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錄》與《七略》在古典目錄學領域中的卓越貢獻

劉向（公元前77年至公元前6年），字子政，本名更生，成帝時更名為向，并命劉向領校宮中五經秘書。劉向專門校六藝經傳、詩賦，其他的則委以專才。劉向負責為各書撰寫敘錄，又集敘錄而成《別錄》。劉歆 （？—公元23年），字子駿。河平年間，受詔與父劉向同領校書，講六藝經傳。劉向死后，劉歆為中壘校尉，繼承了劉向總領校書的任務。劉歆始治易經，以傳文與經義互為解說，義理清晰。劉歆在劉向《別錄》的基礎上，編成了《七略》。但是劉向、劉歆父子編撰目錄的一系列原則和方法在目錄學領域有著卓越的貢獻。

《別錄》

劉向撰《別錄》所寫每書之敘錄，即是一部書的簡要介紹[1]。梁阮孝緒《七錄序》：“昔劉向校書，輒為一錄。論其指歸，辯其訛謬，遂竟奏上，皆載在本書。時又別集眾錄，謂之《別錄》，即今之《別錄》是也。”《別錄》二十卷，即劉向校書時所撰敘錄全文的匯編。《別錄》早已亡佚。楊樹達認為：“向敘錄今存者，有戰國策、管子、晏子、列子、荀子、鄧析子、說苑七篇。其關尹子、子華子二篇，偽托不足信”[2]。（1）取本參校。取本參校即搜求——書的不同抄本和校勘文字。劉向當時的整理工作是以廣搜異本為基礎的，所搜求的不同抄本既有皇家藏書、政府藏書，又有私人藏書。清代章學城《校讎通義·校讎條理》記載：“校書宜廣儲副本。劉向校讎中秘，有所謂中書，有所謂外書，有所謂太常書，有所謂太史書，有所謂臣向書，臣某書。夫中書與太常、太史，則官守之書不一本也。外書與臣向臣某，則家藏之書不一本也。夫博求諸本，乃得讎正一書，則副本固將廣儲，以待質也。” “中書”是指皇家藏書；“外書”是政府藏書，包括太常、太史之書；“臣書”為私人藏書。只有博求諸本，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整理、校勘的質量。劉向等人在取得多種不同抄本后，進行校勘，主要是校正文字、訂正是非、補出脫簡。《漢書·藝文芯》在書類序中指出：“劉向以中古文校歐陽、大小夏侯三家經文，《酒誥》脫簡一，《召誥》脫簡二。率簡二十五字者，脫亦二十五字，簡二十二字者，脫亦二十二字，文字異者七百有余，脫字數十。《書》者，古之號令，號令于眾，其言不立具，則聽受施行者弗曉。古文讀應爾雅，故解古今語而可知也。”劉向以孔壁古文《尚書》校歐陽、大小夏侯今文《尚書章句》，發現《酒誥》脫一簡，計25寧；《召誥》脫二簡，計44寧，另有異文、脫文若干。這些問題，都通過校勘得到解決。（2）殺青繕寫。劉向所撰書錄，清姚振宗《師石山房叢書》本《別錄佚文》輯錄8篇，其中6篇有關于殺青繕寫的文字。《戰園策書錄》：“二百四十五年間之事皆定以殺青，書可繕寫。”《管子書最》：“定著八十六篇，殺青而書可繕寫也。”《晏子書錄》：“皆已定以殺青，書可繕寫。”《鄧析子書錄》：“皆定殺，而書可繕寫也。”《孫卿書書錄》：“定著二十三篇，皆已定，以殺青簡，書可繕寫。”“殺青”是指定稿并書于竹簡。繕寫是指經皇帝審定后書于縑帛。《太平御覽》卷605引漢應劭《風俗通》：“新竹有汁，善朽蠹，凡作簡者，節于火上炙干之，陳楚間謂之汗。汗者，去其汁也。吳越曰殺，亦治也。劉向為孝成皇帝典校書籍二十年，皆先書竹，改易刊定，可繕寫者以上素也。”劉向校定新書后，均用簡和帛抄寫兩部清本儲存秘閣。（3）開創古代書籍整理定著“新書”先例。[3]劉向校理古書，一是本為先秦原木，或保持原書面貌，其篇章沒有缺失；二是書有復重殘缺。前者一般只需校正脫誤，整理相對比較簡單。后者的整理則比較復雜，一般都要進行精心校補，并重新編次。經過這樣的工序編成的定本，大多題名“新書”，如《荀子書錄》所稱“《荀卿新書》”。先秦古書，本多單篇別行，諸子學說，往往散見；廣多種傳本。后遭秦焚書，古書更為散亂，民間所藏，多無全本。漢興，秦代書禁被廢除，許多原先主要以師授口肆相傳的先秦古書，被先后記錄于竹帛。限于記憶，這類新寫之本往往不全，如今文諸經。所以，劉向校書之的，傳世諸子傳記等要么是殘缺之本，要么是重復之篇。為此，劉向充分利用天下圖書集中在皇家書庫這一得天獨厚的條件，盡取各本精心校對，去重補缺，更新編次，終于使長期分合無常、紛然不一的古書，以煥然一新之貌續傳于世。劉向這一整理工作的意義十分重大。正如余嘉錫所說：“今日所傳之本，大抵為劉向之所編次，使后人得見周、秦諸子學說之全者，向之力也。”[4]

《七略》

《七略》是我國的第一部圖書館藏書目錄，它的產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劉向司籍，九流以別，爰著目錄，略序洪烈。”班固認為《七略》使各種各樣圖書各有歸依，流別分明，而群書的豐富內容也由此得以充分的顯示。根據《漢書·藝文志》尚可窺見一二。七略的輯略無書，由六略總括群書。六藝略：（一）易（二）書（三）詩（四）禮（五）樂（六）春秋（七）論語（八）孝經（九）小學；諸子略：（一）儒家（二）道家（三）陰陽家（四）法家（五）名家（六）墨家（七）縱橫家（八）雜家（九）農家（十）小說家；詩賦略：（一）屈原賦之屬（二）陸賈賦之屬（三）荀卿賦之屬（四）雜賦（五）歌詩；兵書略：（一）兵權謀（二）兵形勢（三）兵陰（四）兵技巧；數術略：（一）天文（二）歷算（三）五行（四）著龜（五）雜占（六）形法；方技略：（一）醫經（二）經方（三）房中（四）神仙。《七略》的目錄學成就在于：（1）《七略》按六類布置圖書，開宗明義的是儒家經典的六藝略，包括易、書、詩、禮、樂、春秋六經，以及論語、孝經等。論語和孝經，漢統治者也是奉為經典的。列在第三位的是詩賦。詩賦是以文學形式表現的思想意識。兵書、數術、方技都是科學技術。兵書列于三者之首，把數術、方技分別列于第五、第六。與六個一級類對應的是38個二級類，一般都能保持統領關系。較為完善的首推兵書略，不僅統領關系清楚，而且所屬的權謀、形勢、陰陽、技巧可將各種內容的兵書全部容納，略無遺漏，可算是周到而且縝密。《七略》的三級子目不甚清晰，只六藝略的各經，大體又按經、傳（解、故、說、微）、章句分列。樂經所入各書按樂記（記樂之義）、雅歌、雅琴細分，則知其三級類目為樂記、雅歌、雅琴。（2）《七略》收入的圖書，絕大多數類例分明，類目的設立是與當時書籍的實際情況基本適應的，多數圖書都能容納。《七略》類目的設置具有一定的預見性。六藝經傳是統治者所極力提倡的，這方面的圖書雖然增長很快，但一定都謹遵六藝規范，各歸其類。兵書略以簡括見長，凡兵書都能收入。（3）互注（或互著）和別裁是目錄學原理和目錄方法的重要內容。[5]《七略》對互注方法的應用是比較廣泛的。據葉長青研究，“劉略重出之書多至四百余種”。《七略》僅兵權謀之下，即用互注方法引入這么多書。其他類目，想來也不會少，特別是諸子類和兵書類的互注重現。《七略》應用互注法之普遍，及其在目錄方法上的意義。（4）《七略》的分類是以知識的學術性質為基礎的，但也根據需要適當考慮其他標志。這一分類思想符合圖書的實際情況，今天仍是圖書分類的重要原則。《七略》中最明顯的是詩賦略。首先按文學屬性立類，名之曰詩賦，以下又按形式劃分為詩和賦。賦的圖書仍然較多，于是又按賦的風格流派分為屈原賦之屬，陸賈賦之屬，荀卿賦之屬。此三派以外的為雜賦。六經以外的孝經、論語，是統治者視為經典，必須遵行的。孝經是漢初統治者宣揚以孝安天下的產物，旨在宣揚封建孝道和孝治思想。論語是貫通六藝的經典著作，列入其中，與六經并行是合理的。歷來認為小學入六藝略的理由不外文字之學與經典一樣，都是學生入學之始必讀的書。然而既以經傳立類，就不許他書混入，這是一條基本原則，也是分類圖書的目的所在。除兵書略與當時的軍事理論、實踐情況幾乎完全適應以外，如方技略也并非無懈可擊、方技略的子目，第一為醫經，指醫學理論，處在首位是恰當的。《七略》在中國圖書館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范文瀾認為[6]：“西漢有《史記》、《七略》兩大著作，在史學史上是輝煌的成就。西漢后期，繼司馬遷而起的大博學家劉向、劉歆父子做了一個對古代文化有巨大貢獻的事業，就是劉向創始，劉歆完成的七略。”劉向、劉歆父子的治學精神，充分地反映在他們的《七略》中，在中國圖書館史領域占據重要的地位。

《別錄》與《七略》的區別

《別錄》與《七略》不同之處正如姚名達在《中國目錄學史》[7]所言：“有校讎之功，然后一書之篇目定，形態成。有敘錄之作，然后一書之內容明，價值顯。此皆目錄學之前事；然其對象僅為一書之本身而非群書之總體；其所定著者為每書之次序而不及群書之次序；其所研究者為著者思想之價值而不及學術源流之關系。且書籍既多，部別不分則尋求不易；學科既多，門類不明則研究為難。故匯集各書之敘錄，依學術之歧異而分別部類，既可準其論次而安排書籍，以便尋檢，又可綜合研究而辨章學術，考求源流；此實為校讎完畢，各書敘錄寫定后之必然趨勢。故《七錄序》所謂“別集眾錄”者，乃指于“載在本書”之“錄”外，“別”集合為一書；非謂于“《七略》之外，別有此一錄”也。據此，則《別錄》乃系各書敘錄之“別”錄，非《七略》之“別”錄，可無疑矣。”例如編撰敘錄。“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攝其指意，錄而奏之。”錄即是敘錄。敘錄的作用在于揭示圖書內容，可見，編撰敘錄是目錄工作中非常重要的項目。劉向所編撰的敘錄內容為新定本的篇目、記述校定過程（版本、來源、篇數，文句錯訛情況等）、闡述全書大意（著者事跡，時代背景，辨別真偽、敘述某一篇章或全書內容大意等）。以上是敘錄中最主要，最具有學術價值的部分。劉向的敘錄，是一方面繼承了孔子校書的大序、小序、諸子百家著作的自序，結合了當時校書編書具體情況，又根據讀者的需要而創造出來的，開創了目錄學上評介圖書的敘錄體體例的先河。從系統目錄體系考察，漢成帝任命光祿大夫劉向領導校書編目工作。參加者還有劉向的兒子劉歆和許多專家學者。具體分工為：“光祿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漢書·藝文志》）。由此來：他們的機構是按照圖書的內容和性質不同分為四個組，每一個組都有分管負責人，而由劉向總其成。各組還配備一批年輕助手。例如劉歆、杜參、班游、王龔等。工作程序依次為校勘定本、繕寫清本、編撰敘錄、系統目錄的建成。其中系統目錄即是綜合性的圖書分類目錄。劉向主持校書編目工作二十余年，卒于公元前6年。劉向死后，帝命其子劉歆繼承父業校書編目工作。歷時兩年.撰成我國第一部綜合性的圖書分類目錄——《七略》。《七略》完成雖為劉歆之功，然劉向生前已經做了大量的工作。目錄學家王重民認為[8]：“根據劉向等開始校書時的分工情況來看，可能一開始就是想分成文藝、諸子、詩賦、兵書、數術、方技六個大類的。而且劉向對每一書都撰寫了敘錄。劉向生前對每一個大類應再分多少小類，大類和小類中所包括文化典籍的流別和內容，也應該都有一定的意見和草稿。”因此，《七略》的目錄學體系構建，應屬于劉向、劉歆二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劉向司籍，九流以別，爰著目錄，略序洪烈。”（《漢書·敘傳》）班固認為《別錄》與《七略》使各種各樣圖書各有歸依，流別分明，而群書的豐富內容也由此而得以充分的顯示。目錄學的基本原理，即把眾多的圖書，組成為一個既學術流別分明，又相互脈絡貫通的整體，使反映于圖書的社會文化得以綱舉目張，繩貫珠聯。可見，《別錄》和《七略》是奠定我國古典目錄學基礎的開創性著作，它把我國古代的分類思想應用于圖書整理，提出了圖書的正式分類法，對兩千年來我國的圖書事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中國文化史和世界文化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參考文獻：

[1]孫夢嵐.《別錄》《七略》簡介[J].集寧師專學報，2002（3）：88-90.

[2]楊樹達.漢書窺管·藝文志第十[M].北京：科學出版社，1955.

[3]黃鎮偉.中國編輯出版史[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03：102.

[4]余嘉錫.古書通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85.

[5]謝灼華.中國圖書和圖書館史[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87：45.

[6]范文瀾.中國通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78.

[7]姚名達.中國目錄學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45.

[8]王重民.中國目錄學史論叢[M].北京：中華書局，1984：123.

作者簡介：

周曉燕（1967— ）女，漢族，河南省鎮平人，館員，現就職于南陽理工學院圖書館；研究方向：圖書館業務及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