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農民來到城市務工,身份與職業上出現不匹配,從身份意義的維度側重于是農民,從職業意義的維度側重于是市民,“第三種人”的模糊的自我認同對農民工城市發展極為不利。
[關鍵詞]農民工;自我認同;身份;職業
[中圖分類號]C912.3[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3)04 — 0071 — 02
在城鄉二元制度歷史慣性的影響下,城市和農村直到今天依然差距明顯,甚至有著不同的行為方式與運作邏輯,務工村民來到城市后,是把自己定位為“農民”還是“市民”,會對農民工在城市的發展路徑產生重要影響。
一、文獻綜述
有研究表明,“城市生活體驗、與市民的社會交往和鄉土記憶等等因素的制約與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身份認同普遍比較模糊,他們既不認同自己的農民身份,亦不認同自己的市民身份”①。外出務工村民實際上是處于農民與市民的中間位置,是屬于“第三種人”?!暗谌N人”是擁有“農民”身份與“工業”職業的一種奇妙的獨特結合?!啊r民工’表明的是農民戶口的工人,它是政府政治穩定行為與社會經濟組織效率行為之間的均衡?!α烤獾慕Y果是政府允許在某些崗位上使用農民工,同時又保留當城市出現社會不穩定時借戶口類別將他們趕回農村的權力”②。他們在農村老家與打工城市之間來回“候鳥式”的遷移,是鐘擺型流動,人口流動呈現出中國特色式的只“流”不“遷”現象。沈原對河北省GBD市BG鎮大量從事箱包生產的農民工的調查分析后發現,“村社-城鎮的‘拆分型’勞動力再生產模式造就了移民工人對村社和對城市的‘二元忠誠’:他們在究竟應當效忠他們的工作場所,還是應當效忠他們自己的家鄉之間陷入迷茫?!@里出現的是一個循環往復的勞動力移民過程,其中一大批至少是非熟練的工人保留了對土地和工廠、村莊和城鎮的二元忠誠”③。這種對村社和對城市的“二元忠誠”本身就是外出務工村民自我認同模糊在現實中采取的策略反應。
從文獻梳理可以看出,農民工自我認同出現模糊,是身份意義和職業意義出現不匹配結果導致的。
二、農民:側重于身份意義的維度
在村民沒有外出打工的傳統時期,村民的身份意義和職業意義接近于一致,在身份上是農民,在職業上是務農。現在村民外出打工后,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時候已經不再從事農業生產,在職業上離“農民”越發遙遠。但是他們又沒有把戶口遷往城市,在身份上依然是農民,出現了身份意義和職業意義的分離。
如果說務工村民是“農民”,以現實情況來看,偏重于從身份意義上進行界定,因為務工村民的戶口依然在農村老家,并沒有遷往所在的務工城市,外出務工村民的各項社會權利和福利保障等依然在農村老家。比如村民在農村老家有一份屬于自己耕種的責任田,在農村老家行使選舉權與被選舉權,農村老家的合作醫療保險、貧困救濟、糧食補貼等社會福利和保障,只要村民符合條件,就可以依法享受。因而,從身份意義上來說,務工村民屬于“農民”。但討論任何問題都不能離開具體的現實情況,村落中的大部分村民是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不再從事農業生產,而是在城市尋找各種就業機會,獲得收入,從職業意義上來說,村民已經在一定程度上不屬于“農民”了。
論述的更準確一點,需要對村民的年齡進行一個大致分類。對于年齡很大的、從來沒有外出打工的村民,在“農民”的自我認同上沒有爭議,“農民”的身份意義和職業意義高度吻合;對于年齡較大的村民,他們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務農經歷,來到城市打工時往往就已經三四十歲了。這代人的務農時間越長,務農經歷越豐富,對農村社會就越熟悉,對農村傳統、鄉土習性等的內化就更加充分,因而很難真正融入城市的文化社會環境。在這代人的觀念中,城市只是掙錢的地方,家鄉才是歸宿,等年齡大了不適合打工時,會回到農村老家,他們在城市打工時,并沒有在經濟上對城市沒有產生依賴,在心理上對城市的歸屬感也沒有產生。因而,在對自我的認同上,都傾向于認為自己是“農民”,他們更多的是將外出務工視為增加家庭收入的手段,而并不是想通過這一途徑來改變“農民”的身份。對于這一代打工的村民,在“農民”的身份意義和職業意義上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分離,但整體上這種分離并不是太明顯,不會引起人們觀念混亂和思維混淆;對于年齡很輕的村民,特別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生的年輕人,他們往往是從學校畢業后就直接外出務工,并沒有真正從事農業生產的經歷,最多只是讀書階段,在農忙季節,幫助家里干點農活而已。對于這類年輕的村民,如果把其稱作“農民”,從職業的角度來說,與事實不相符合,這代人基本上沒有從事過全職的農業生產,也不會農業生產的技術,并且在內心里也不想去從事農業生產,根本不會把“務農”作為自己的天職,在這代人的觀念中,在家務農的人往往是最沒有出息的人。他們對土地沒有太多感情,也沒有依戀感,對農村規則、鄉土觀念的認同表現不強烈,對農村生活的眷念就較為缺失。和上一代人相比,他們更加有跳出“農門”的沖動,想通過在城市的務工最終能夠定居城市。把這代年輕人稱為“農民”,更多的是從身份意義上進行界定的,即他們的父母是農民,他們的戶口在農村。身份意義和職業意義出現了較大的分離,農民的身份意義大于職業意義。
三、市民:側重于職業意義的維度
能夠把外出務工的村民稱為“市民”嗎?要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是輕松的事情,同樣從職業意義和身份意義兩個維度進行分析。從職業維度來看,外出務工村民在職業意義相對接近市民。村民在城市務工,離開了鄉和土,不再從事農業的生產和勞作,進入的是科層制的工廠或其他單位,采取的是計時工資或計件工資,接受所在單位的統一組織管理,遵守單位的各項規章制度,按時上下班,按月領取工資,有一定數量的周末和節假日等,有較為規范化的獎懲制度,從這些“表面”現象來看,務工村民在職業意義上和市民很相類似,在職業意義上相對接近于市民。但也只能說是相對接近,而不是真正等同。因為務工村民和市民在所從事的職業上也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存在流動的象征邊界①。如務工村民主要集中于次屬勞動力市場,工作時間長、勞動強度大,工作具有不穩定性和無累積性等特征等。因而,外出務工村民在職業意義上是相對接近于“市民”。在身份意義上,外出務工村民和市民依舊有很遙遠的距離,沒有能夠取得城市市民的身份。務工村民要轉變身份很困難,因為不是由個人單方面就能做到的,轉換身份需要社會的認同。就身份而言,務工村民仍然被政府(制度認可)與城市居民(社會心理認可)看做農民。因而,務工村民雖在城市生活,但與擁有市民身份的人不同,他們在城市的工作是通過競爭性的勞動市場取得的,城市僅僅是他們工作的一個場所,而不具有太多其他方面的意義。務工村民很少有機會參與城市的事務,無法獲得城市社會制度賦予城市人的種種教育與生活機會、各種福利待遇,如失業保險、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住房公積金、最低生活保障等,都很難真正享受到,他們的住房、醫療、子女教育以及其他社會福利依然被留給農村社會來承擔。務工村民與市民間存在著較為深刻的社會隔閡,兩個群體間并不保持著高度的認同,甚至實質意義上的情感交往都很少。務工村民與市民之間,是職業意義的相對接近與身份意義的依舊遙遠。
四、“第三種人”:農民與市民的中間位置
由于在職業意義與身份意義的維度上出現了分離,外出務工村民對自我認同做總體性的認知與評價時,整體上表現出模糊性、不確定性和內心自我矛盾性的特征,尤其在年輕的外出村民身上表現得更為明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們既不是完整意義上的“農民”,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市民”,是屬于“第三種人”,位于農民與市民的中間位置。一項對外出打工人員的調查表明,“當問到‘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時,大部分人回答‘說不清’,一部分人則略帶模糊地說‘半個城里人’。他們解釋說,‘從居住和勞動方式、勞動性質上說,我們已在這里生活多年,基本上與城里人沒啥兩樣,但我們的戶口依然在鄉下,是農村戶口’。②” 處于農民與市民中間位置的“第三種人”,有著既不同于農民,又不同于市民的諸多特征:外出務工村民既想生活在城市,又無法在城市定居;他們在城市有工資,但沒有光鮮的事業,有住所但沒有“家”的感覺;雖然是在城市掙錢,而牽掛和歸宿又在農村;雖然根在農村,從戶籍制度上來看是農民,卻又遠離農村,常年在城市從事非農產業;雖然在愿望上向往城市市民的工作與生活,期盼能夠融入城市,但由于客觀與主觀、制度與觀念、自身與外界環境等多種因素的作用,又難以在城市定居,內心充滿了矛盾和彷徨;在城市的務工收入,和本地市民相比,顯得極為廉價,為城里人所看不起。但和農村老家務農的農民相比,收入又高出了很多,在城里失去的尊嚴,在鄉里又找了回來。那些在城市務工賺到了錢的村民,春節回家過年時就有一種衣錦還鄉的感覺,連麻將都玩得大……總之,外出務工村民既想在城市謀求發展,又割不斷自己與農村、農民的千絲萬縷的聯系,是屬于不同于“農民”和“市民”的“第三種人”?!白鳛橐粋€堪與‘農民’和‘城市居民’并存的一個身份類別,‘農民工’在80年代以來的中國社會中,是由制度和文化共同建構的第三種身份”③。一方面國家沒有在法理制度上給農民工城市市民的身份,另一方面他們自己的收入水平又不可能使自己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城市人口,自然在認同和角色的定位上就顯得模糊不清了。“第三種人”的模糊自我認同,對農民工城市發展極為不利,急需采取措施加以改變。
〔責任編輯:郭梅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