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去的50年中,生態學家對外來物種進行了大量研究,可研究結果卻令人感到意外。研究表明,外來物種確實有威脅。但真正受到威脅的并不是自然界,而是我們人類。自然界有很大的彈性,它的生態規則也并非我們想象的那樣有秩序。
對入侵物種的科學研究可以追溯到1958年,以英國生態學家查爾斯·愛爾頓的《動植物入侵生態學》為標志。愛爾頓認為,生態環境和人類社會相似,我們工作和生活環境的數量是有限的,生態環境也是如此。不管是土生土長的,還是外來的,任何物種都必須為有限的生存空間競爭,如夏威夷群島這樣的地方就容易遭受外來物種侵害,因為其生態系統比較簡單,物種較少,為新物種的入侵提供了更多更大的空間。此外,由于小環境中物種較少,那里的居民抵制外來物種的能力也較差。愛爾頓寫道:“簡單環境的生態平衡比復雜環境的生態平衡更容易被打破,在外來物種面前也顯得更脆弱。”生物多樣性越低,入侵率越高。
愛爾頓是最早把生物多樣性與生態健康聯系起來的科學家之一。他指出,生物多樣性程度越高,抵御能力越強,越有助于保持生態系統的完整性。未受任何侵犯的天然生態系統可以被看作是具有免疫力的系統,而外來物種的入侵則是一種疾病。
外來物種入侵是病的比喻讓人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但問題是全世界生物學家50多年的研究竟然未能證明物種入侵是一種生態疾病。
外來物種進入一個新的生態系統時,改變環境的方式有多種多樣,如:吃掉本地物種(澳大利亞棕色樹蛇在入侵關島的50年中,當地的13種鳥被它們吃光了9種);傳播疾病(在夏威夷,外來鳥的長勢異常迅猛,因為它們對一種鳥類瘧疾寄生蟲——也同樣是外來的——抵抗力比本地鳥要強的多);向著有利于自己的一方改變環境(一種澳大利亞樹種就通過改變入侵地的野火頻率和強度而改變了那里的環境)。
事實上,入侵物種完全戰勝當地物種的事并不常見,如美洲灰松鼠于1876年被引進到英國后很快就成了新環境中的禍害。而在灰松鼠增多的同時,當地的紅松鼠卻在減少,英國人非常喜歡紅松鼠,盡管它也有破壞性,但比灰松鼠要小。
多年來,灰松鼠幾乎成了入侵物種戰勝當地物種的典型例子。但是,盡管現在英國的紅松鼠還剩下不到萬只,我們依然不能確切地說,在競爭中灰松鼠取得了勝利,或紅松鼠已經甘拜下風。其實在灰松鼠到達之前,英國的紅松鼠種群數已經呈階段性衰減趨勢。
入侵生物是在不知不覺中出現的,如果街上出現了一頭獅子,人們會感到很驚奇,因為那是稀奇事,也是會給人造成危險的。可人們卻對到處蔓延的外來花草和后院出現的古巴樹蛙置若罔聞。大多數外來物種都不著痕跡地與新的生態系統融在了一起。
海洋環境似乎對外來物種特別寬容。幾百年來,盡管外來的蟹、蛀船蟲、海綿、蛤和病菌被船以各種方式帶到了世界各地,但是,目前還沒有一例關于外來物種導致本地物種滅絕的記錄,不管是通過捕食、還是競爭或疾病。
物種入侵不是一種非輸即贏的游戲。并不是入侵者按一比一(或一比二,或更多)的比例替換本地物種。更不是我們所希望的全贏游戲,即生態系統能接受越來越多的物種。事實上,不論是海洋還是陸地生態系統,最令人吃驚的是,外來物種實際上提高了當地的生物多樣化水平,而不是降低了其多樣化水平。換一種說法就是,物種入侵不會導致生態系統的崩潰。運動于世界各地的物種能增加地方性物種的多樣性,但并不增加地球上物種的總量,而地球物種的總量只有減,沒有增。
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外來物種出現在新環境的次數越多,時間越長,它入侵這個新環境的機會就越大。人類活動越多,環境受到的侵擾就越大,人類所到之處,就是雜草、種子、蛇和老鼠等入侵物種出現的地方。如果條件成熟,任何一種本地物種都可能成為世界上其他環境中的入侵者,并且任何生態系統都可能被別處的物種入侵。對外來物種去處最準確的預測是房地產的開發,某一地區的經濟活動越頻繁,即被人類使用的頻率越高,越有可能在那里發現外來物種。我們人類走到哪里,入侵者就會跟到哪里。
外來物種并非來自火星,它們不是“另類”。他們的行為和我們息息相關,使它們到處傳播的正是我們人類。許多觀賞性植物、被當作寵物來養的蛇都是我們主動引進的。我們喜歡外來的東西,它們有許多誘人之處,也正是這些誘人之處才使它們接近了我們人類。
有些物種給我們造成了巨大財產損失,有些還引起了一些物種的悲劇性滅絕。但這種情況極其罕見。大體上說,大多數外來物種沒有造成明顯的影響。它們已經與當地的環境融為一體,愉快地生活在我們中間,在我們的草坪上,在我們的家中。似乎我們也很樂意他們和我們在一起。
大多數外來物種能與人類和平共處,而不是互不相容。它們給我們帶來的問題不是我們是否應該生活在自然當中,而是我們應當生活在什么樣的自然當中。到底自然應該是什么樣子的,50年的入侵生物研究并沒能確定外來物種對生態系統有什么影響。外來物種并沒有削弱生態系統,它們只是把生態系統變成了更多不同的系統,每個系統當中都充滿了對我們有價值的生物,不管其價值是大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