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為,自己對家的了解,并不膚淺:家,不只是物質意義上的房子,更是和親人一起生活的地方。然而,這一次的搬家,才讓我意識到,家的另一種含義。
炎熱的夏天一至,知了就不厭其煩地在樹上唱著雜亂無章的歌,每次回家,還沒爬到七樓,我就氣喘吁吁了。我向爸爸抱怨說:“樓梯樓就是這點不好,夏天這么熱,還要爬七樓,怎么過啊!”爸爸瞥了我一眼,笑了笑說:“怎么過?你還不是這樣過了六年?學業那么忙,沒時間鍛煉,正好爬爬樓梯,當減肥嘛。”我不滿地憋了憋嘴。
過了幾天,在飯桌上,媽媽說:“天氣實在是太熱了,爬樓梯確實累,而且你爸的膝蓋不好,有時候爬樓梯會痛,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過幾天搬到你阿姨家的電梯房長住,反正他們空著的那套房,離你學校也不遠。”我聽了后,倒也沒想象中的高興,只是小心翼翼地問:“真的要搬?”爸爸說:“也就說說,還沒定呢。”媽媽立即接話道:“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我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我說,馬上要期末考了,搬家的事之后再說吧。
媽媽好像看出了我對舊房子的留戀,也沒再說什么。
時間一晃,期末考已結束,搬家的事近在眼前,無論如何都逃避不了了。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問爸媽:“什么時候收拾,什么時候搬家啊?”問到最后,他們都不耐煩地說:“你有那么想搬家嗎?到了時候會跟你說,來得及收拾。”聽完后,我默默地低下頭,其實,我之所以問,并不是想要盡快去新家,而是在計算我還能在這個家里待多久。
終于要搬家了。收拾東西的時候,心里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將一本本書、一個個小玩意兒收起來的時候,腦海里回放著在這個家里的每一個場景……
一起帶走吧,屬于這里的回憶。
那一刻,望著空蕩蕩的書架、書桌,想著前幾分鐘這里還滿堆著的物品,就有一種想把它再次填滿的沖動。可是心里一直有個聲音說:“算了,就這樣吧。走吧,走吧……”當得知這里即將有另一家人入住時,我的心里更是有一種被搶了心愛的玩具一般的滋味。“搬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我心里嘆息著。
到了新家。雖然阿姨住在這里的時候,我沒少來過,但不知怎的,總覺得這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這個寬敞的房子于我來說,是那么空蕩。優雅的紅木家具在我看來,只是普通的紅木頭而已。天氣又熱又悶,像在火爐里掙扎著一般。我滿頭大汗地把房子整理好以后,捶捶微酸的腰,抬起頭,看著七零八落的嬸嬸送給我的一隊神態各異的史努比,總是找不到歸宿的感覺。
晚上躺在舒適的大床上,并沒有感到那能讓我想怎么睡都可以的自由,反而想起那個總睡著我的阿貍,有我可愛的寫著“I love you”的毛茸茸的小熊的小床——那張能輕易就把它擠滿的小床,那個每次表姐來跟我睡,都要忍痛割愛把小熊和阿貍放到書桌上才可以勉強睡下的小床,留在了那個回不去的地方。再也體會不到被玩偶緊緊擁著的感覺,再也體會不到舒張著身軀,就能牢牢霸占住整張床的感覺了。其實,床鋪再大,又能怎樣?你睡的總是那么小的一塊;再大的房間,又能怎樣?你占的總是那么小的地方。我突然發覺,家,不僅是要有親人,家,還是一個洋溢著熟悉、自在氣息的自我世界,即使有那么一點的殘缺,它也會是那么的充實、自足。
回想起剛來廣州的時候,房子是租來的,而且經常搬家,那時搬家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是還沒穩定下來吧。家里買下那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后,心里認定不再漂泊了,自然而然就把它當作真正的“家”了。為著這個家,添置了許多東西,也慢慢有了許多的氣氛和情意。搬離它,那份難以割舍的感情,自然就一陣陣地涌上心頭。
那天晚上,躺在寬大的床上,我在夢里回到了那個窄小而溫馨的窩,醒來想,就那樣蝸居一輩子,其實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