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言的詩

風言，本名石運都，山東臨沂人，作品見于《詩刊》、《時代文學》、《山東文學》等文學期刊及詩歌年度選本。

晚安的心

——寫給你，或者我

（一）

來，讓我們都跪下吧

為了這顆晚安的心

不是所有神圣的分娩都能得到洗禮的福音

不是所有蒙塵的魂靈都能得到懺悔的超度

穿越失眠的曠野，這有愛沒家的經頌

將生在何處，死于何方

（二）

時間，在光與影的間隙遁入人性認知的青花

與思辨的薄暮

青春是火

也是寂寞

在歲月燃燒的灰燼中追尋先哲失明的純潔

我原是城墻根，生為四季輪回的草本一秋

卻迷戀你魅惑亙古的不死年輪

回首間，我看見光陰銹蝕

溫婉沉淪

（三）

幸福來的如履薄冰

曠世之戀下嫁于萬種風情的秦山淮水

我醉臥蘭陵，為愛餞行

反芻被后世預言的

青澀憂思和漫幻的虛無

我的苦旅是一株不會開花的樹

這一樹緘默的信念

在萬丈彷徨里頹廢的如此銷魂

（四）

前塵為愛做跋

漫過漢唐仕女水袖拋出的悲歡離合

在宋詞元曲的唱念做打里

踏歌而來

在你溫暖，帶著迷人體香的懷里

閉上眼，真想你我的母親

在撕心裂肺的痙攣里，再生下我一次

（五）

這一片被剝落了形容詞的靜夜

我在用孩子的眼睛

來驅趕星星

風拼接起來的句子，總會劃傷我的手

染紅那些固化在山澗里的楓葉褶皺的清夢

親愛的，我只想讓你知道

成熟并不只是一種憔悴 ，而是秋陽里紅褐色的血性

自我從容的救贖

（六）

來，讓我們都祈禱吧

為了這顆晚安的心

萬能的神祗，用你那不朽的神杖

賜予我芳華的印證吧

因為在你慈愛悲憫的眼里

我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親愛的，請不要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因為

你的詩寫得多美，

我的心，就會有多疼

冥想

歸途不在，已成執念——題記

（一）

你把一段長長的句子寫短

仿佛祖母賦予一個破碎陶罐的寧靜

我知道你在等待什么

布谷鳥將節氣斜織進農人濕漉漉的蓑衣

我想用雙手接住詩行妊娠的月光

卻聽見你充滿溫柔同情的笑聲

讓那個頭戴梔子花環的女孩做你的新娘吧

到秋天她會給你生個兒子

他，就是詩人

（二）

得用什么樣的柔軟才能打動鏡子的冷漠，

我的孤獨過于陳舊，

那些微癢的愛在油菜花的懷里顯得有點輕浮

我坐在桑煙之外

模仿樹葉分蘗時被風引誘的悲傷；

在圣潔無塵的歲月之上

夜晚降臨

你在不可修復的光輝中赤裸

宛似一條聲與光的河

我羞澀的跟在春風后面

一遍一遍，為愛作證

（三）

我將時光

一寸一寸植進時鐘的滴答之聲

唇上開出執念的百合

以空氣之醇回饋你善良的探詢

把夢做低，俯首薹草膝下，

所有遲到的心在魔咒之巔轟然倒塌

我如釋重負

偉大被一根看不見的白發牽著

你的腳步必須輕柔

才能將自己擲入深遠的無極

與火焰沉睡的永恒

（四）

你戴著詩人的桂冠悄聲遁亡

我對著掌紋，解讀星辰，

風騎著樹葉追尋雪線以上的蓮花通靈之謎

事實總被眼淚無聲的確信言中

造訪的鮮花和掌聲已在途中

人們用綠意和你透明的根根手指

將這無垠的寒冷輕輕愛撫

以虛妄之心把你青春的傳奇

帶入夏日正午

卻始終不敢呼喚你的姓氏和名諱

你失聲的回答在日月山水間

教授沉默

盡管我們的影子在陽光下的雪地上

不知所措

（五）

你

注定是一名被邊緣的歌者

拒絕一切色彩

把靈魂抽象成黑白清涼的簡約

而與十里桃花反目成仇

水煎的月色破門而入

你裸露的頭顱成為這個冬日里見證寒冷的一個胎記

讓我寫下這苦旅的沉疴與孤絕

仿佛生命

只會為死亡鼓掌

（六）

聽

這永遠出發，卻從無抵達的聲音

從馬背上迢遙黎明式微的辛酸

我以溫柔之手

解開時光憂愁的發辮

黃昏蹬掉靴子，坐在柵欄外靜靜的

等我用青衫兜住歷史的煙塵

結痂的傷口從此開出血色的浪漫和崇高的粹美

這時

我終于聽見你顫栗著的完美哭喊

“孩子，這就是詩啊！

可是它只能寫在墓志銘上。”

布達拉的風

——謹以此詩向倉央嘉措致敬

（一）

我是你前朝一朵逆天的蓮

只顧猜你的心事

而錯過了綻放的季節

是不是所有的抵達

皆因一瓢頂禮的誕生而成全了

膜拜弱水的夢死；

萬能的仁波切，請喊我沾著奶香的乳名，

我不是成佛的六世

我只是塵俗中的風言

（二）

我看見皇天與后土對折

酥油燈照進我魂靈的潮濕與暗仄

布達拉

我是您子夜所吟誦的那段

四十年不惑的梵音

佇立荒原，坦然領受

仁愛的永生與星空的安謐

悲憫的卡瓦格博

你賜予我的詩以歌，

無論是我面帶微笑，還是眼噙淚水

（三）

我注定是前朝油盞上那朵被你

蠱惑的燈花

穿越意念的泥淖和斷代的涅槃

從盈滿到盈虧的天宇的顫栗中

櫛風沐雨，次第綻放

布達拉

請包涵我的不善言辭，我只會為你的歡欣

而坐等黑白

（四）

這季風帶來故鄉的傷

仿佛先知昭告陌路的悠游

你的眼，就是草原的早春

銜環結草，清點蒼涼

布達拉

只一腳，我便將千里河山

踏成與你不能相忘的江湖

晨曦中，我看見一朵格桑花帶著我的體溫和熱血

在瑪尼堆上決絕綻放

艷到招搖

（五）

我的文字有家無鄉，來自彩虹之南

朝行鹿野苑，暮宿靈鷲山

陰陽平仄，都是經卷里被你含笑赦免的遺筆

宛若菩提上的一層浮塵

像布達拉的風

隨遇而安，向晚和融

嗨！陌上那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多情的青衣姑娘，不要含羞不語

我不是你雪域之顛孤獨而驕矜的王

在戲文里，你得叫我

官人，或者相公

（六）

我是一縷來自西藏以西的幽冥

吹響門外的歲月，教敕無罪的凋謝

布達拉

把我潔白的經幡，烙上暮鼓晨鐘的流火

千山泅渡慈悲如母的眾生，

來印證這

是雨，是風，是不可提及

轉山的修行

鉛華洗盡，我恭迎被你輕描淡寫

放逐在黃昏的冥契

可這無主的消業

早已無詩可寫

詩 觀：詩，是語言的寺廟，也就是字句之神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