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到2013的這三年,對中國期刊界來說,注定將以大改革載入史冊。
2013年,中國期刊業的營業收入、增加值、總產出、利潤總額等占到整個新聞出版業的6%。我國擁有各類期刊9800多種,總印數33億余冊,人均年擁有期刊數2.44冊,全國期刊業總產出達到156.52億元。2011到2013的這三年,對中國期刊界來說,注定將以大改革載入史冊。
轉企改制:信息與經濟的深度融合
2011年5月,《關于深化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體制改革的意見》出臺。“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急迫地進入歷史的視野。這個活動,整體上看可以分為三個階段:2011年末,各地在輿論宣傳層面開始風生水起;2012年真正進入操作層面,并達到高潮;2013年,進行活動的掃尾,其實也是最后的攻堅克難階段。在這三年,“轉企改制”成為中國期刊的標志而載入史冊。
為了使“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順利進行,國家出臺了一些與期刊業有關的“輔助”性改革文件。2012年2月,原新聞出版總署下發《關于加快出版傳媒集團改革發展的指導意見》,對加快出版傳媒集團建設提出意見。在出版傳媒集團已經蓬勃發展的今天,發布這樣一個指導意見主要是為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提供配套制度環境。半年后,又頒發了《關于報刊編輯部體制改革的實施辦法》,該辦法規定:原則上不再保留報刊編輯部體制;應轉企改制的報刊出版單位所屬的報刊編輯部,一律隨隸屬單位進行轉企改制。該辦法為非時政類期刊編輯部的轉企改制提供了相關政策。
中央出臺《關于深化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體制改革的意見》要解決的主要問題是什么?報刊作為一種社會性存在,包含有信息因素和經濟因素之間的矛盾,這個世界性難題在中國受著特殊的環境制約。報刊作為黨的喉舌,長期保持著事業身份,經濟因素一直屈居政治因素之下。報刊發展中經濟因素和政治考量之間的矛盾沖突在相關的法規中也有很好的體現。《出版管理條例》和《期刊出版管理規定》都規定為堅持正確的輿論導向和出版方向,在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的前提下,必須做到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之間的復雜關系在現實中并不好處理。我國期刊業一直被這個問題糾纏著。早在1984年,國務院就下發《關于對期刊出版實行自負盈虧的通知》,規定“期刊原則上要做到保本經營”,“保本經營”必然要求期刊管理走市場化的體制之路。顯然,這在當時是不可能的。經過多年市場經濟的發展,目前這個問題已經到非解決不可的時候。
改制的動力與阻礙:政府性因素
在這次歷史性的非時政報刊轉企改制中,各省工作的開展非常不平衡。為了更清楚分析其中的問題,本文分別從發達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選取兩個省區市非時政報刊轉企改制的情況作為樣本。
1. 西部地區選取青海和甘肅作為樣本
8iCODdEmwj/Gm3UUSi0Oww==2011年初,青海非時政類報刊改革提上議事日程。2012年11月,整合5種報刊成立青海雨露出版傳媒有限責任公司,標志青海省首家非時政類報刊企業正式成立。2012年底,青海雨露出版傳媒有限責任公司、青海省大湖出版文化傳媒有限責任公司、青海廣電出版傳媒有限責任公司、青海教育出版傳媒有限責任公司、青海科普出版傳媒有限責任公司相繼組建成立。至2013年1月,全省首批13家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任務已全部完成。
甘肅將推動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作為全省2012年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2012年2月,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體制改革正式啟動。兩個月后,當第一批改制還正在開展時,甘肅就召開了全省第二批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體制改革動員大會,足見政府之重視。全省納入第一批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體制改革范圍的期刊有16種,至2013年初改革全面完成。第二批改革的26家單位,在2013年5月底前完成轉企改制任務。
2. 中部地區選取江西和湖南作為樣本
江西是全國第一個年內完成兩批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轉企改制工作的省份,共完成70家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體制改革。在湖南的336種報刊中,絕大多數是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2012年卻只完成首批23家報刊的改革。2013年展開第二批非時政類報刊改革:6月底上報完整的改革方案,9月底完成清產核資、產權關系變更、事業法人注銷、企業法人登記等各項工作。湖南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轉企改制的階段性目標將于2013年下半年完成。
3. 發達地區選取浙江和北京作為樣本
浙江共有非時政類報刊300多種,而在2012年僅有35種非時政類報刊進行第一批轉企改制改革。至2013年2月,浙江第一批轉企改制才基本完成改制任務,小部分掃尾工作甚至還沒有完成。第二批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轉企改制工作動員培訓會至2013年2月才召開。
北京市屬報刊共226家,占北京地區所有報刊的7%,2012年轉企改制53家,占總數不到1/4;2013年1月,北京市政府工作報告指出,啟動第二批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轉企改制。
從上可歸納出各省區市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進度:西部地區的青海、甘肅,并沒有在時間進度上顯示出落后,大體與浙江、北京持平。江西經濟不發達,報刊業也不發達,卻是全國第一個在2012年完成兩批期刊業改企轉制任務;而此時,與江西社會經濟、報刊業發展水平都大體相當的湖南,期刊業的轉企改制只完成了首批改革任務。無論經濟還是報刊市場都發達成熟的浙江、北京的期刊轉企改制工作,并沒有比其他省區市進步。由此可以推論出:期刊單位轉企改制進度與該地區的經濟發達程度、期刊市場競爭度之間沒有正相關關系。對此的兩個可能解釋是:一是我國期刊本身性質內涵復雜。我國期刊數量眾多、屬性復雜、功能懸殊,這種復雜特性根本上決定了期刊改革的復雜性。二是省級政府領導重視與否。這次非時政類報刊轉企改制的主要動力還是來自政府領導層的推動,而不是自發的市場力量。阻礙改革的因素是政府因素,推動改革的因素也是政府因素。
學術期刊編輯部:“學術”遭遇轉制
2012年,對于數量廣大的中國學術期刊來說,有的只是緊張和恐懼。8月《關于報刊編輯部體制改革的實施辦法》出臺,學術期刊的轉企改制是該辦法要解決的一個重點,從此5000多家科技期刊和學報編輯部面臨轉企的現實。那么學術期刊如何在經濟效益和學術追求中保持較好的平衡?
2011年的非時政類報刊體制改革并沒有明確觸及學術期刊,而《關于報刊編輯部體制改革的實施辦法》卻用一章的篇幅明確學術期刊編輯部體制的改革問題,規定的核心是“不再保留科技期刊和學術期刊編輯部體制”。在這樣的背景下,學術期刊的出路有兩條:或轉為期刊出版企業,或并入新聞出版傳媒企業。一個單位主管主辦多種科技和學術期刊,可整體轉企改制組建專業性期刊出版傳媒集團公司。高等學校主管主辦的學報編輯部也轉為期刊出版企業。
學術期刊編輯部改制的本質是將其由事業性質轉為企業性質。這樣,原本潛在的矛盾就赤裸裸浮出水面,不但加劇了學術期刊改革的陣痛,而且加大了學術期刊人的憂慮。 “消滅學術期刊”雖有危言聳聽之嫌,卻也表示改革力度之大。
對這種改革措施,很多研究者也表示出很深的擔憂。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王曉紅認為,將學術期刊納入企業化改革意味著將學術期刊推向市場,贏利能力將成為考量學術期刊的主要指標,這將給學術帶來諸多不利影響。學術期刊改革應堅持以國家財政補貼為主,市場經營為輔的原則。有學者對只要給學術期刊獨立市場主體身份,把“轉企改制”設置成學術期刊改革的唯一目標與手段,提出了懷疑:學術期刊體制之病,責任在作為管理者的政府,而不是期刊自身。
這種擔心有沒有道理?《中國科學》在全國率先完成學術期刊轉企改制,建立了各種現代企業制度,學術影響和經濟效益都大大增長。可見,兼顧經濟性與學術性的學術期刊改革之路還是存在的。不過,絕大多數的學術期刊并沒有《中國科學》一樣的高出身,僅這一點就決定了“學術”轉制將是生死之途。
學術期刊轉企改制能否順利實現,配套政策的成熟將是關鍵因素。在原新聞出版總署2013年新聞出版改革發展工作11個要點中,“實施報刊編輯部體制改革”位列第一,將全面推進學術期刊改革,探索支持學術期刊發展的各種有效途徑。
數字化時代的內容選擇
2012年12月,美國唯一能與《時代》爭鋒的《新聞周刊》改名為“全球新聞周刊”,以數字化形式出版。 “數字化轉型”一時成了每個期刊人的心中圣條。國際期刊聯盟更名為國際雜志媒體聯盟,著眼的就是數字媒體快速發展的現實。2012年的最后一天,一篇名為“再見,雜志”的文章,給傳統雜志敲響了喪鐘,這種“喪鐘”并不讓人覺得虛幻。一份調查顯示:很多讀者半年都沒有買過一份紙質雜志。難道期刊就坐以待斃嗎?據美國的調查顯示:北美的87% 雜志已經在移動平臺上發布內容。盡管在美國,期刊數字化的前途未卜,可還是讓人覺得唯一的希望就在其中,要探索的只是具體的數字化形式。
傳統期刊在中國倒閉的大潮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12年,中國的第一本也是最重要的游戲刊物《電子游戲軟件》正式停刊。中國的期刊要實現品牌價值,舍數字化將越來越窄。中國新聞文化促進會會長李東東指出,要實現從期刊大國到期刊強國跨越的重大歷史任務,必須在推動期刊數字化發展上有所作為,積極應對數字化挑戰。這個呼聲是對國際國內現實觀察提出的嚴肅課題。
在數字化轉型中,中國的期刊界并沒有落后外面的世界。僅2012年,中國誕生了中英雙語、全球首款iPad《中國文摘》,第二屆中國手機雜志排行榜在北京發布,Flipboard創造了一款最新的體驗型數字雜志,新華社推出一款叫《閱讀中國》(Read China)的首款互動新聞類數字雜志,《讀者》雜志推出首款“讀者智能手機”,提供 “云圖書館”服務。2013rNWuCcFxKSuvWVwD0cn1CNYdT+jvEA6lzeSu6QumbQ0=年上半年,中國的數字出版產業營業收入已超過1500億元,成為整個新聞出版產業的重要增長點。中國期刊業也在借轉企改制的東風,在數字化大潮中尋找更好的發展之路。
數字化作為期刊的戰略轉型選擇,一個基礎支點不能變化,那就是內容選擇。“內容為王”雖然早已成為管理學中的基本常識,然而管理者在迷戀其他管理技術的時候,經常忘記這個本源性支點。這一點我們從近幾年文學期刊的曲折發展中可以清晰看到。2013年2月1日傳來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停刊4個月的《大家》雜志正式復刊。這本1994年創刊于云南的文學期刊,在20世紀90年代中國文學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然而就是這本有著輝煌歷史的雜志辦起了理論增刊,賺取所謂的版面費。但這并沒有挽救而是斷送了《大家》的命運,這本雜志最終走向被迫停刊的境地。對《大家》來說,復刊后首要的任務還是提供好的、能打動人的作品。期刊離開了內容,任何管理制度的創新,任何數字化戰略,都是無本之木。
截至2012年12月,全國3388種列入轉企改制的非時政類報刊中有3271種完成改革任務,占總數的96.5%。通過改革和重組,形成了一批具有一定規模的期刊企業和期刊集團,推動了期刊體制改革的多樣化探索。非時政類報刊改革工作已經取得初步成效,改革的效益也初步顯現。
原新聞出版總署公布的2013年新聞出版改革發展12項工作要點明確提出,要切實做好第一批、第二批中央和地方3388種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轉企改制收尾工作,提出和確定第三批非時政類報刊出版單位轉企改制名單,并組織實施。第三批工作的開展將面臨更大的困難,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但是隨著改革的全面完成,更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將逐步顯現。
(作者系中南大學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