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次做飯前,面對著高高低低的油瓶子總要躊躇一番:用什么油最健康呢?可選擇的有:橄欖油、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想:若是娘在身邊就好了,但即使身為前商大食品系副教授,油瓶子再多,她老人家也只選擇一種:“還是豆油做菜香!”
當生活里遭逢這樣的時刻:找不到北了,怎么辦?小case,我有指南書!對于嗜書成癮的人說——這樣的笨人曾被湯姆·拉伯形容為有點像“吃飽沒事在車庫里窩藏三百萬塊車牌的社區怪胎”——投石問路?錯!該是翻書問路,(因為買書在先,所以只能假裝網絡不存在):
書架上專門有一層是我的“私塾”,上面陳列的書都是花小錢請的“先生”,選購它們不是為了消遣,而是備不時之需:有不明之理以及疑惑之事時,去向它們請教。書“先生”來自各行各業,為難以到達的生活小徑充當路標,它們約略分為以下幾類:
生存指南類(主打書是英國皇家特種部隊的權威教程《生存手冊》,如果有一天只身一人被丟棄到荒野可怎么辦?即使這種情形只會在夢里出現,也得備著一本這樣的書),觀劇指南類(主打書《<生活大爆炸>之科學揭秘》,從大腦到美人,從沙發到宇宙,沒有最遠,只有更遠)、炒菜指南類(主打書各種菜譜,只聞紙之味,難品菜之道,至今按菜譜還沒炒成功過一樣菜),另外還有雜七雜八類(什么《音效圣經》、《攝影速查手冊》、《家用醫療詞典》、《折紙大全》、《香煙》)……
為了解決哪種油炒菜最健康的問題,我買回鄺易行博士的著作《選對食用油》,據她介紹,讀過這本書,可自行選擇食用油,再不用依靠食品制造商所提供的“有限度信息”。說得好!但隨后讀起這本書時才發現,我的閱讀能力原來也是“有限度”的:開篇就是食用油的飽和脂肪酸結構圖,碳氫鏈里一長串“C-H”排列開來,像漫畫里的人物在高聲喊叫,而接連出現的“非皂化物”“碳分子”“梗脂酸”這樣的字眼步步緊逼,讓我愈來愈倉皇,仿佛又被攆回中學里最懼怕的化學課堂——在忍不住要大喊之前,我僅讀了一頁就掛科了。
這也是我刻意回避真正的使用手冊或操作指南的原因:那些字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就費解。編輯過電腦手冊的羅伯特·M·波西格認為:這是因為手冊編寫者是用旁觀者的心態來工作的,他們在字里行間流露出——這是機器,它和你沒關系,你和它也沒關系的疏離態度,當羅伯特推出自己的著作《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時,他著意強調人與機器的情感關聯:“一旦一輛車陪伴過你許多時光,那么對你來說它就是獨一無二的,是別的車子無法取代的”,同年生產的同一牌子和型號的車,在不同人手中,會變得不同,因為車子“已經擁有了屬于它自己的聲音和節奏”。
對車一竅不通、連玻璃水都不會加的我,當初就因為看到“摩托車維修藝術”這幾個字,毫不猶豫地買下這本書,將維修當成一門藝術來對待,羅伯特的待車之道深得我認同,他主張自己修車:“在我修理的時候,我總覺得像在教堂里,測量儀就好像一尊神像,而我正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這段話看得我熱血沸騰,真想自己動手去修車!——可誰能先告訴我機器蓋要怎樣打開?!
可對于羅伯特來說,研究維修摩托車的藝術,其實是研究理性藝術的縮影,所以1968年當他騎著摩托車,帶著兒子開始一場橫跨美國大陸的萬里長旅時,隨身攜帶的是《邱爾頓摩托車問題指南》,也就是說雖然經驗老到,但若真有機車維修方面的需要,還得參照專業的指南書。
然而事實是:在網絡時代,就連幾歲的娃都知道如果找不到北了要去問度娘,而不是去查指南書,不久前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已嚴重落伍:因為想去歐洲看一看,所以請經營旅行社的老姐給我拎來一大包旅游指南書,一邊翻看那些尋覓系列、玩轉系列、最美系列的精美書籍,一邊為老姐嘆息:辛苦掙來的錢都用來買這樣的指南書,不值啊!
旅行指南書,講求的是實用性和時效性,這些書不是不實用,而是不適我用,寫書人記錄的多是自己的所看所感,視野難免要狹窄,而面對一座新城市,我有我的興趣點:哪里涂鴉最多、哪家面包店最有名、哪處書店最方便去逛。合上書上網去搜一下,海量的全方位的任何口味的信息如潮水般涌來,總有一些能滿足我——難怪有人說,因為網絡的存在,指南書只能指南過去,不再能指南未來了。
據說美國已經推出一款叫做SIRI的軟件,只要對著電話說話,就能了解包括航班信息查詢、餐廳推薦、出租車預訂等當地內容,有人預測:一旦手機漫游費用被取消了,這個軟件就會“臨門一腳把旅游指南書給踢進棺材”!被踢進“棺材”的何止旅游指南書一種?計算機網絡可以為全世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提供指南!可是,仍有一點它做不到——
那天,偶然翻看《男孩的冒險書》這本指導從8歲到80歲的“男孩”們去冒險的書,意外在目錄欄上發現用鋼筆加上去的一條:“簡易——暗語破解紙’——61頁”,一看就是家里男孩的筆跡,翻到那頁,只見他在書頁的空白處,詳細記錄怎樣編制破解語——讀再多的指南書,也不如自己動手去做獲得的知識更多,關于怎樣去冒險,他的心里已有了一份自己的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