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即將生活四年的城市,很悲哀的,卻有先入為主的負面印象。
一直覺得一座城市的評判,蘊含與外觀同等重要。即是人文內核、城市精神與自然風光、規劃建設水乳交融的結果。精神的外化或許比本身的構架更具質感。作為一個旅者過客也到過不少城市,江城與許多心向往之的城市精神相悖。具例不提。誠然居于桃溪則不聞其香,近乎泥潭倒掩鼻不及。或許也是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離江城太近。有了缺點放大、更為苛求的緣故。
軍訓與一個星期的課,加上各個部門或者社團的輪輪面試,就是大學的序章了。很多時候都似忙得充實豐富,卻又不知所以。就像一個層層嵌套的匣子,有著華美雕鏤的外觀,一層層地打開內里卻空空如也。大抵是方向未明,背負目標卻無法望穿時間,被這么個怪圈桎梏著吧。
也是因為近,從家里開車到武漢不堵車的話一個小時,來到“大武漢”也無甚新鮮感。而且學校的地理位置略偏,也不大能感受到城市的繁華和地氣。校內更是普通逼仄,當然,全國高校僅有、獨一無二的“火車校門”除外。雖說有些諷刺,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確實可算學校一大建筑特色。
有那么幾次頂著晚歸遲到的風險出校去標志性的步行街或者別的高校,光谷的人群熙熙攘攘,略顯擁擠卻是歡樂居多,不論是年輕的情侶還是結伴的學生,都是在空閑之余享受生活,此時的表情最是自然,微笑最是真實;湖經的圖書館前飛跨的橋梁和橋下的護河甚是優雅壯觀;武理校方做的天橋直接從校內連到崇文書城下,朋友戲稱是想把書城當作圖書館用。
有一次因為外出沒趕上晚上一個講座,班委們一連七個電話直到輔導員親自興師著實震驚,早自習晚自習的氛圍恍然看到高中的縮影,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不知道能不能算學校的管理特色與學習特色。
機緣巧合相湊,選擇與錯失疊加,冥冥之中還是來到了這里。天命是個很虛無的論題。但是生活抑或說命運的洪流實不可抗。或泅或渡,方法的選擇各有不同,過程的差異直接導致結果的殊途。本應該是逐漸淡忘的記憶。但是母親聽到鄰居某某藝術生高考成績比我還高這一類的事時,仍然在家里擺臉爭吵而后紅腫眼眶的舉動,只好讓我極不情愿又煩不勝煩地想起從高一到高三再到高考那些灰暗的日子。在冷雨之中匍匐嘶叫,左沖右突卻被霧一樣隱形的圍墻彈回,噩夢一樣的姿態還是拋在腦后為好。倒是中秋去外公家,老人說我精神面貌比之于前煥然一新,這樣的概述才更適合新生活吧。
還有幾個鏡頭值得一提,去學校報到的第一天,在一家店門口看到一群穿著制服的店員圍成一個圈,像是排演什么節目,一個不足學齡的幼童誤入圈子中間,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做著手勢的阿姨們,眼神閃動跳脫,周圍的人也都報以微笑。就看到一個小天使在一個微笑圍成的圈子里。記得表演的配樂是《感恩的心》感覺再合適不過了。
光谷廣場五樓還沒被店鋪填滿,有一個空曠的平臺,正對著下面的西班牙風情街。經過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一下被正前方一座拜占庭式圓頂建筑吸引,放眼望去,儼然展開一副歐洲建筑畫卷。指針閃著熒光的鐘樓,漆成明黃色的電話亭,和霓虹掩映的噴泉廣場。若是有一群白鴿點綴,就真的是歐洲剪影了。過了幾天白天到這里,同樣一個角度,我還是沒有克制住按下手機快門的沖動。
這就像一個城市的呼吸,倘若匆匆而過,或許充耳不聞。但是沉入其間就會發現縷縷氣息縈繞。雖說我還不能樂觀地說我會慢慢改變自己的城市印象,不過最少明白了,“美”終究是要發現的。
模仿電影《南京,南京》,十·一回家的時候我把QQ簽名改成了舊城的名字復寫。
路過者眼中這里或許也只是一個地狹人密的小城,然而本就有很多情愫說不清道不明。我不敢用“鄉愁”,這個詞對于我們尚顯厚重,但是我不用掩飾對這方舊城濃烈的眷戀與依賴。有的時候并沒有多么具體,只是不舍那些熟悉的街巷店鋪,那些更熟悉的生于斯長于斯的人以及在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故事。
是呵,發生了多少故事。你在這里鳴奏你的第一聲啼哭,在這里彈響你生命最絢麗的前章。六年三年又三年,認識了許多相伴左右扶持成長的人。他們或將成為一生最寶貴的財富。在這里度過如夢似幻的雪冬,也熬過燠熱難耐的盛夏。你從這里出發,去向每一個地方,不管走得多遠都有這個舊城可以回歸。每次一個人去旅行反倒不覺寂寞,因為潛意識里知道,鐵軌在最后一天一定會導向故城。
客觀來說,因為靠近省會,家城經濟發展很迅速,新信息流速流量也都比較大。城中有山有湖,山不在高,但靈秀蔥蘢,湖不在廣,但韻致脈脈。僅此就是多少地方不具備的亮點。更兼吳王孫權留下的吳都文化,也多了幾分歷史的檀香。記得暑假里看到央視四套的一個欄目做了一期鄂州專輯,細數家鄉的種種美景與文化,心中甚是慰藉。社交網上的分享量也噌噌上漲。
或許身在外面的時候還不是最明顯的,但當十·一回家的時候,隨著慢慢靠近的地標,慢慢熟悉的街景,確實有一種濃烈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漸漸泛起,直至滿溢。接我的父親說這便是“近鄉情更怯”,我覺得最后一個字換成“切”更為貼切。如果說美食會刺激味蕾,那么返鄉途中看到的和接下來一個星期經歷的,就是一點點撩撥“心蕾”的過程了。
走進自己住了好些年的房間,躺上舒適的大床,編織的夢境比之之前的匆忙則更顯安逸。出門幾步就是湖畔,去走已走了無數遍的沿湖木棧橋和廣場,看夏秋之交的煦風牽起楊柳的纖手,太陽從葉間的微隙投下斑斑點點的光影,這個時節氣候多變,微雨的時候則是另一番情致,遠山朦朧如墨,水煙縱橫如畫。
自然少不了一些聚會和活動。那天和一幫兄弟聚餐,席間有人悶悶不樂,興許是新的境況焦頭爛額。我說到了每個階段一定都有各自經歷的成長與疼痛,或許有時候需要一張假面來掩飾,有時候需要不斷完善自己去適應自己不愿屈服的東西,有時候需要提升自己的能力去做得更好。但若回到這方舊城,這個起點,就拋掉一切慢慢加諸于己身的外飾,回歸最本初的自己就好。這或許也是唯一能容忍這樣的自己的處所。
與回來路上的感觸相對的則是再次離開的前夕了。十·一似乎完全回歸到了暑假時的生活和心理狀態,中間的二十多天一筆勾銷。而因為去掉了‘新鮮感’,再次到臨走時情緒比暑假離開時更甚。想到面對的將是更長久的飄零,返校的前一天晚上竟然輾轉難眠,凌晨又被夢魘侵蝕。潛意識里不停地泛起負面情緒。所幸第二天匆忙清理匆忙上路,沖淡了不少。到了倒也釋然,因為終點是改變不了的。
對城市的執著或許起源于此。
對城市的所有感覺也只是心城的外化。以我觀物,則物皆著我色彩。每個人都在自己制造的城池里左沖右突尋找出口,只不過有的城門就在眼前,有的本身卻就是一座迷宮。
有的人或許窮此一生,最本源的目的也就是給自己的心找一座城來棲居。地理與風景是城墻與建筑,金錢名利之類是華美的雕飾,自己能力的素質的提高則是城市精神與氣氛。可以同時進行,但第一步仍是尋覓。
舊城的記憶是植入血脈的。這就像已經搬出了多少年,可是我許多個夢境里事件發生的舞臺背景,卻無數次都是童年那個居住了七年的小區。或者至少帶有那片建筑群的影子。就像很多人都會說自己最難忘的是初戀。在我無數次說出一些旁人早已忘記,分明已經過去很久的遙遠事件的一縷一脈一個細節時,我終于確定回憶就像一棵樹,越來越多的經歷就讓這棵樹抽芽生長越來越高。時間是一種可怕的會不斷向上攀升向上吞噬的土壤。有的時候把已經被埋住的樹干甚至根部挖出來,會發現它們其實并沒有消失,不過是退居土層以下。有的人在新環境不斷抽節無暇回顧,可是觸情觸景,偶爾會忍不住地挖挖根,往往也會有很多觸動與收獲。
還要去走無數座城,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往往行色匆匆,想著以后還有機會來日方長。但是也許這次之后就真的不會再遇。人生逆旅,經過的城市同樣如此。每一座城池所以聳立也有它的故事可以發掘。走馬觀花或者心不在焉也只會遺憾地錯過內涵。
我的心城出口有多遠,心又會棲于何處。或許仍埋在舊城的根絡,或許會在新城找到適地,或許仍在遠方。
可是遠方的遠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