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王文軍時正值中午,他親自從二樓的辦公室下來迎接,不斷地說“辛苦了,辛苦了”。隨著他來到辦公室沒有過多的寒暄,我們的對話就這樣開始了,從淳瑞發展聊到行業前景,從個人經歷聊到人生感悟……他沒有說敷衍的套話,沒講自己的雄才偉略,有的只是毫無遮掩的坦誠。

天生的老板命
“我相信,我生來就不是打工的命,我寧愿做一人企業的老大,也不愿意做萬人企業的老二,我要走屬于自己的路,且相信一定能享受屬于我的那一份事業版圖”
6歲,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是正在父母懷里撒嬌的年齡。可是6歲的王文軍已經做起了小老板,成為了鄉里最早擁有個人存單的小孩,合計有了131塊錢的存款。
“我提出讓父親給我從上海城隍廟批發氣球和玩具戒指等小玩意回來賣”。于是,王文軍拎著一批小商品走遍了方圓二十里的村村店店,開始了他的小老板生涯。“那時候,被狗攆掉溝里,被大孩子欺負都是常事,每年初一到元宵節,別的小孩開心玩耍的時候,我的買賣也是最好的時候,校內孩子們手上頭上的大小物件幾乎全都是我賣的。”提起這些,年過四十的他仍然很興奮。
“當時的夢想很簡單,就想能到鎮上去生活,不僅有熱鬧的集市,下雨天還不用穿雨鞋,不怕泥巴弄臟鞋子”。王文軍的“老板夢”便從這里啟程了。上中學的他賣過床單、倒過藥材,因為幾分之差而無緣大學。后來的多次進修同樣沒有刻意去追求文憑。“在我的潛意識里從來不認為我要靠什么文憑吃飯”。
“那時候,就是一張白紙,對于什么行業好,什么行業壞,完全沒有概念,只想趕緊找一份工作穩定下來。”命運中的一個偶然,讓22歲的他進了一家紡織機械廠,于是開始了他和轉杯紡割舍不開的緣分。“給別人干,干好了是職責所在,干不好就得挨批評,社會的游戲規則就是這樣。”于是王文軍就想自己干,后來輾轉到了上海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路。
一個外地人初來上海,一沒人脈,二沒資金,三無市場,能做的就只是先站穩腳跟,維系自己的溫飽。開始王文軍根本不敢奢望有自己的生產型企業。于是他選擇了從操作相對簡單的貿易公司開始,做轉杯紡零部件貿易,開始自己的資本積累。到2002年他手上有大小五家公司同時經營,而且商業頭腦發達的王文軍把它們運營得都很好。當然,這些老板夢的實現一直都沒有偏離紡織領域。
“難”不僅是一個字
“開著車跑八千公里,找不到兩個有需求的信息源;一個月八百租來的房子,到了梅雨季節衣服都長毛,你不經歷過,怎么知道何為難?不是誰都能把這個“難”字寫得那么像樣。”
王文軍游刃有余地運營著五家公司,并在上海成家,可就在他“老板夢”正酣之際,2002年,因為自己的無知與茫然,讓他犯了錯,不得不接受國家海關的審查,這一切在此戛然而止了。當恢復自由時,他在上海的五家公司已無一幸免全部解散,甚至因原公司的合同賠償等行為導致負債。從90年代末開始在青浦籌備的轉杯紡設備孵化基地也就從此停止。“2003年的落魄,那種蒼白和初來上海時候的一無所有是不一樣的,人不可能太自私,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需要承擔的責任是不一樣的,實際上除了爬起來,你無路可走。還好,國家給了我機會,又有太多朋友鼎立相助,加上我的夢想還在。”于是, 在幾乎歸零的人生坐標上,他決定再出發。
2004年,王文軍重新拾起了做世界一流轉杯紡研、產、銷的夢想,拉起了團隊,去實現他的夙愿。不一樣的是,此時的他已經更加豁達、坦然。
“我們剛開始做氣流紡時,外面有一些這樣那樣的雜音不怎么入耳,聽了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爽,走自己的路才是我的選擇。” 。于是,在多方的幫助下,王文軍拉起了自己的研發團隊,在眾多的質疑聲中殺出了一條活路。
襁褓中的淳瑞資金缺乏,沒有市場,沒有盈利,不具備“造血功能”,靠自己籌措的資金,很多時候連工資都發不出,但是王文軍從來沒有虧欠過團隊。“人家離開自己的大公司,那么艱難地跟著你,我又怎么能不善待大家。”于是,在那40多個月,王文軍相當大的精力都是在借錢上。工資、采購、研發天天需要錢。這幾乎成了那幾年生活的常態。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不是光桿司令了,國內外的兩個核心團隊是他最堅強的后盾,也是他心頭放不下的責任,更何況還有一份揮不去的夙愿。
因為有著清晰的十年規劃,淳瑞的團隊知道研發周期是多少,贏利點在哪,了解什么時候企業能具備“造血功能”開始盈利。所以,淳瑞人再難都在咬牙堅持著,他們知道什么時候可以熬出去。天不憫人,2008年,這個本該盈利的年份卻偏偏迎來了金融危機。行業內外的企業業績幾乎都在萎縮,對于淳瑞這個剛在起跑線上的成長企業更是當頭一棒。“一個全新的公司及產品,品牌指數為零,沒有任何市場的影子效應,開著車往外跑八千公里,找不到兩個有需求的信息源”。面對這出乎意料的環境,公司上下一心還是完成了基本的產銷,維系住了企業的生存。
企業才剛起步,王文軍對內要鼓舞人心,在外要為了一二萬塊錢折腰,回家也并沒能有所舒心。“創辦淳瑞前期籌資為我個人負債,幾乎天天被別人追著屁股要。原來一個月是那么短暫,上個月還沒有來得及歸還利息,這個月的本金又接踵而至。在一段時間內甚至有點游離,總感覺自己只要能從租住的11樓跳下去,一切都解決了。”企業生死攸關,個人囊中羞澀,自然無暇顧及家庭。就連父母的生活費都要分多次給。為了省錢,我帶著妻女從2002年到2009年搬了數十次家,最多的一年搬了五次,就為了能再省下那幾百元。在上海一家三口擠在800塊錢一個月的房子里,白天都見不到陽光。一次又一次當我們用床單打包衣服背在肩上搬家的時候,所承載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包袱的重量”。
雖然王文軍說起這些并沒有過多的情緒在其中,但是他的平靜更讓旁人無法揣測,那些年他那看起來并不寬厚的肩膀,究竟承擔著怎樣的壓力。
只有一個訴求
“上帝不會特別寵愛一個人,也不會蓄意刁難一個人。我永遠相信明天的太陽會比今天燦爛。我沒有別的夢想,唯一的訴求就是在百年之后,淳瑞依然有聲有色。”
為了呵護淳瑞團隊共同的夢想幼苗,為了給“羸弱”的淳瑞輸血,王文軍幾乎找遍了所有的朋友求助。通過其他方式和朋友合作:出力不投錢,陸續選擇了外貿、投資、典當等幾個領域分別積累資本。終于熬過了2008年。2009年淳瑞以其優質的產品,人性化的服務迎來了發展的高潮。短短幾年,淳瑞不僅沒有了負債,凈資產已過億,產品的市場占有率也表現得非常好。
淳瑞有今天的成績,是王文軍還有他的團隊受之無愧的。客觀條件再難,也沒有擾亂王文軍作為一個領導者冷靜的思路,他對整個行業的趨勢和淳瑞的發展有著清醒的認識。未來“全自動轉杯紡將是轉杯紡領域發展的必然方向,但是淳瑞不會冒進,會根據自身的發展和定位,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走下去。”
要打造百年老店的這一訴求,并不僅僅是一句口號。王文軍對中國紡機與國外紡機的差距有著透徹的認識。王文軍說,國外的紡機企業是電器、工藝、機械的技術與投入各占三分之一,但是國內的紡機企業百分之九十五都在做機械,對于工藝、電器該怎么投入,如何真正掌握核心技術考慮得太少。而淳瑞的發展,正在穩步進行這三方面的布局。每年投入研發的費用占企業收入的5%。企業的團隊也有所傾斜,已經耗時六年,完成了人才的初步儲備,為正在籌備的淳瑞電器公司打下基礎。
王文軍告訴記者,他相信只有專業的團隊才能創造專業的價值。他不會去涉足其他賺錢的領,只專注于紡織市場,爭做世界一流的紡機裝備供應商。
因為堅信自己這唯一的訴求一定會成為現實,王文軍面對市場的無序競爭更加坦然。他相信這些環境會錘煉出一個真金淳瑞,會讓淳瑞人不斷自我超越,當瓜熟蒂落之時,坦途自然就在腳下。
多維立體王文軍
“人所表現出來的性情總是會根據環境的變換而變化,有時候是局外人難以想象的。”
在整個采訪過程中,王文軍無數次提到他的團隊,他把他的團隊視為王牌,視為自己的驕傲。在他篳路藍縷的時候,是這群人對他不離不棄,他們把淳瑞當做一個大家庭,給了“行路難”的王文軍太多的感動。而今,這個一直認為自己是“老板命”的他,在自己的團隊面前,卻一點兒都沒有老板的架子。“我一個人什么都干不了,我真心感激他們,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王文軍的今天”,因為感恩,所以學會了善待。就連打招呼,王文軍也總是第一個微笑著說“你好”的人。“董事長其實也不過是個頭銜,理性點說就是種分工罷了”。不過人無完人,王文軍是個急脾氣,遇到什么問題,總想快速解決,不想讓問題“化膿”。如此一來,難免他有時會發脾氣。事后,他總是很后悔,又第一個出來道歉,因為他知道可以有更優雅的方式解決問題。
談到家庭,王文軍說只能給自己打50分。一路走來,不管高峰還是低谷,這個家庭一直都在默默支持著他,無條件地承擔著他所有生活的壓力和不快。而他,給這個家的太少,為這個家做得很不夠。看著淳瑞一步步走向正軌,王文軍很開心有了稍微多一點的時間放在家庭。作為一棵大樹,他現在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個曾同他共經風雨的家。人們所表現出來的性情總是會根據環境而變化。誰能想象,這個歷經歲月風雨的大男人也有可愛的一面,會很喜歡黏自己的女兒,會在妻子玩微博的時候湊上去,搶過電腦說“怎么能這樣說呢,我來給你編一段”。“我本身在家的時間就少,我需要在不多的時間里去‘攪和’,如果各顧各的,那生活就沒有味道了”。
人生的波折或許是一種常態,但是像王文軍這樣過山車般的人生軌跡恐怕是好多人難以消化的。他總說,我就是一個平凡的人,只不過有一顆不甘的心。可作為平凡人的記者依然無法感同身受,他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的人生況味。命運無常,逆襲者昌,王文軍正在繼續。
對 話 王文軍
TAweekly:您的座右銘是什么?王文軍:走我自己的路。
TAweekly:您最大的優點是什么?
王文軍:心胸比較寬,經歷了很多事,學會了包容。
TAweekly:您最大的缺點是什么?王文軍:有時候脾氣太急。
TAweekly: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王文軍:睡覺,就想睡個夠。休息好了,才更有精力處理各種事情。
TAweekly:您最遺憾的事情是什么?
王文軍:沒有什么可遺憾的。
TAweekly:您怎樣理解企業家這個身份?
王文軍:真正成為一個企業家很難,我現在還不是一個企業家,但我渴望成為一個真正的企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