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工作人員憶宋慶齡鮮為人知另一面：21塊碎布拼接“八卦衣”

1月27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之一、國家名譽主席宋慶齡誕辰120周年。全國各地陸續舉行了各種紀念活動。海南是宋慶齡的故鄉，1月25日上午，來自京、滬、瓊三地的專家學者、宋慶齡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等60余人參加在?？谂e行的紀念宋慶齡誕辰120周年座談會，共同緬懷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女性。宋慶齡的一生富于傳奇，抗爭、革命、堅持，但是，在那些波瀾壯闊的背后，隱藏的是一位樸素雅致的中國女性。

看上去雍容華貴的宋慶齡，其實是一位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非常勤儉節約、潔身自愛的女性。她對日用品不挑剔，對舊物有著別樣的情感，能用就用，能省則??；她在工作中更是公私分明，不謀求個人的好處，在很多應酬事宜上常常自掏腰包。許多外國友人對她的內在和外在形象頗為欣賞，贊譽她代表了中國婦女的完美。她將穿舊的服裝改制后繼續穿著；購買詞典不選精裝本她只要字大方便看就好；日常使用過的舊信封、包裝紙、繩子等她堅持收集起來重復利用；私人贈送給外國來訪賓客的禮品她堅持自掏腰包……

在紀念宋慶齡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受邀而來的原宋慶齡上海寓所管理員周和康，追憶了深藏于腦海中半個多世紀的那位偉大女性節儉清廉的生活。

初見宋慶齡

周和康，曾任中蘇友好大廈經保處糾察科小隊長。1956年4月底，他接受上海市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挑選與委派，擔任宋慶齡寓所管理員工作。1956年5月1日前的那幾天，宋慶齡整整一個月被外事國務所忙累而在家休息，沒有下樓，一天三餐均由李燕娥或鐘興寶端上樓。所以，周和康剛到寓所時的這幾天里，沒有見到他仰慕已久的宋慶齡副主席。直到5月1日那天，宋慶齡設宴招待親友和身邊的工作人員時，他才第一次直接見到宋慶齡。那天，當周和康懷著崇敬的心情跨進餐廳時，內心仍十分拘束與緊張。當時，他常在畫報與影片上見到的宋慶齡已端坐在座位上了，見到周和康踏進餐廳，她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蕩漾著微笑，親切而又熱情地用一口帶著浦東口音的上海話，主動向周和康招呼道：“周同志，儂來啦，請坐。”“首長，您好！”

步入晚年的宋慶齡美麗端莊，氣質不凡，雖說她已年逾六旬，身體已開始發胖，但她的皮膚仍白哲泛紅，透著光澤；豐滿的面龐上，只在兩眼的眼角邊，才有幾條淺顯的魚尾紋。這天，她上身穿一身墨綠色的旗袍，腳下穿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儀態萬方，典雅高貴。

宋慶齡莞爾一笑，邊示意周和康坐下，邊和他拉起了家常：“聽口音，周同志儂是寧波人？”她的平凡樸實與平易近人，頓時把周和康心中的拘謹與緊張掃去了不少?！笆堑模组L?！薄芭秵?，寧波湯團我最歡喜吃了，特別是黑芝麻豬油餡的?！薄疤昧?。”“儂有幾個小國了？”……

熱情的話語，真摯的感情，使周和康再次感到無比的親切，內心的緊張與不安，頓時消失了一半。他真沒想到大名鼎鼎、功勛卓越的大首長竟是這樣的平易近人，慈祥可親。

宋慶齡平時喜愛的插瓶花有玫瑰花、香水月季、菖蘭、康乃馨、阿麗斯、菊花、象牙紅、水仙、臘梅、天竹、銀柳等。每當家里接待中外重要來賓時，宋慶齡總是事先作好周密的布置，親自巡視，調整插瓶花與盆花的布置，有時還拿起剪刀，親自修剪一番。周和康至今仍記得，在1956年10月接見印度尼西亞總統蘇加諾的前一天，宋慶齡在客廳里，對李燕娥與周和康說：“插花是一門很有講究的藝術。在廳室里，插上一束絢麗多彩的鮮花，可以起到畫龍點睛、滿室生輝、給人以美的享受。周同志，你看，李媽插的瓶花，千態百姿，多么有趣呀！你要向她好好學習?！苯又终f，“插花要和季節相結合，在元旦，要插上象牙紅、臘梅和水仙，給人以艷紅、青翠迎新年的喜慶祥瑞的氣氛；在春節要插上臘梅、天竹和銀柳，這是傳統中國式的插花，給人以吉祥如意、凝重幸福的感覺。要使鮮花開得鮮艷、飽滿而又持久，花瓶里的用水很講究，早晨在花瓶里加水、換水，可使花朵在較長時間里不會枯??；盆花要在臨夜時搬到室外，放在陽臺上，讓它吃些露水，才能長期保養好?！彼螒c齡的一番話，充分顯示了她對養花、護花、插花的淵博知識。百花叢中，宋慶齡最喜愛梅花，可謂與梅花結下了不解之緣。

“八卦衣”穿了多年

每當出現在公眾場臺，特別是重大的外事活動場合，宋慶齡的舉止和服飾總是令人無可挑剔。許多來訪的外國友人對宋慶齡雍容大方的風度、完美無瑕的形象贊不絕口，稱譽她是中國婦女真誠、美好的代表和象征。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宋慶齡的穿著卻極為樸素。

“平常居家過日子，首長愛穿全棉的布衣，夏天愛穿香云紗的衣服?！?8歲的周和康，從1956年起，被派至宋慶齡上海寓所擔任管理員工作，一干就是26年。

也許是常年生活于上海，周老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上海音。一聊起老首長生活中那些讓他感動的往事，已進入米壽之年的周和康語調總是那么高昂。“每年冬天午餐后，首長在大陽臺上來回漫步，然后坐在藤椅上曬太陽休息時，總是穿著一件‘八卦衣’。”

周和康說的“八卦衣”，是一件用碎布拼接而成的棉馬甲。這件衣物現保存于北京宋慶齡紀念館。“有些史料上說這件衣服是宋慶齡和保姆李燕娥一起用26塊碎布拼制而成。但據我所知，這是不正確的，李燕娥不擅長針線話，馬甲是首長和保姆鐘興寶一起用21塊碎布拼制而成的?！?/p>

這是一件頗有“巧思”的衣物，周和康記得，馬甲的周邊袖口有布條包著，如果臟了，便可以拆下來洗滌后再重新縫上使用?！袄钛喽鹪嬖V我，首長十分喜歡這件棉馬甲，每年冬天往返京滬之間，都隨身攜帶，經常穿在身上保暖御寒?！?/p>

不僅僅是這件棉馬甲，周和康說：“首長對所有的舊衣服，是能穿就穿，不能穿就由鐘興寶改成臺體后繼續穿著。”

喜歡收集舊物的首長

在上海寓所，宋慶齡有一處“藏寶之所”——樓上臥室東側一間梳洗室的浴缸。

“日常使用過的空瓶，空盒和禮品盒上的紅綢帶，使用過的舊信封，包裝紙，繩子等等，堆得滿滿的，再拉上浴簾，別人根本不知道這是她的藏寶之處。”周老笑著回憶說，首長曾囑咐過李燕娥，這些東西都要收集起來放好，需要時會有用的。

這些儲存在浴缸里的廢舊物品，都得以廢物利用。例如使用過的大信封，宋慶齡仔細拆封后收集起來，需要使用時就在舊信封原地址姓名處貼上一張紙條，然后再寫上地址姓名重新使用。每年圣誕節，宋慶齡都會在家里準備一棵圣誕樹，把它打扮成大樹銀花，而掛在樹上的一條條銀絲帶，就是由她所吸的香煙盒中的錫紙剪成的。

周和康說：“在首長看來，節約就是要從點滴著手，而且這不僅僅是節約幾個錢，是物盡其用?！?/p>

宋慶齡歷來講究物以致用，致用即類的生活理念。1967年5月4日，周和康接到宋慶齡住宅秘書來信，請他幫忙購買中華書局辭海編輯部編著的辭海第一分冊。隨信，宋慶齡親自寫了一張批條：“關于買辭典那要50元太浪費，現在我每日還要付我的藥費，因此買便宜的一套吧，只要字大，我看方便就好了?！弊裾账螒c齡的指示，周和康購買了一套簡裝的辭海，由工作人員帶往北京供宋慶齡使用?！澳翘讏D書價格才20余元，由宋慶齡上海家里日常費用中支出。”

在周和康的記憶中，宋慶齡的日常生活很簡樸。一日三餐，樸實簡單，“早餐僅吃兩片麥面包，一杯咖啡和一杯紅茶，一個煎餅，有時還囑咐我去買些大餅油條來吃。午餐吃米飯，二葷一素一揚，因她喜歡吃魚，二個葷菜中總有一個是清蒸或紅燒魚，素菜是炒青菜，菠菜或空心菜。下午的點心是一杯酸牛奶。晚餐是小米粥或泡飯一小碗就可以了。偶爾為了調劑口味，我就到靜安寺華山路一家廣東人開設的民生烤鴨店買些烤鴨、燒肉她喜歡吃的食品，改善一下伙食?！?/p>

公就是公，私就是私

“首長是個很堅持原則的人，公私分明，從來不讓國家多花費一分錢?！睍r至今日，一件發生在1963年的事情讓周和康記憶猶新。

周和康是寓所的管理員，宋慶齡上海家里的日常開支都交給他掌管，每月他都會定期把賬簿交給宋慶齡審核。“首長對賬目的審閱，相當仔細嚴謹?！?/p>

1963年1月17日，時任錫蘭（今斯里蘭卡）總理班達拉奈克夫人到寓所訪問，兩位領導人互贈禮品。可是，宋慶齡審核1月份的賬簿時，發現她事先囑托周和康從友誼商店購買送給錫蘭貴賓的禮品中國綢緞共計293元并未列入她的日常開支。

宋慶齡把周和康約到客廳談話：“周同志，上次送給錫蘭總理的禮品，是我私人送的，尚留下幾塊綢緞，也是我今后送人用的。這些費用，由我支付，當時向你交代得清清楚楚，你為什么沒有列人費用開支？”周和康很不安，回答說：“首長說的完全是事實，可是秘書對我說，這些禮品費用按照規定可以由公家報銷，所以我就沒有列入家用開支賬內?！?/p>

宋慶齡聽后，神情立刻嚴肅起來，說：“周同志，這樣做是錯誤的。一個人做事要論理、論法，公就是公，私就是私，這樣公私不分，就是貪污行為。如果不要我自己付錢，除了送給錫蘭總理的禮品外，留在家里的幾塊綢緞，請你全部拿去退還給友誼商店?！?/p>

周和康說：“我當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即表示，一定遵照首長的指示辦理，這時首長的臉上才露出笑容。不僅僅是這一次，1964年，首長給班達拉奈克夫人又送去4副護膝套，也是自己掏錢購買的。”

宋慶齡結交的中外友人非常多，經常的應酬活動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每次有客人來訪，她總是熱情款待，親自訂菜單。更多的時候，她會訂一些經濟實惠的菜肴，既讓客人滿意，也能節約花銷?！斑@些吃飯應酬，首長從來都是自掏腰包的。”周和康說。

1975年，黨中央出于對宋慶齡生活的關心，批準給她3萬元的生活補貼。秘書寫信向她報告了此事。她立即給秘書寫了一封短信，表示謝絕這筆補助。每每回憶起這些生活中的小事，周和康都對宋慶齡嚴于律己的行為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