示愛莫能助。雖然老葛兒子轉學的事沒有辦成，不過當他知道我喜歡寫作時，就真誠地表示要和我交朋友，我答應了。

不久后的一個星期天，老葛來我家找我聊天。在閑聊中，他向我介紹起自己的身世：他在校讀書時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等他讀高中時，家中的一場意外變故，使他不得不中途輟學。聽他講完這一切，我只能報以同情的嘆息。他還向我提起他的妻子，據他說，他與妻子是高中同學，他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他妻子的心地十分善良。在他們談戀愛的時候，老葛出了一場車禍，昏迷了四十多天，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旁人都勸她離開老葛，但她固執地搖搖頭。靜靜地守在他的病床邊，直到老葛清醒……老葛談論他妻子的時候，我看到他臉上呈現的滿是幸福和感激。我靜靜地凝視著他，那顆麻木的心為之一振。因為在此之前，我已經看夠了在金錢支配下男女之間發生的一幕幕荒唐的故事，認為真愛不過是作家杜撰的神話。

幾個月后，我有事到他租住的家去拜訪，盡管心里早有思想準備，但看到的一切還是使我不由得一怔：這屋子可能原先是主人的一間雜物間，面積不到十平方米，比我想象的還要簡陋、低矮、狹小，真不知道他們一家三口是怎么住的。一床一桌一臺煤氣灶就是夫妻倆的全部家當，但隨之看到的一切不禁使我肅然起敬：原來，靠床邊的桌子上整整齊齊地放著一疊書，我一看那些書的書脊，大多數是有關法律的。另外還有一疊文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這時，老葛告訴我，他已經自學法律多年，在參加自考。他說，學法律，主要是為了保護自己。當我問起文稿紙上寫的是什么時，老葛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也喜歡爬格子。早些日子在寧波圖書館的天一講堂，他有幸聆聽了著名作家夏老師主講的文學講座。講座結束后，他向夏老師請教有關寫作的事，夏老師聽完他的敘述，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就笑容可掬地對他說：“寫作應該貼近生活，我覺得你還是寫一些跟你們打工有關的作品吧！”夏老師的話，使老葛茅塞頓開。于是他一回家，就買了一些文稿紙，利用空閑時間，開始寫起打工日記來。一段時間下來，倒也寫了兩萬字左右。

那段時間，鄞州區文聯主辦的《梁祝》雜志編輯成老師正在為一件事犯愁：區文聯的領導要他在《梁祝》雜志上刊登一些新鄞州人寫作的作品。成老師當時想：“要找一個會做清潔工的外地人不難，但是要找一個喜歡寫作的外地人卻談何容易？”當他從我口中知道了老葛的事，不禁喜形于色，連忙向我要了老葛的電話號碼，并以最快的速度聯系上老葛。十幾天后，當老葛行色匆匆地捧著那疊厚厚的文稿紙出現在成老師面前的時候，成老師被這種最原始的投稿方式深深感動，忙不迭地接過文稿紙打開一看，覺得老葛所寫的內容十分符合他的要求。最后，老葛的打工日記以《生活著，瑣碎著，奮進著》為題在2008年第2期的《梁祝》雜志上發表……

歲月匆匆，不知不覺4年過去了。到了2012年5月30日那天上午，老葛給我打來電話，邀我下午去寧波圖書館，他要在天一講堂作題為《外來務工者在寧波的發聲》的主講，希望我能參加，我欣然答應。那天下午，老葛面對著200多個聽眾侃侃而談。一小時的講座中，他談起了自河南到寧波的八年的務工經歷和學習成長過程。談起了異地打工的艱辛勞苦，也談起了善心的寧波朋友給予他的關懷幫助。他還說，現在，他的兩本以反映外來務工者在寧波奮斗和生活為主線的兩部長篇小說《希望就在前方》和《未來還有多遠》，已經通過河南文藝出版社的初審，即將出版。另外他通過刻苦自學，已獲得了焊工證和法學專業自考畢業證書，還得到穩定的工作。他的講座贏得了人們雷鳴般的掌聲，也引發了人們對生命意義的久久思索。

現在的老葛仍然是那樣的忙忙碌碌：上班、學法律、學電腦，有空就去寧波圖書館查資料，至于那些作家主講的天一講堂文學講座，作為聽友的他是每次必到。老葛說，天上不會掉餡餅，路總要靠自己走。他堅信：知識改變命運，學習成就未來。近日，他在我家串門時開心地告訴我，寧波是個好地方，寧波人待人真誠，他打算下半輩子就在這里扎根落戶了……

這就是我熟悉的河南人老葛：勤奮、執著，在寧波這塊美麗而充滿生機的土地上，默默地奮進著、求索著，不斷提升和充實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