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路子好設計

在BNC的店里偶然看到一個叫“Bai Peng”的設計師品牌，不禁讓我驚艷于它的剪裁與服裝建筑感。這種以極、平面、破碎的剪裁方法制作的成衣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設計師本人，終于在北京798藝術區的一間被二次做舊處理的廠房見到了他。在那里，細密的金屬管道銹跡斑斑，跟斑駁的墻面形成了一種全新的、支離破碎的美。

有些時候你認為它不能穿，是因為你的主觀意識認為什么衣服是能穿的，什么衣服是不能穿的，但其實我們想要改變的就是這一點。第一次印象

見到白鵬，支離破碎的穿著方式卻不顯邋遢，一副黑框眼鏡，扎個小辮，有如他的設計風格反叛，破碎卻有跡可循。跟直性子的人聊天總是特別爽快，你不會聽到那么多冠冕堂皇的修辭，他只會說我是怎樣一個人，我就是我。

iLOOK：你好，白鵬！我們好像是從你今年春夏的第一件作品開始知道你的，之前了解并不多。

白鵬：大家好，我是服裝設計師白鵬，現在我所在的位置就是“Bai Peng”在798的店。它是一個由舊廠房改造的，在我們來之前還是一個正在生產的空間，我利用這一塊老舊的墻，還有一些屋頂，把它們改造得變得更舊，讓它們跟純白色有一種反差。

iLOOK：你的家庭對你今天的選擇有影響嗎？

白鵬：我和主流比較脫節，跟主流的那種步調比較脫節。但總的來講也都還可以，因為我的父母在20世紀80年代也做服裝，我從小是在老人的家里長大的，所以他們會對我的選擇比較支持一點。但是我小時候，他們基本上不太管我，也沒有給我灌輸關于服裝的東西。我開始懂事的時候大概是七八歲，之前他們都在忙廠子或者各種其他的事，等到我懂事的時候，他們基本上已經做別的生意了。

iLOOK：你當初選擇做一個服裝設計師的初衷是什么，為什么想做服裝設計師呢？

白鵬：因為我一直以來就對設計充滿興趣，從學校出來之后，我沒有正常地上一些服裝專科的培訓課程，但往往也會上一些，大多數時間拿著相機去拍照，或者去一些舊書店、舊書市集。更多的時候我是在自己跟自己學習。然后，我覺得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個行為，就是因為我要讓一些我心目中的感覺、我認為有顛覆性的一些概念可以直接地面對人群。所以我希望去做一個這樣的品牌，開一間這樣的店。那樣它可以直接地跟消費者面對面，讓我去挑釁這個社會。

iLOOK：在你的設計中，你覺得從概念、剪裁、面料和制作的細節來看，做設計最難的是什么？

白鵬：我覺得最難的不是技術上的問題，應該是品牌的發展和管理，因為設計不單是設計本身，還是一個存在與發展的關系，品牌本身是公司的一個商業標志。因為你做的不是一個純粹的藝術，所以最難得的是公司的運營和設計技術的結合。

iLOOK：所以從某方面來說，一個優秀的設計師必須是一個優秀的商人。

白鵬：如果短期內不能把商業運作規劃好的話，未來我不一定還能繼續做出設計作品。比如說對于我們的主線品牌“Bai Peng”來講，它是把技術和設計融合在一起，達到最好效果作為目標，而不是把商業作為第一個目標。

破碎的完整

白鵬的第一個系列以破壞性、重構式、平面剪裁和反常規的制作方式，并融合古代東方的意識和實驗、前衛的概念，隱含著一種很特別的吸引力，一切看似美好的東西一旦打破原有的規則都會迸發出一種新生的光輝。

iLOOK：2013春夏是你的第一個系列，你是怎么想到做這個系列的？

白鵬：這個系列就像是整個品牌的最開始，我覺得它像是把一件一件純粹的概念掛在上面，對我來講它還是非常的單純，然后，我覺得接下來會有很多的變化，覆蓋在它上邊。我覺得它不太像是一個真正的系列，像是一個最初的概念。

iLOOK：你做這個系列之前，是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還是突然想到要做這個系列？

白鵬：我之前做的準備跟服裝沒有太大關系，比如說平時也不太愛去看和服裝相關的一些書，我做的準備都是對我自己的一個準備，所以現在做服裝，做的時候我也不太會想這個系列要……而我想的是我把我自己變成一個這樣的人，然后我去做什么，它自然會去融入。所以我之前做的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比如攝影，比如書，比如畫，或者是文字上的一些東西。它們跟服裝沒有那么直接的聯系，但是最后會轉化成我的一個自然表達的狀態。

iLOOK：那么就是說你做這一個系列就是一個轉化的過程，你前面所有的攝影，還有你做的一些積累，都是對這個系列的一個鋪墊，對嗎？

白鵬：我覺得大家做這個工作或者做其他工作都一樣，只不過可能有些學校做的東西就是專門針對服裝或者技術本身的，但我覺得其實這跟每個工作都一樣，你去積累出一些你想要的、感覺對的東西，去成為你想成為的人，然后做的時候就成為這個樣子了。

iLOOK：聽說你之前學服裝設計，但是后來退學了，為什么放棄學習了呢？

白鵬：是的，不是放棄，是覺得那樣的方式并不好，因為學設計嘛，不能變成跟“學”相抵觸的一個東西，我認為怎么學都可以，主要是對想做的事有幫助的方法都可以，我認為我這樣的方法對我自己來講更有效率。

iLOOK：但是有一個問題是，有些東西，比如說技術上的，只有在學校里才能學到，那你離開學校之后都是全靠自己學習嗎，還是父母可以提供幫助？

白鵬：技術上的東西并不是都在學校里學的，太多學生從學校里畢業，但是做不出衣服的。現在的學校只教一個非常大眾的、基本的一些宏觀理論的東西，甚至是可能不適合你的一種意識。

iLOOK：就是說學校更多是在傳遞宏觀的概念？

白鵬：對，一個宏觀的概念，這個宏觀的概念是不一定適合你的。就設計本身而言，應該每個人都是完全不同的，完全不同的風格，這才叫設計的創作者。但如果你在一個宏觀的、基本的概念下，你怎么去做呢？然后技術類的問題，在服裝、時裝設計學校里是很難學到的。

iLOOK：那你現在做服裝的時候會不會遇到一些專業技術上的難題呢？

白鵬：專業技術本身的話，任何牌子都會有，我覺得……我本身也是在做專業上的事兒，不是說我沒有念科班學院就沒有專業的基礎，而我們現在也是以一個獨立工作間的方式操作，可以做定制也可以做成衣，而且我目前也做所有從打版到制作的這一套東西。所以我覺得技術關鍵最困難的地方不是它本身，而是跟設計、跟你自己的理念結合在一起。

iLOOK：你對自己的設計風格有一個怎么樣的定位呢？

白鵬：創造性、延續性和實驗性。

iLOOK：我們看到你第一個系列，覺得你的剪裁方式跟別的有點不同，能介紹一下你這種特殊的剪裁方式嗎？

白鵬：我用得比較多的是平面剪裁，而大家用的立體剪裁比較多。我剛才說的延續性，就是我希望有一些……我沒有在國外留學的經歷或者完全接受西方的那一套……所以我能夠表達的其實是比較東方性的那一套，我只能這樣做，沒有太多其他的選擇。所以我覺得平面剪裁是一種可以跟它很好貼合的技術，而且這也只是一部分，我還用了一些比較反常規的方式去操作。因為我們想要的就是打破一些硬的觀念，然后用一種或者是傳統、或者是激進的手法去表達一下意思。它本身沒有什么太多的規則或規定。

iLOOK：見你的作品，比如在剪裁上，看似很隨意，但是其實在細節上還是下了很多工夫的。

白鵬：我覺得細節是體現設計師用心與否的關鍵之一。因為有時候會用一種比較開放式的，我特意做出一些比較粗糙的效果，所以這樣的話細節就變得非常重要。但是我覺得細節和整體對我來講完全是一個整體，本身分不開的，沒有哪個點是特別的，它整體就是一個完整的部分。其實有一些衣服的平面剪裁讓你看上去是一個平面，但是穿上之后，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效果。我用平面剪裁的原因是它跟我們想要的感覺是比較相像的，就是有流動性的。

iLOOK：從你的設計里可以看到建筑感的線條，這是時裝藝術化，是現在難能可貴的設計理念。你是怎么把你衣服的實穿性和這個藝術化融合在一起呢？

白鵬：從我這個角度來講，我覺得主線的衣服本身就是要能穿的，我們主要考慮的卻是創造本身。有些時候你認為它不能穿，是因為你的主觀意識認為什么衣服是能穿的，什么衣服是不能穿的，但其實我們想要改變的就是這一點。衣服看似是非常不好穿的，但其實只是你的觀念認為它不好穿，這是一種表達，有時候我們就要特意去挑戰這種觀念，讓這種禁錮的思想能打開一點。這也是一種嘗試和一種顛覆吧。

iLOOK：那你承認你的衣服里有一點小小的幽默感和戲謔感嗎？

白鵬：這很關鍵，你在做一個創意的同時，讓它變得有趣和幽默是挺重要的。

iLOOK：那你最喜歡的是哪一位設計師呢，你的設計會不會潛移默化地受到他一點影響？

白鵬：以前的話，Maison Martin Margiela或者像川久保玲這一類本身就是比較叛逆的一些人，我從學校出來之后，也是會喜歡他們這樣的一種態度。但是也談不上太多的影響吧，就是這種觀念、這種精神對我有指導作用。

尋找另一種途徑

有人說白鵬相對浮夸的設計作品更像是喧囂都市中躲在角落里的靜謐老人，或看破紅塵或故作深沉。其實這是另一種擲地有聲的探尋，反常規，循個性，但是另辟蹊徑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iLOOK：還有，剛才逛你店的時候，發現你很多衣服的面料好像都比較特別，能為我們介紹一下你用的面料嗎？

白鵬：我覺得面料是設計很關鍵的一步，現在在中國面料面臨很大的問題，因為像我們這樣的公司由于資金問題，沒辦法去做一些訂貨，而且我們的產量也不大，類似這樣的問題很多，但還不算是最大的問題。把設計和技術結合在一起，面料也是技術的一部分，如果能夠結合得好，不一定說非要什么面料都是要最好的，一樣能出好設計。

iLOOK：那你現在看了那么多中國設計師，中國設計師現在也挺火的，在各個媒體、品牌都做推廣，想讓中國的原創設計走上國際舞臺。你覺得現在的中國設計市場怎么樣？

白鵬：其實還是不錯的。因為現在這個階段雖然看起來不錯，實際上有問題。因為服裝需要基本的意識、基本的審美，而我們現在的設計品牌是賣給一些特定的人、特定的人群，這樣的話，穿著這個品牌的服裝再去走秀啊、再去做一個活動啊，就不太像服裝本身的東西。雖然說在國外一些很有概念性的服裝也不是賣給老百姓的，但是我覺得真正的購買力、消費力，真正有人去消費這個設計品牌，才是最重要的。

iLOOK：因為在國外的話，之前跟很多設計師聊，比如說在法國，他們是有國家力量在支撐服裝設計行業，所以他們發展起來的話就會覺得好像路會比在中國好走。但是現在中國媒體也在推廣，服裝設計這條路看似很好走，其實也是滿途荊棘的感覺，對吧？白鵬：對，因為像法國那樣的政府形式的，或者是協會形式的這種力量，我們全沒有，不拖我們后腿就不錯了，甚至基本上有一種對抗的感覺。

iLOOK，那你現在春夏第一季的作品市場反應如何？

白鵬：對于我現在這個階段來講，市場的反應還不是特別的重要，因為我覺得大家的反應好是很奇怪的，我想要做的一些就是反常規、有挑戰性的。

iLOOK：沒有想到會這么好？

白鵬：好嗎？

iLOOK：以現在的銷售情況還有媒體的反響來說，大家是認可的。

白鵬：我也不知道。但對于我來講，我想做一件有挑戰的事兒、挑戰性的事兒、顛覆性的事兒，所以我覺得一開始大家都說好對我來說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iLOOK：那你之前提到說，你覺得成功的設計更商業，以后的話，在設計中，你會不會考慮到這個東西好不好賣，把這個東西考慮到你的設計中去？白鵬：對我來講，這件東西好不好賣，永遠都不是我第一個考慮的因素。

iLOOK：所以說會開發一個副線？

白鵬：對，我會。我覺得對于一個設計品牌來講，你必須要面對銷售，應該把銷售的品牌立體化，因為有很多的層次，所以對主線來講，永遠不能把銷售看作第一目標。接下來可能會有一些支線的品牌和一些比較有意思、比較好玩的概念，在銷售上也會有比較好的表現。比如我想做一個Bai Market的概念，一個像市集的場子，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攤位，可能有咖啡店，可能有古董店，可能有油畫攤，可能有現場音樂表演，或者是一次成像攝影，在我們的院子里把各種東西結合在一起，把它們變成一個品牌。類似這樣好玩的銷售方法，在商業上反而會比較有吸引力。

iLOOK：那么目前的話，春夏系列已經出了，秋冬是呈一個怎樣的狀態呢？

白鵬：我覺得秋冬才算是真正的第一個系列。因為我覺得現在春夏這個系列太單純了，秋冬系列還處于一個概念的階段，但這個概念我已經做很久了。接下來就是把它實現出來。

iLOOK：那你秋冬系列是對現在這個系列的延續還是一種顛覆或者突破？

白鵬：它跟這個還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上會有一些延續的東西，我想讓它……因為大家會覺得衣服不太實穿或者太過了，我想讓它可以穿，但是它背后的概念或者它本身的形式會夸張很多，或者是好像看似不能穿，但是我想讓它變得能穿，這樣一個概念。

iLOOK：品牌“Bai Peng”現在是你的主線是吧？那么以后還會出現它的副線品牌，你能講一下今后對這個品牌的打算嗎？

白鵬：從服裝來講，目前我只想做好主線的工作，接下來我的支線不一定是服裝本身，可能會有一種就像剛才所說的不一樣的方式和不一樣的產品，會是一種有意思的銷售方式吧，但不一定非得是服裝本身。

iLOOK：那我們期待你的秋冬新作品。

白鵬：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