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兒子制服“作文”這只攔路虎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我的兒子今年上高三，明年6月參加高考。他現在信心十足，因為我用一年的時間幫他制服了對他來說最兇惡的攔路虎：作文。

高二文理分科，兒子選了理科。他討厭政治、歷史和地理，這三門課的成績也不理想，相反，物理、化學、生物三門課成績喜人，揚長避短，選理科是順理成章的事。但是，兒子語文成績同樣不理想，尤其是作文，上高中以后大小考試都是三類文的水平，也就是說，要被扣掉20分以上。無論學文還是學理，語文總是避不開的，再不想辦法解決問題，高考肯定吃大虧，于是，我決定介入。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來到兒子的房間，在他對面坐下，問：“說說看，為什么寫不好作文？”

“什么為什么？不知道怎么寫嘛，看到作文題大腦就一片空白，沒詞兒。”兒子沒好氣地說。

“怎么會沒詞兒？你每天說話，難道說的不是詞兒？上了10年學，哪個學生沒有幾千的詞匯量？想想看，問題出在哪兒？”我啟發道。

兒子顯得很急躁，說：“這么跟您說吧，是大腦里沒有跟作文題有關的詞兒，一個也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我也沒辦法。其實，我討厭所有跟寫字有關的功課，不知如何下筆，我情愿跟枯燥的符號打交道，起碼符號不需要不著邊際地發揮。”

我理解兒子的苦惱。其實，大多數寫不好作文的孩子都有這種感覺，他們似乎不會交流，跟自己交流都不會，更不用說像寫作文這樣比較正式的交流了。我想，要幫兒子突破寫作文的瓶頸，必須從最基本的做起。

我說：“爸爸理解你，寫不好作文情有可原，因為作文是各門學科中最難的。”

“為什么作文是最難的？”兒子來了好奇心。

“因為作文最具創造性。”我解釋道，“同樣的出題、答題，但作文沒有公式可套，沒有定理做依據，甚至沒有規律可以遵循。作文寫出來，千人千面，不可能完全一樣，而數理化的解題思路就那么幾條，選對一條就能得滿分。”

兒子深有同感，感嘆道：“難怪我寫不好作文。”

“但是高考是必考作文的，你繞不過這只攔路虎。”見兒子沮喪地做出苦臉，我繼續說，“你不是最倒霉的，古代科舉不考數理化，只考作文，想不出他們該有多為難！”

兒子的眼神顯得很悠遠，像是在想象古人的悲苦。

我說：“不行的話，就參加作文班吧，補一補，不然高考恐怕沒戲。”

聽說要參加補習班，兒子急了：“那怎么行？現在學習這么緊張，我每天7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都不能保證，再說又要花錢……”

我打斷他：“急啥？我說的作文班是在家里上，我來當你的老師。”

“你？”兒子瞪大眼睛，“不會是買些資料讓我在家一篇一篇地寫作文吧？”

“放心，上我的課就是做游戲，利用你的休息時間，保你不煩。”

“那，那會有效果嗎？”

“反正是做游戲，沒效果只當是放松了。”我故作輕松地說，“明天晚上開始吧，每天半小時，學費是你給我泡壺茶。”

兒子滿口答應。

擰開詞語的水龍頭

第一次給兒子上課，我讓他寫出10個與“快樂”有關的詞。兒子很快寫出了“喜悅”“愉快”“開心”“幸福”等詞。我不動聲色地再讓他寫出20個類似的詞。他有點為難，不過還是很快完成了。我不依不饒，讓他再寫出50個類似的詞。他想退縮，我提示道：“我又沒讓你寫‘快樂’的同義詞，而是寫與‘快樂’有關的詞。”

兒子醒悟，抓起筆就狂寫起來，不到5分鐘就完成了。我拿過來看，一張A4紙寫得滿滿的，雖然字跡潦草，倒沒偷懶。“看來你肚子里不是沒詞嘛！”我夸獎了他一番，然后遞給他兩張A4紙，說，“趁熱打鐵，再寫200個來。”

OHUJDZKqVl4xVnemHKVptA==“啊？200個！老爸您拿我當什么？汪洋大海嗎？”

“不，你不是汪洋大海，你只是一個水龍頭，詞語的水龍頭，現在它銹死了，我要幫你擰開。別廢話，快寫！不許重復啊！”我的語氣不容商量。

兒子無奈，只好乖乖地埋頭寫。他寫寫停停，時而凝思，時而奮筆疾書，還不時抬頭用目光哀求我。我假裝看不見，悠閑地喝茶。

20分鐘過去了，兒子終于湊夠了200個詞，如釋重負地把兩張A4紙遞給我。我接過來看，差點笑噴，他連“打噴嚏”“吃撐”都寫上了。

“現在感覺怎么樣？”我問。

“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搬空的倉庫。”

“想象力不錯，比喻也有趣。”我夸獎道，“不過，你太小看自己了，你的倉庫還有不少存貨，只是你沒發現。這樣吧，再寫720個，湊夠1000整數。”

“不會吧？”兒子不干了，大聲嚷嚷，“這就是傳說中的魔鬼訓練嗎？老爸你殺了我得了！”

“好好寫吧，可以查字典，不可以找人幫忙，字可以寫得潦草，但不能重復，明天這個時候交卷。”說完，我端起茶杯，揚長而去。我了解他，他性格要強，從不偷懶，而且很崇拜我，一定會按時交卷的。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兒子幽怨地對我說：“老爸，我昨晚夢見水龍頭了，一擰，流出的全是詞語，大大小小，五顏六色，我跑到廚房拿來所有的盆，接都接不過來。”

我忍不住大笑，說：“好樣的，你進入狀態了。”

兒子哭喪著臉說：“可是醒來一數，還差500多個詞呢。”

“那就再接再厲，還有一天的時間呢。”我不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

當天晚上，兒子把5張皺皺巴巴的A4紙遞到我面前，說：“老爸，別怪卷面不整潔啊，有的是在公交車上完成的。”

我接過來邊看邊問：“現在感覺怎么樣？”

“感覺沒那么難了，如果‘痛苦’作為反義詞都可以跟‘快樂’扯上關系，那就好辦了，我真的有擰開水龍頭的感覺。”

“兒子，你的悟性真好！比你老爸強多了，我到40歲才領悟到世間萬物都可以讓人快樂，或能轉化成快樂，于是樂觀起來，你才17歲，真是了不起。”我由衷地感嘆。

兒子見我一臉真誠，也激動得不行，摩拳擦掌要繼續這種游戲。

當天的課，我讓他寫出與“學校”有關的詞，不貪多，只寫100個。他只用10分鐘就完成了。我立刻宣布下課。

“這就完了？”兒子不解，“100個詞太小兒科了！”

我笑而不答。先難后易是我事先制訂的策略，目的是讓他克服畏難情緒，享受成功的喜悅。隨后的兩個月，每天一題，每題都是寫出100個詞，兒子都能很輕松地完成。60個類別的6000個詞匯，減去重復的，至少有4000個，他能輕松寫出，說明不是詞匯量不足，而是詞匯不活躍，我的訓練就是讓這些詞匯恢復活力。60個不同的主題，想必能涵蓋高中作文主題，再寫作文時，兒子會本能地與我的詞匯訓練聯系起來，就不會再感覺大腦空白了。

果然，隨后的幾次考試，兒子的作文大有進步，已穩定在二類作文的水平上。

詞語之間便是思路

成就感讓兒子激動不已，同時他也很疑惑。他問我：“我的作文為什么不能升格到一類呢？”

我說：“堆砌詞語，能進入二類作文的行列已經很勉強了。兒子，做事不能心急，我的作文課可不是速成班。”

“可我感覺有信心，就差那么一點點。”

我心里一動，問：“那一點點是什么？”

兒子想了想，說：“說不清。可能是缺思路吧。”

“解數學題的思路是邏輯，那么作文的思路是什么？”我啟發道。

“我不知道。”

我沒有告訴他答案。有些疑惑，只有當事人自己去慢慢思考，最后解除了，才算是真正的解除，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我遞給兒子一張畫有100個長方格子的A4紙，說：“今天的游戲要求字跡工整，因為要貼在墻上，每天看一遍，你要好好寫。”

“題目呢？跟哪個詞有關？”兒子迫不及待，他對這樣的游戲已經駕輕就熟了。

“寫出100個跟‘快樂’無關的詞。”

“啊？老爸成心難為我！不是說世上萬物都能跟‘快樂’扯上關系嗎？”

“沒錯，世上萬物都能跟‘快樂’扯上關系，但并非所有的詞都與‘快樂’有關。”我慢條斯理地說。

兒子傻眼了，捏著筆半天不動。

見他實在打不開思路，我提示道：“比如‘因為’‘所以’，比如‘如果’‘那么’。”

兒子如夢方醒：“原來是讓寫虛詞啊！哈哈，果然跟‘快樂’無關！”

我說：“既然我提示了，就要增加點難度：按類別寫。比如表示因果關系的、表示轉折關系的、表示遞進關系的、表示程度的，等等。”

一個小時后，兒子完成了，不是100個詞，而是127個，字跡工整，分類明確。我要求他每天大聲讀一遍，讓這些詞深深“刻”在他的大腦里。

作文的思路，籠統地講是文章的主題思想，對高中生來說，把握起來基本沒有問題。具體來說，作文的思路就是敘述的順序和論述的層次，即詞匯與詞匯之間的關系。其實，作文的思路與解數學題的思路一樣，都需要嚴密的邏輯性，而且作文思路的可能性更多，要求也更高，既要求準確、簡潔，又要求形象、優美，由于詞匯已攜帶了明確的意義，而且兒子使用詞匯表達意義已經很熟練，那么牢記并正確使用這100個虛詞完全不成問題。

通過半年的游戲式訓練，兒子完全擺脫了對作文的恐懼，我的訓練也就不再拘泥于詞匯了。

有一天，兒子放學回家，來不及換鞋就慌忙從書包里向外掏東西，邊掏邊說：“老爸，一類作文，5分，只扣5分……”激動的樣子像是中了體彩頭獎。

【編輯：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