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鉤釣魚（下）

五、引火燒身

劉三和千手佛凱旋后，兩個人撬開皮包的鎖扣一看，里面既無金銀也無鈔票，只有一個火漆封口的檔案袋，打開袋子，里面只是裝了厚厚的一疊紙。約翰吳偷它有啥用？管他呢，有重賞就行！

劉三揣著檔案袋去領賞了，中午才回來，把千手佛叫進屋里，從懷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鈔票，笑嘻嘻地說：“這賞夠重的吧！”千手佛接過來一邊數一邊樂：“咱倆二一添作五。”說著分了一半給劉三。劉三把錢揣進懷里說：“約翰吳夸咱們活兒干得漂亮，說只要咱們不走漏風聲，往后還有用到咱們的時候！”

這時，一個徒弟進來說，白眼狼請他們去一趟！兩個人面面相覷，難道是偷皮包惹了麻煩？再一想，這可是約翰吳讓偷的，而且偷的又是日本人，白眼狼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咱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

進了辦公室，白眼狼劈頭喝道：“是你們偷了日本人的皮包吧？馬上給我交出來！”千手佛裝作吃了一驚：“啥皮包？我不知道呀！”白眼狼冷笑：“少給我裝傻！”千手佛嬉皮笑臉地說：“哎呀，就憑您這么罩著我，我們能給您惹麻煩嗎？”說著扭過頭問劉三：“你聽說咱們的人里有誰偷了皮包嗎？”劉三搖搖頭：“您的徒弟您還不知道，哪個偷了敢不上交？”

白眼狼急了：“我不管，這是咱們定下的規矩，車站里丟了東西就找你們要，交不出皮包我就把你們抓起來頂缸！你們知道嗎？日本領事鬧到了省政府，約翰吳是警察廳的外事處長，是他傳下命令限期破案的，否則就將我撤職查辦！”

約翰吳下令限期破案？這怎么可能呢？劉三腦子快，偷著對千手佛擠擠眼：“回去再問問我那些師兄弟們，也許是有人偷了沒來得及上交，也許是來了外賊，查清了再給所長回話。”白眼狼一擺手：“快去，三天之內把皮包給我拿來！”

回到住處，劉三問千手佛：“你說咱們怎么跟白眼狼交代？”千手佛笑道：“這好辦，你問問約翰吳不就知道啦？”劉三咧咧嘴：“我還不知道去問約翰吳？可他派仆人找我容易，我敢進省警察廳找他嗎？”千手佛想了想說：“那咱們就把空皮包交給白眼狼，就說是外賊偷了東西把皮包扔了，咱們再出錢讓他給上邊送送禮。”劉三點頭：“好，我馬上去一趟。”

劉三把空皮包交給了白眼狼，自然挨了一頓臭罵，他裝作挺委屈：“現在你讓我們到哪里去找外賊？日本人皮包里能有啥寶貝？不就是錢唄！”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卷鈔票：“您打點打點，咱們花錢消災還不行嗎？”白眼狼趕緊接過鈔票：“好吧，我去試試。你回去聽信兒吧！”

當天晚上，白眼狼又把千手佛和劉三叫到了警察所。兩個人只怕又要挨罵，沒想到白眼狼趕緊把門關上，滿臉驚慌地小聲說：“糟了！丟金煙盒的約翰吳是假的！”千手佛和劉三也大吃一驚，都怔住了。

劉三先緩過神兒來：“約翰吳知道有人假冒他嗎？”白眼狼說：“我哪敢告訴他呀！皮包的案子破不了，再讓他知道有人假冒他，我這個所長也就當到頭了！”千手佛也緩過神兒來了：“皮包的案子怎么辦？”白眼狼嘆了口氣：“日本領事說皮包里裝的是很重要的文件，逼著警察廳限期破案，否則這起盜案就是政府指使的，蓄意破壞兩國邦交！”

千手佛傻了眼，劉三忙說：“他的皮包那么高級，外賊準以為里面油水大才偷的。賊哪里懂得啥文件不文件？不是氣得撕了就是隨手扔了，日本人他媽的太霸道，怎么賴到了政府頭上？”白眼狼點點頭：“我就是這么說的，約翰吳也恨日本人不講理。可是咱們政府惹不起日本人呀！你們在站里盯緊點，我把警察都派出去調查，爭取盡快破案。我再給約翰吳送份兒禮，如果他還是逼著我破案，可別怪我拿你們頂缸！”

回到住處，劉三和千手佛越想這事兒越蹊蹺，那個假約翰吳到底是什么人？他為啥要搞日本人的情報？聽說共產黨正在跟政府談判聯合抗日，還在東北成立了抗日義勇軍，這事兒如果不是政府干的，那肯定就是共產黨。最后兩個人達成共識：一定要做好逃跑的準備。

這時，小師弟跑進來報告，說車站里來了幾個可疑的人，他們不買票也不候車，就在候車廳里轉悠，好像在找什么人，轉了一陣兒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像說的是日本話！

千手佛和劉三急忙趕到車站，他倆沒敢進候車廳，在窗戶外面跟幾個人擠在一起。扭過頭，正看到一個女人和幾個男人走了出來。劉三看那女人的身段有些眼熟，趕緊掏出煙來，低下頭找旅客借火，吸著煙斜眼一瞥：那女人正是交際花！再看那幾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被偷了皮包的日本人！

來者不善啊！兩個人一交換眼神，什么都明白了：日本人不相信警察會認真破案，他們便出動人馬自己來抓人。這下，果然是引火燒身了！

六、虎口脫險

劉三雖久經風雨，這一次也害怕了，如果被日本人抓住，肯定是不得好死！

車站變成了虎口，千手佛讓劉三趕快去找假約翰吳，萬一車站實在不能待了，那就只能全體轉移，請他再給找個新地盤。

車站有兩個出口，劉三急忙奔向前出口。這個出口正對著一條馬路，只見路口站著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邊閑聊一邊東張西望。劉三定睛一看：那女人正是交際花！劉三趕忙繞到車站后面，站后是一條河，河上那座橋就是另一個出口。劉三到了站后一看，有兩個男人坐在橋頭的護欄上聊天，賊眉鼠眼地盯著過橋的人，其中一個把禮帽壓得低低的，正是那個丟包的日本人！完了，兩個出口都被堵住了！

劉三后悔了，眼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正要轉回身去找千手佛商量商量，兩個身穿鐵路制服的人站在了面前。劉三抬頭一看，竟是假約翰吳和他的仆人！

假約翰吳笑道：“沒法兒逃了吧？我們是來救你的，往后你就跟我們干吧！”劉三問：“你們是什么人？想要我干什么？”假約翰吳搖搖頭：“我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們的手藝用在正經地方。反正這兒你也不能待了，就算日本人抓不住你，警察廳也會逼著白眼狼把你交出去！”

正說著，一個小師弟快步走來，拉著劉三急促地說：“快走，千手佛派我告訴你，警察廳命令白眼狼配合日本人抓你。日本人說了你的模樣，他斷定就是你偷了皮包，逼著千手佛把你交出來，否則就把我們都抓起來頂缸！”假約翰吳聽了，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小師弟：“回去告訴你師傅，你們趕快分散轉移，之后就按上面的地址跟我聯系。”小師弟接過紙條急轉身走了。劉三再也不敢猶豫了，對假約翰吳說：“好，我跟著你們干，咱們快走吧！”

假約翰吳看看懷表，讓仆人打開提箱，拿出一頂巴拿馬草帽和一副墨鏡給劉三戴上，吩咐仆人：“火車快進站了，我們先進去，你在后面接應。”劉三吃了一驚：“咱們逃還逃不出去呢，你倒要往站里鉆呀！”假約翰吳笑道：“你就跟我走吧，日本人想不到咱們敢進站，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白眼狼的手下大多認得劉三，檢票口很危險。假約翰吳拿出個牌牌別在胸前，帶著劉三直奔鐵路員工通道。通道口站著一個穿鐵路制服的人，他看看假約翰吳胸前的列車長標志沒吭氣，看到劉三也要跟著進去，趕緊伸手攔住：“你是干啥的？”劉三抬頭一看，這家伙是白眼狼的手下！

好在戴著草帽和墨鏡，假約翰吳介紹說：“他是鐵路稽查處的便衣，到我的車上執行任務！”警察攔住不放：“拿出證件我核對一下。”劉三瞪起了眼：“這是秘密任務，不能暴露身份！”警察哈哈腰：“對不住，這是上邊的命令，您多包涵。”劉三嚴肅地說：“我怎么沒聽說這個命令？把你的上司給我叫來！”假約翰吳趕緊勸那個警察：“你這不是成心找麻煩嗎？”

這時，丟皮包的日本人走進候車廳，聽到爭吵聲，就擠了過來。仆人趕快迎著日本人擠過去，走到他身邊一伸腿，把那家伙絆了個踉蹌，千手佛這時也突然擠過來，正好跟日本人撞在一起。日本人顧不上計較，撥開千手佛又向前擠，剛走了兩步突然感覺不對勁兒，伸手往腰里一摸，馬上哇哇大叫起來：“槍！槍沒有了！”

交際花聞聲跑了過來，跟著尖聲大叫：“警察！有人偷槍，快抓賊呀！”這一叫嚇壞了旅客，人們紛紛四下逃散。白眼狼帶著警察們跑過來，一邊吹哨子一邊大叫：“戒嚴！戒嚴！停止檢票，堵住出口！”叫聲未落，“砰砰”兩聲槍響，屋頂上的大吊燈被打碎了，碎玻璃掉下來，候車廳里頓時大亂，旅客們驚叫著拼命往外跑，警察們被擠得七零八落。

守著員工通道的警察正不知所措，一些要上車的旅客看到檢票口關了門，紛紛朝著通道口這邊跑來。假約翰吳對警察喝道：“還不快把大門關上！”轉身向停在月臺上的列車走去。警察這才發現那個稽查處的便衣不見了，沒了麻煩更好，他趕緊拉上大門，上了鎖。

月臺上的列車啟動了，人家可不管站里出了啥亂子，時刻一到就開車。假約翰吳上了車，順著車廂尋找劉三。走進臥鋪車廂時，一個包廂門打開，劉三一伸手把假約翰吳拉了進去。假約翰吳笑起來：“你本事不小啊！”劉三哼哼鼻子：“這算啥本事，趁著亂我就溜進來了，捎帶把那個警察的腰包也順到了手，上車給列車長塞幾個錢不就進包廂了嘛。”

兩個人坐下來，看著窗外景物飛快地掠過，劉三問：“咱們到哪兒去呀？”假約翰吳說：“東北。”劉三吐吐舌頭：“那兒可給日本鬼子占了！”假約翰吳笑道：“所以咱們才要去嘛！你等著瞧吧，千手佛他們隨后就跟來了。”劉三明白了：日本鬼子多的地方情報多，他們搜刮來的錢也多，假約翰吳不是說了嗎，手藝要用在正地方，往后就專偷日本鬼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