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人們常常讀到這樣的新聞,說一座城市最不明智的投資就是興建場館。無論這類消息出現在哪些地方,它們的結構都非常類似:興建場館往往是為了響應某個倡議,并受到當地媒體頗有爭議的報道,字里行間夾雜著那些對此類投資總是頗有微詞的評論家們的深刻評判。而且,為了使論證看上去更加有力,這些文章一般都會選擇性地列舉一些數據,來說明一座城市出于某些“錯誤的原因”而投資新建或是擴建場館,實在是有失明智。那么,這些“錯誤的原因”都有哪些?有意思的是,在很多反對的文章中,又常常可以找到興建場館的有力理由。

當前常常聽到的反對建館的理由包括:建館需要大量資金;場館經營不能達到當初設立的財政與商業目標;全球場館面積已經供過于求;建館的錢不如花在別處收益更大;等等。但如果我們仔細查考這些理由,就能辨明它們是否無懈可擊,并理解為何很多城市都把興建或擴建場館作為投資重點。下面我們逐一分析,看一些“錯誤的原因”是否站得住腳。
論證
(一)場館經營并不盈利。
這決不能作為反對興建場館的理由。很簡單:如果場館可以盈利,那么私人投資者將會來興建場館,我們完全沒有必要進行當前的討論了。興建場館的目的是為了吸引更多的投資到場館所在城市,從而創造超過場館本身以外的經濟效益。所以,只有當人們忽略了建館所帶來的更廣闊的經濟效益,才會得出場館經營不盈利的結論。這些更廣的經濟效益雖然不一定最終能夠達到場館自身所設立的收益目標,但仍然是存在的,而且這些收入最終都以部分增加稅收的方式促進了當地經濟發展,而稅收是很容易核算的。這些收入最終歸到場館所在地的政府,或是更大意義上的當地社區,而他們正是場館的投資方。忽略場館在更廣的經濟層面上對經濟產生的促進作用,從根本上誤解了建館的首要原因,而這正是那些粗糙的損益分析報告容易犯的錯誤。
(二)即使興建場館是盈利的,但醫院、學校、娛樂設施等才應該是政府優先考慮投資的社區實施。
恕難茍同。這種觀點雖然聽上去很難反駁,但缺乏有力的支撐。自然,醫院之類的社區設施是一定要建的。但是,當地的納稅人本身不想承擔這些設施的全部興建費用。因此,利用會議中心之類的場館從非本地人口身上創造收入,以支持社區本身的公共設施建設,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簡言之,會展場館經營帶來收益,用于建設社區內的其他設施,而這些費用從當地居民所付的使用費中獲取,是不足夠的。進一步說,也不應該由當地居民來承擔。
(三)場館僅供外地來的參會代表使用,對當地社區沒有貢獻。

其實,如果仔細計算興建場館吸引的游客所帶來的經濟效益、為當地商務和學術領域帶來的支持、來自全球各地的頂尖行業資源、對知識傳播起到的促進作用,以及帶來的與場館有關的教育機會,還會得出上面的觀點嗎?人們往往很容易忽略本文前一部分提及的更廣泛層面的收益(因為收益比較難核算),其實這正是一座城市舉辦商務活動的意義所在,并且這些活動所帶來的收益的絕大部分往往流入活動舉辦當地的社區。另一方面,一座場館作為當地可用設施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可用于舉辦當地社區活動,包括商貿型活動、客戶見面會、大型宴會與社區慶典活動。這些活動大大提高了世界各地場館的使用率,而且合情合理。
(四)場館沒有達到本身設定的商業目標。
沒錯,這完全有可能發生。但商業目標只是對特定的情況下會出現的結果的預測,而這又取決于商業目標是何時制訂。例如,有誰預測到過去的幾年將會出現全球性的重大經濟危機?如果沒有,為什么要指責場館沒有達到預期的商業目標?場館的經營在很大程度上都反映了整體的經濟局勢,各行各業都大受經濟危機的影響,人們憑什么會認為場館可以幸免于難呢?無論如何,達到預期的商業目標本身并不是場館的營業目的,人們應該關注的是在營業過程中付出了多少成本、最終有哪些收益。如果經濟形勢喜人,場館也促進了整體經濟的增長,那么何必要查問場館是否達到了最初的商業目標?
(五)現有的會展中心供過于求。
鑒于當前的經濟形勢,某些地區的場館可能真的供過于求,但我們思考問題的角度不應只限于當前的經濟形勢(但愿這種不景氣的情況不要持續太久)。場館跟其他商品一樣,在不同的時期,供求的變化并不總相一致,尤其是在經濟發展遇到挑戰的時期。總之,無論從哪方面來講,說場館“供過于求”都是無稽之談。批評家們很輕易就引用宏觀的經濟數據來支持自己的結論,而場館的客戶并不會自動調劑得平均以使場館的經營業績看起來很漂亮。正如任何行業一樣,場館經營者有相對成功的,也有業績蕭條的,關鍵取決于場館本身能否滿足特定的市場需求。歸根結底還是要認真考量場館自身在商業活動中能取得什么收益,而不是籠統地看世界上一共有多少場館面積。
(六)場館的設施使用率未達100%。
也許一座場館并沒有時時刻刻都在使用當中,但這有什么關系嗎?就像其他企業一樣,“充分使用”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一般情況下,如果把場館所舉辦活動的開始與結束時間、展會活動為零的會展淡季與場館的設施維護期排除在外,一所場館的使用率能達到65%以上已經令人喜出望外了。必須看到,只要場館能夠創造凈利潤,它的使用率達到多少其實無關緊要。舉個例子,一家餐廳會因為沒有每張桌子每時每刻都有人吃飯而關門大吉嗎?當然不是。關鍵在于它是否收益大于支出,創造盈余。
(七)還有其他比興建場館更有效的方式來促進經濟的發展。
真的如此嗎?那么其他的方式是什么呢?大部分熱衷于新型投資(且美其名曰“發展經濟”)的城市都大把花錢給研究機構,而研究機構又拿這些錢來吸引決策者,試圖吸引他們關注各類商業發展機會,從而在當地社區投入更多資金。請思考一下:一座場館舉辦大型的全國性或國際性商貿活動時,所達到的不正是這樣的效果嗎?參會代表大多數都是有決策能力的商界、行業或學術界領袖,他們構成了與會代表的絕大多數。況且,這些參會代表參會為場館帶來了很大一部分收入。事實上,即使享受政府補貼的場館大部分運營成本都是來自場館的使用者。因此,興建場館吸引新的投資,成效遠遠超出其他更為保守的經濟發展策略。
(八)即便如此,當前的經濟形勢不容樂觀,最不適合投資了。
不然。當前也許是最好的投資興建場館的時機。原因如下:首先,場館之類的建筑工程,從開始興建至交付使用,一般需要五年以上。也就是說,興建場館是對未來投資,而不是對當前的經濟情況進行投資。當前就進行投資,意味著已經為經濟復蘇做好準備,而不是消極等候經濟回暖信號,因為到時想要抓住經濟增長機遇已經太遲。退一步講,如果對經濟復蘇不抱希望,那么從各個方面來講都已經是輸家了。因此,興建場館是長遠經濟發展與社區發展策略的一部分,而不是基于當前的經濟形勢。
其次,基礎設施建設很可能是刺激消費最有效的方式,因為這不僅可以擴大就業,而且可以帶來長期的收益。
最后,在當前經濟低迷的情況下興建場館,無論在土地購買、設施購買,還是在設計與施工等相關領域上,成本都會比在經濟復蘇時期要低。
(九)現在是最后一個問題:
場館建設或是純粹為了跟其他城市競爭,或是為了給當局樹立政績。這只是官場上的表面文章,不能帶來商業效益。
這個說法幾乎有三處嚴重的錯誤,誤解了一些想通過場館來促進當地發展的政府。這些政府想通過興建有競爭力的設施來吸引外界的關注和參與,促進當地社區在某一方面的發展和繁榮,而這不正是政府部門的職責所在嗎?政府本來就應該投資此類設施來促進當地在未來的經濟與社會發展。在此意義上,建設此類設施能夠吸引商務、學術和行業內的投資相關活動,所以花錢興建場館在更廣的意義上是政府的職責,而不是亂花錢。在某種意義上,在詳細考察市場和整體經濟發展計劃的情況下,場館一類的投資項目,從長遠意義上為政府提供了展示自身重要職責的機會,即預見未來發展機會并為之儲備,而不是只忙于應對當前形勢。
誠然,所有這些因素都需要詳盡考察。只有進行科學的調研與分析,才能決定進行哪些類型的投資才能更好地促進當地社區的發展,進行何種投資才能抓住機會。譬如,在場館建設中,安裝哪些設施才能有效滿足市場需求,吸引到合適的投資。如果一項投資使一座城市有能力去做通過其他投資方式不能達成的目標,而且該投資項目經過細致的規劃與有力執行,那么這項投資就是明智的。
另外,如果人們看到,興建場館之類的投資不像其他投資一樣,大部分費用都由場館將來的使用者支付,場館投資的意義就更不一樣。
結語
當然,有些興建場館的動機確實是錯誤的。例如,在沒有進行可行性研究的基礎上,或是不顧可行性研究的結論,純粹為了短期利益而興建場館。但此類現象正在逐漸減少,因為人們逐漸認識到,會展中心在整體經濟發展與城市的社會規劃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有關當局也意識到進行任何商業投資之前作嚴密評估的必要性。人們如果要真正認識投資興建場館的意義,就必須看到:興建場館是一項在各個方面均有回報的投資,需要進行仔細的規劃和管理,同時要確保場館在城市的商務規劃和社區發展中扮演角色。
最起碼,我們應該看到,場館運營本身不太可能會賺到錢,但從整體上看,場館幾乎無一例外會增加一座城市的純收入。而且,正如上文所論證的一樣,如果場館在從非本地居民身上創造一些收益的同時,還為當地帶來一些教育、知識、投資與學術方面的資源,那么這將是不錯的投資。
綜上所述,批評家們很容易把注意力放在場館自身能否盈利,而這其實是整個問題中最小的一個方面。場館的運營成本大部分來源于場館的使用者——由非本地居民組成的參會代表。重要的是,場館所有者應該制定計劃,使場館帶來的綜合利益最大化,促進當地社區的整體進步和經濟發展。
最后,興建場館是否對每一座城市而言都是明智的投資?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它也不總是錯誤的投資。那些持批評態度的人,無形中抹煞了場館可能為他們帶來的益處。當然,批評家有權利和責任對公共投資表示懷疑甚至是提出質疑,畢竟,他們也是納稅人,包括興建場館在內的公共投資的款項來源,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他們的錢。但是,他們也有責任去認真查考興建場館的原因,去理解為什么那些看似不應該建館的原因,其實恰恰是建館的理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