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京城秦相爺的千金和容小候爺是宿敵,一次陰差陽錯的靈魂互換卻讓二人關系變得密切而微妙。經過不斷地了解,秦小姐對容小候爺萌生愛意,而這時候她才發現,小候爺就是自己青梅竹馬的玩伴,讓他們錯過這么多年的,卻是自己的臉盲之癥!臉盲癥傷不起啊……
一
整個京城都知道,容小侯爺和秦相千金不和。
作為緋聞的中心人物,秦與意卻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什么時候得罪過容小侯爺,讓這個人三番五次過來挑釁找碴兒啊!
就好比現在,她的轎子被堵在小巷子內,進退不得,自己的冤家對頭正在對面氣勢洶洶地指揮轎夫們:“不許讓她!”
容小侯爺,你讓我過去會死啊!這樣堵著你自己也動不了不是?!
秦與意面色猙獰咬牙切齒地指揮轎夫:“沖過去,他敢攔我就敢撞,撞壞了我賠!”
一時間狹窄的巷子內推推搡搡,互不退讓,兼著兩人隔空吵嘴,仆從幫腔,轎夫互罵,真是好不熱鬧!
只是這時也不知是哪個轎夫腳滑,哎喲一聲摔倒,一時間只聽得撲通哐當之聲,一個連著一個,一家挨著一家,兩人的轎子都倒在一塊兒了。
丫頭和隨侍轎夫們摔得輕些,片刻間便爬起來了,只是這轎中的兩人挨了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一人腦袋上頂了一個大包撲到在地,各自昏迷了。
于是又聽得這丫頭小童的哭喝聲,互罵聲,勸阻聲,聲聲不息,熱鬧極了。
秦與意再醒過來時,已是在另外一個極為陌生的房間,床邊站著一個小廝,一名衣著華貴的老婦人正等著她醒來。
“你們是……”話一出口,她才覺出不對,自己怎么成了男子的聲音,而這聲音聽起來好生耳熟,不是自己那個冤家對頭的聲音又是誰的!
秦與意嚇得從床上跳起來,抓過一邊的鏡子照了一眼,頓時兩眼一翻眼見要暈。
小廝忙扶著她,一旁的老婦人惶急道:“我兒,你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想知道啊,秦與意欲哭無淚地跑出府,一路向著秦相爺的府邸奔過去。半路上卻見一個美貌少女策馬跑過來。
兩人一打照面,頓時都如遭雷劈!
她怎么會變成我?!
我怎么會成了他?!
兩人心中竟不約而同地有了同樣的想法。
兩人對視了片刻,秦小姐正想說什么,身后秦相爺已率著家丁趕了過來,容小侯爺回過頭,一把年紀的侯爺也正氣喘吁吁地快步過來。
兩人最終被老爹們各自拎走。
秦與意坐在堂上,聽著容老侯爺訓話:“雖說那秦小姐的確刁蠻任性,但是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與她一般見識,你怎么就是不肯聽我的話?不過這秦小姐也的確太沒家教,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騎馬上街,這般招搖過市,實在是令人不齒……”
容老侯爺話還未說完,秦與意便忍不住,開口喝道:“休要胡說八道,詆毀吾……秦小姐聲名!”
容老侯爺:“……”
容老夫人:“……”
秦與意開口道:“……秦小姐又聰明又可愛,有什么不好?”
半晌,容老夫人抖著聲音,連聲喚道:“傳大夫!快快傳大夫!不是說我兒只是小小磕傷,不會有事的嗎?!”
而另一邊的相爺府,秦小姐的閨房內,她的貼身丫鬟玉釵也是一臉震驚道:“小姐!你怎么能幫那個小侯爺說話?!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什么的……小姐你怎么了!”
二
第二日,秦與意一早便被容老侯爺叫起來。
“你這病癥不輕,我與你娘商量了一晚,還是打算去請宮里的御醫瞧瞧。今天你同我一起面圣,去見見皇上。”
兩人進宮時,皇上正在御花園里賞花,聽了容老侯爺的來意,皇上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開口道:“相爺侯爺你們二人不愧是在朝堂上斗了這么多年的冤家,想什么都如此相似。”
皇上說著,沖花園內的涼亭一努嘴,道:“那里頭不就正診著一個嗎。待秦小姐診完了,容小侯爺便去看看吧。”
兩人剛走進涼亭,便看見那御醫摸摸胡子,開口道:“相爺千金已無大礙,我看她活蹦亂跳的,也瞧不出什么傷疾啊。相爺您說貴千金得了失心瘋,到底是因何之故?”
相爺面色猶豫,開口道:“我這小女一向與容侯爺家的小侯爺不對盤,可是昨日她居然夸贊容小侯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這不可能!”
坐在一邊的“秦小姐”冷冷地哼道:“容小侯爺的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十歲作詩名動京城,十五歲策馬邊疆威震韃虜,何錯之有?”
涼亭外的容老侯爺笑了,摸摸胡子對一旁的“容小侯爺”道:“看來你說這丫頭聰明,倒也沒說錯,還是很有那么幾分慧眼的嘛!”
亭內眾人都扭過頭來,一邊的“容小侯爺”點點頭道:“可不是,秦小姐一向聰明伶俐,詩書典籍,針線女工無一不通,確實是個天上有地上無的妙人兒呢!”
容老侯爺:“……”
秦相爺:“……”
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的皇上拊掌大笑道:“京中常有傳聞相爺千金與容府公子不和,但是現今看來,謠言實在不可輕信啊!二位對對方了如指掌,想必是心內早已戀慕對方已久,不如趁著今日花好月圓,成就這一段好姻緣吧?”
青天白日,何來花好月圓,何來什么狗屁好姻緣啊!
秦容二人互相瞪著對方,眼睛里都能噴出火來了!二人刷的一聲跪下,齊聲開口道:“圣上三思!”
皇上:“……好吧,既然二位如此……那此事便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秦與意從宮中出來,長舒了一口氣,暗道此番在宮內可謂九死一生,往后還是少見這個愛給人做媒的皇帝為妙。
此時“秦小姐”也跟在秦相爺身后出來,秦相爺與容老侯爺一向不對盤,見了面就忍不住斗幾句嘴,此時立刻走到一塊兒互損起來。
“秦小姐”與“容小侯爺”面面相覷,秦與意終于忍不住問道:“我有一事不明,思前想后想破了頭也不明白,不知能不能問你?”
“何事?”
“你為什么如此討厭我?”
“因為你是個騙子!騙子!”容小侯爺咬牙切齒斬釘截鐵道。
秦與意:“……我何時騙過你?”
容小侯爺冷冷一笑:“你還好意思問我。”
秦與意:“……”不問你我怎么知道啊!
“罷了,現如今你占著我身子,還勞煩你好好看顧,不要做些有違常理之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的丫頭玉釵,也可以直接來找我。”秦與意開口。
“你也一樣。”
我到底什么時候騙過容小侯爺?夜深人靜,秦與意忍不住捫心自問,但是思前想后她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什么時候得罪過這么一號人物。雖說她有輕微的臉盲之癥,見過的人轉頭就忘,長這么大也只記得自家老爹,母上,丫頭玉釵和冤家對頭小侯爺的模樣,但是她是臉盲又不是失憶,若是得罪過人,她是一定會記住的啊!
百思不得其解,秦與意決定直接去問容老侯爺,他是小侯爺的爹,說不定知道。
只是……容老侯爺長什么樣啊?
秦與意欲哭無淚,雖然才和老侯爺進了宮,但是她是真的沒印象啊。
秦與意翻了個身,閉眼睡下。
夢里,一個面目模糊的少年氣呼呼地拿手指著他,罵道:“你這個騙子!”
三
第二日一早,秦與意正想去找容老侯爺,就被人找出了容府。
自己的丫頭玉釵正站在門口:“我們家小姐找你,說是有要事相商。”
秦與意點點頭,跟著玉釵一同進了一家茶樓,直奔雅座。
容小侯爺正等在雅座內,臉色蒼白,看模樣不太好。
他屏退玉釵,轉過身對秦與意小聲道:“你什么時候受過內傷,怎么都不和我說一聲?”
“內傷?”
“今日我一早起來,忽然覺得腹痛不止,床上有片血跡……這應當是受了內傷之故。”
秦與意:“……”
算算日子,她應該是這兩日來癸水,這個容小侯爺不會錯將癸水當內傷了吧?
秦與意忍著笑,板著臉問道:“你現在肚子是不是很疼?”
“不錯,看來你傷得不輕。”
秦與意撲哧一聲,終于是忍不住,出了雅座,對等在門外的玉釵道:“你去茶樓廚房泡些紅糖來,加兩顆大棗。”
玉釵抬頭看向房內的“秦小姐”,訝然開口道:“小姐你癸水來了?怎么也不和我說?”
“……癸水……”容小侯爺恍然。
玉釵轉身去了,秦與意這才看向容小侯爺,笑道:“小侯爺感覺如何?”
容小侯爺正咬牙切齒怒目而視。
秦與意呵呵笑了,低聲開口道:“雖然不知道你我為何會換了個殼子,不過現在看來還是不錯啊。”
“你……趕緊和我換回來!”
秦與意無奈道:“我若是知道該怎么換,早就和你換了。”
此時玉釵泡了紅糖水,端了上來。秦與意接過,看了一眼,點點頭,遞給容小侯爺,開口道:“喝點兒這個,會舒服些。”
容小侯爺半信半疑地接過,仰著脖子將糖水倒進嘴里。那糖水有些燙嘴,一口糖水噗地被他吐了出來,吐得一身都是。
秦與意連忙拿過一邊的手巾給他擦衣服。這件裙子她可喜歡得很,若是弄臟了可要心疼啊!
玉釵站在一邊,拿著帕子訕訕地想,這個容小侯爺這么殷勤,真是奇怪啊。
秦與意瞥了一眼玉釵,開口道:“你家小姐將這糖水吐了,你再去多泡幾杯過來。”
玉釵應聲去了。
秦與意拿著手巾極為認真地在容小侯爺胸前擦拭,擦得容小侯爺尷尬地紅了臉,推開她道:“雖說這是你自己的身子,你愛怎么摸怎么摸,可是你別忘了,你摸的是用我的手。”
秦與意:“……”
她怏怏地將帕子丟在一邊,把剩下的半杯紅糖水遞給容小侯爺,言簡意賅:“喝了。”
容小侯爺接過糖水,開口道:“這樣不行,你去找我師傅,他是世外高人,定然有解決的法子。”
“哦,你師傅現下在何處?”
“他叫司徒葉,住在南陽隱秀谷……”
“愛卿,這番出宮走動,看看民間生活,實在是讓朕感觸良多啊。”茶樓二樓雅座,一名年輕男子搖著扇子,臨窗而立。
他身后,容老侯爺開口道:“皇上乃圣明天子,如今京城在皇上治下,可謂一片太平。”
秦相爺哼了一聲,開口道:“侯爺忘了南陽縣霪雨不開,河堤幾次摧垮之事了?”
容老侯爺瞥了秦相爺一眼,道:“相爺倒是心系天下,只是相爺難道不知道,南陽縣昨日已經天晴了,只要不再下雨,就不必擔心河堤會釀成洪水災禍。”
“不會就好。只是這洪水之后多有瘧疾,容老侯爺也準備妥當了?”
“多謝秦相爺提醒。”
年輕男子轉過頭笑道:“兩位愛卿真是,走到哪里都要斗嘴一番,倒是讓我想起了秦家千金與容小侯爺了。說起來,兩人男未婚女未嫁,若是能成就一段好姻緣,也算天作之合呀。”
兩個老頭子大汗淋漓,連忙不約而同道:“圣上三思!”
皇上:“……那此事便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隔壁雅座內,秦與意一臉笑容道:“喝了這么多糖水,可舒服點兒沒有?”
“……好一點兒了,這糖水倒當真有用。不過來著癸水為何會肚子疼?先生從來沒和我說過啊。”
見容小侯爺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秦與意有些尷尬,轉移話題道:“你可知道,女人生孩子可比這事還要疼上十倍呢。若是你我不能換過來,這生孩子的事就只能拜托你了。”
看見容小侯爺臉色刷地變白,秦與意心里樂翻了天,面上仍舊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開口道:“怎樣?小侯爺你考慮考慮吧,雖說生孩子是很疼不錯,不過每個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頂多是疼到死,不會怎樣的。”
疼上十倍!
讓自己生孩子!
疼到死!
還說什么不會怎樣!
小侯爺憤怒地站起身子,舉手握拳道:“我是不會生孩子的!”
秦與意:“……”
隔壁的容老侯爺:“……”
秦相爺:“……”
皇上:“……呵呵,這聲音聽起來頗為耳熟啊。”
容老侯爺幸災樂禍地瞥了秦相爺一眼:“似乎是秦家千金的聲音啊。這生孩子什么的……嘿嘿。”
皇上已先一步走到墻邊,在那紙糊的門上捅了個洞。容老侯爺一邊說著“皇上,這可使不得”一邊走上前也捅了個洞。
秦相爺遲疑著走上前,不敢確定那是不是自家閨女,只得也捅了個洞。
接著,三人從小洞里,看見了容小侯爺拍著秦家千金的手安撫道:“好好好,不生孩子便不生孩子。”
容老侯爺:“……”
秦相爺:“……”
皇上一臉憐憫地看著二人,嚴肅道:“二位愛卿,要不要朕現在賜婚?此事恐怕是從長計議不得了。”
四
秦與意剛回了侯爺府,便被老侯爺提著耳朵拎到了前堂。
被逆子逆子地罵了好幾句,秦與意納悶地抬起頭道:“……爹,怎么了?”
“你居然還好意思問怎么了,你自己說說,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容老侯爺掩面,“你與秦家丫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你若是同她有什么,就趕緊去求皇上賜婚吧,這吃干抹凈不付賬可不是我們容氏子孫的作為。”
秦與意越發云里霧里,心說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她想著,又抬起頭道:“爹,我實在弄不明白,我和秦小姐沒有深仇大恨,為何她對我總是冷眉冷眼呢?”
秦與意有意要套容老侯爺的話,只得將事情反過來說。其實是容小侯爺總是對她冷眉冷眼才對啊,她凄楚惆悵地想。
“你忘了,你小時候住在鄉下奶娘家時,她也在鄉下奶奶家,剛好是你的隔壁鄰居。那時候她就總是欺負你了。”
什……什么?!
小時候自己住在奶奶家,隔壁的確有個可愛的小男孩,軟綿綿的,皮膚又很白,就像個小包子一般。自己因為喜歡他,所以時不時地會欺負他一下。
可是!
后來自己也有帶著他一起玩啊。在秦與意的印象里,自己和那個小男孩的交情應該是不錯的。怎么,容小侯爺居然是那個小孩嗎?!而且居然因為自己欺負過他的事記恨了這么多年?!
“對了,后日便要驗收你的功課了,若是讓我發現你功課退步,可不要怪我。”容老侯爺扔下這么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秦與意這才將思緒從隔壁小男孩身上收回來,暗道這個驗收功課,想來也不過是詩詞歌賦什么的吧。但是直到驗收功課的那一天,秦與意才知道她大錯特錯了。
看著校場大門,秦與意欲哭無淚,小侯爺要驗收的功課居然是騎馬射箭!
她不會啊!
秦與意被推著進了校場,早有人將馬匹箭鏃準備好,交到她手中。
秦與意只得硬著頭皮上了馬,她那天見容小侯爺騎過馬,還當這騎馬是極為簡單的事情,其實這騎術最是考驗技藝,稍有不慎跌下馬來,恐怕會留下一身的疾病。
此時校場門外,玉釵不解地跟在容小侯爺身后,問道:“小姐,你來這里做什么?”
容小侯爺氣喘吁吁,心說和這丫頭解釋不清,他早上才想起來,今日是父親驗收他騎術射藝的日子,那秦與意壓根就不曾學過這些,此番到了校場,還不完蛋?
容小侯爺一步跨進了校場大門。
一進門,便看見秦與意已經坐在馬上,策馬飛奔起來!
秦與意臉色蒼白,手心出汗,身子僵硬。這馬奔跑起來,竟是將她顛得幾乎要飛出去,手中的韁繩幾乎要拉不住了。這若是被馬甩出去,還不得摔死!
此時耳邊又傳來另一馬蹄奔騰的聲音。接著一人沖她叫道:“放手,我會接著你!”
秦與意實在堅持不住,便道自己賭這一把了,若是他接不住,那便算自己倒霉吧!她松開手,立刻便被馬匹顛下馬背。
此時一只手拉住她,秦與意下墜之勢阻了一阻。只是容小侯爺實在是高估了他現在這副身體的力氣,兩人竟是雙雙墜下馬來!
秦與意連忙伸開手臂,將容小侯爺抱在懷里,接著二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馬匹嘶鳴著跑遠。
秦與意脊背貼在地上的時候,高遠的藍天也映入了眼簾。接著,是對方那雙漆黑的,訝異的眼睛。雖然這模樣是自己曾在鏡中見過千百遍的,但是這雙眼睛,這眼神,卻是他的。
此時那眼睛里滿是驚訝,顯然不曾想到自己會將他抱在懷里。
那眼睛真黑啊,又十分清亮。
好像他的眼睛一直是這么清亮,不染世俗的微塵。
兩人摔在一起,眼對著眼,都沒有說話。
直到容老侯爺帶著仆人們趕過來,將兩人扶起來。
“我只是怕自己的身體受傷而已。”秦與意揮退下人,開口道。
“我知道。”容小侯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又為什么來救我?”秦與意問道。
“只是怕我的身體受傷而已。”容小侯爺轉過頭,把這句話冷冰冰地丟給她。
秦與意有些不是滋味地想,只是怕身體受傷啊……就沒有擔心過我嗎?
秦與意自然沒能逃過容老侯爺的一頓臭罵,只是比這臭罵更加讓她掛心的是,應該趕緊去找容小侯爺說的那個高人師傅了。
不然這么下去,會很奇怪的。
她現在已經很奇怪了。以前明明那么討厭的人,接觸了一陣子之后居然覺得他也不錯。雖然自戀了一點兒,但是他也的確是十歲作詩名動京城,十五歲邊疆威震韃虜。除此之外,他也不失一個少年人的可愛。
秦與意想起他握著拳頭大聲抗議“我是不會生孩子的”時的模樣來。
哈哈,笨蛋,我是逗你玩兒的。秦與意忍不住微笑起來。
五
馬是不敢再騎,秦與意雇了輛馬車,找了借口,便匆匆忙忙離了京城,往南陽趕去。
緊趕慢趕,總算在第八日到了南陽。這地方前陣子下雨,河水上漲了不少,雖然雨已經停了一陣子,水位卻仍舊未下去。出行都極為不便。
隱秀谷地處偏僻,轎子馬車都通不了,秦與意便將仆從留在客棧,自己一個人起了個大早,帶上書信等物件趕往隱秀谷。
山路上泥土濕滑,極為難走,秦與意走走停停,過了大半日,卻還是未到隱秀谷的入口。
她不由得著急起來,若是不能在太陽落山前趕到,她就只能在山林間過夜了。
日落前,秦與意確定,她是迷了路。
這邊廂,容小侯爺也急急忙忙地趕往南陽。
“小姐,你去南陽做什么?”玉釵坐在馬車上,不解地問著一臉焦慮的“秦與意”。
這句話她這些天已經問過不下十遍,容小侯爺卻還是沒能給她答案。
他不知道要說什么,難道說,自己聽聞了南陽的水訊,很擔心她嗎?這怎么可能?明明已經決定不要再管這個騙子的事了,為她付出感情,就只會被她再騙一次!
那如果不是擔憂,自己又為什么眼巴巴地跑過來,就為了確定她是否平安無事?
容小侯爺有些煩悶,索性便不再去想。
很快他就找到了秦與意曾經下榻的那家客棧。只是仆從們都在,秦與意卻是不在。她進了通往隱秀谷的山,已經有三天了。
而走之前她曾經和仆從說過,如果到了隱秀谷,她會放信鴿過來報平安的。
也就是說她還沒到隱秀谷。
容小侯爺立刻便覺出了不安,讓玉釵與仆從一起候著,他獨自一人進了山。
他小時候就住在隱秀谷,因此對這里的地形極為熟悉,很快便在日落前找到了昏迷在樹林中的秦與意。
看到秦與意的那一霎那,容小侯爺手腳冰涼。秦與意倒在地上,臉色慘白,胸口幾乎沒有了起伏,簡直讓人要以為她是死了。
“秦與意!”容小侯爺慌張得陣腳大亂。
秦與意感覺到了暖,醒了過來。接著她發現,自己正被人抱在懷里,旁邊燃著篝火。
她身體極為虛弱,這山林夜間溫度極低,她干糧吃完后,沒有果腹的東西,餓得在山路上昏倒了。沒有想到還能醒來,實在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秦與意抬起頭,想看看自己的后福是什么,便看見容小侯爺一雙黑亮的眼睛里跳動著火光,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秦與意:“……”
她有些尷尬,掙扎著想起來,容小侯爺卻緊緊地抱住了她,開口喝道:“別動,你身子正虛,抱在一起可以取暖。”
秦與意哦了一聲,不再動彈,片刻又補充道:“我知道,你是擔心你的身體。”
容小侯爺的臉色卻是一下子難看了幾分,一副很想將她摔在地上的模樣。
“你要是摔死我,你就只能去生孩子了。”秦與意涼颼颼地道。
容小侯爺頓住手,抿著嘴不說話。
“前幾日我迷路了,怎么走也走不到隱秀谷,不然我早就到了,也不會昏迷的。”
“……那是我師傅的陣法。”容小侯爺有些郁悶,他少年時在這里居住過很久,對這些陣法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就忘了向秦與意提醒。現在實在有些氣悶,暗道師傅你擺個什么破陣法啊,將我的人困了三天……
“這么說我們快到隱秀谷了?”秦與意問道。
“不錯,今夜先歇息一晚,明日午時便可到了。”
半晌無話,秦與意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到底什么時候得罪過你?難道你真的因為小時候我欺負過你的事記恨了這么多年?”
容小侯爺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終于愿意承認了?”
“承認什么?”
“五年前,秋嵐山腳,發生了什么,你不記得了嗎?”容小侯爺冷冷地開口。
但是秦與意怎么也想不起來,那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她的記憶力真的沒有那么好。
第二日兩人早早兒醒來,繼續趕路。走了半晌,容小侯爺有些乏力,暗道這女孩子的身體就是不爭氣。
他昨夜未能睡好,今日便有些疲倦,注意力也總是不能集中,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都踏空,摔了下去!
他腳下是個山溝,極窄極深,若是摔下去,哪里還有命在。秦與意眼疾手快,連忙拉住他的手,卻被帶得身子趔趄,一同摔了下去。
兩人慌得大叫,手卻一直緊緊地握在一起,在山壁上翻滾而下。山溝壁上長著一棵小樹,恰巧將兩人掛住,阻了那下墜之勢。兩人松了一口氣,彼此對視一眼,秦與意開口安慰道:“大難不死必有……”
“后福”二字未出,便聞得咔嚓一聲,那小樹再也承受不住重力,齊根斷裂開來。兩人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此時容小侯爺急中生智,連忙出手扣住山溝壁,硬生生將五指插入其中,下滑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
秦與意被他拉著,抬眼看見他右手五指鮮血淋漓,簡直不忍心再看下去,開口道:“你放開我,讓我摔下去吧。這樣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要。我可不想生孩子。”容小侯爺黑亮的眼睛看著她。
過了半晌,秦與意才反應過來,小侯爺這是說了個冷笑話。她咧開嘴,笑了笑,又哽咽道:“你還是放開我吧。你的手……”
小侯爺額頭上泛出如豆大的汗珠,他勉力開口道:“你記得我叫什么名字嗎?”
秦與意有些反應不過來:“容……你叫容……”
“我叫容篤,情深意篤的篤,記住我的名字,秦與意。”小侯爺咬著牙,“我要是堅持不住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死?”
秦與意淚珠漣漣,點了點頭。
小侯爺松開手,兩人順著山壁滾了下去。
在摔下去的一剎那,秦與意終于想起來了,五年前,秋嵐山腳,她偶遇一個少年。這個少年當眾送了她一個花冠,卻被她摔在地上,罵了一句登徒浪子!
六
小男孩面目白皙秀氣,雙眼盈盈有神,軟綿綿的樣子好似一個白嫩嫩的包子,此時這包子的臉上卻是憤慨不已,指著秦與意大叫道:“你這個騙子!”
小時候的秦與意頭戴花冠,打扮得像個小新娘,身旁還站著個小男孩。她一臉納悶地看著他:“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小男孩沖上來,抓下她頭上的花冠扔在地上,踩了幾腳,大聲哭罵道:“你昨天說要做我的新娘子的!你騙人!”
秦與意醒了過來,第一個反應是,手好疼!
接著,身上的觸覺似乎都醒了過來一般,渾身各處都疼痛不已。她記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她同小侯爺一起摔下了山溝,她被小侯爺抱在懷里,應該未曾受什么傷才對。倒是小侯爺,也不知怎樣了。
秦與意動了動腦袋,便看見床邊坐著一個人。
一個年輕男子,唇紅齒白,眼睛黝黑而清亮。
“你……”秦與意開口,便聽見了自己女孩子的聲音,“我們換回來了?”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這里是我師傅住的地方,前幾日他出谷,恰巧撿到我們了……”
“哦。”秦與意慢騰騰地答了一句。
室內一時無聲,某種微妙的氣氛在兩人周身環繞。
終于,小侯爺咳了一聲,別別扭扭地低下頭:“這些日子,你我對彼此都已經了如指掌,你若是覺得我占了你便宜,我愿意對你負責。”小侯爺將頭扭向一邊,耳根子卻是不由自主地紅了。
秦與意:“……”
小侯爺有些緊張地開口道:“你不愿意?”
秦與意:“死都愿意和你一起死了,生又怎么會不愿意。不過……”
“不過什么?”容小侯爺抬起頭,惶急地開口。
“我的手被你捏得好疼!”
小時候的秦與意看著地上被踩得稀爛的花冠,哭了起來。
一旁的小容篤拉著她的手:“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子,我就送你一個!好不好?”
“好。”秦與意點點頭。可是她沒等到花冠,第二日就被奶奶送到了京城。
五年前她因沒認出小侯爺,所以錯過了那個花冠,現在再收下應該不遲吧?
秦與意坐在草地上,托著下巴看著容小侯爺用靈巧的手指編花冠,嘴角露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