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經有這樣一個時代,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有著非同尋常的風度、氣質、情趣,他們灑脫自由地思想著,直言不諱地生活著,他們就是民國漫畫家。文化上的民國趣味特別具有包容性,既包含傳統的經典,又囊括西洋的新銳。盡管那時候的媒體更有言論自由,但漫畫依然是用來針砭時弊的一種重要文化形式,解讀民國漫畫,從中或可一窺當時人們的生活狀態。
那個時期的一系列漫畫既是藝術文化領域的代表,也是反映社會病態的哈哈鏡。這些漫畫或者是時事漫畫,或者是社會漫畫,不在于諷刺政治、譏笑個人,而在于揶揄人生、批判社會,起到了影射時事、反思人性、珍視生命、改良社會的作用。青年藝術家高瑀的作品因受到民國漫畫影響,形成他對待藝術與生活灑脫風度的動因。這次iLOOK特別與高瑀以民國漫畫為題進行對談,以此懷念與重溫民國漫壇奇士的一代風華。
iLOOK:在民國時期,畫在中國曾盛極一時,當時的作品提供了如同萬花筒般的窗口,讓人們窺探20世紀初中國的社會萬象以及各種危機和矛盾,你是怎么看民國畫的?
高瑀:我很小的時候就對繪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當然那個時候也只是自己想到什么畫什么,對民國畫的接觸,可以說是一個契機也是一種啟蒙,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從此也就迷上了民國畫的風格和表現形式。但民國畫所反映的不僅僅是社會的矛盾,也有一些沒有時性的,很多畫家就是用畫來表現他們自己的生活,像老夫子的風格,幽默詼諧。
iLOOK:民國時期是中國畫的繁榮時期,在當時民眾認知水平普遍不高的情況下,用簡單的畫人物形象,通過幽默、敏銳的觀察力針砭時弊,吸引廣大讀者,成為當年一些媒體報章慣用的做法,民國畫的主要表現手法有哪些?
高瑀:民國畫的表現手法是多樣性的。舉一個特殊的例子,非常著名的民國畫家萬氏兄弟,中國動畫的奠基人、開拓者,也是世界影壇上“中國學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們拍的《鐵扇公主》是亞洲第一部動畫長片,極富民族特色,日本著名畫家手冢治蟲當時就拜訪過他們。萬氏兄弟的地位很高,《大鬧天宮》也是他們做的,是整個中國動畫事業的開山之作。他們當時的畫不叫畫,先用黏土塑浮雕,然后再拍下來,這種方式現在很少用,可以叫“塑”——畫雕塑。民國畫家的很多很多作品現在來看都是非常經典而且發人深省的。
iLOOK: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民國畫家?
高瑀:很多,萬氏兄弟那自然不用多說,還有豐子愷、葉淺予等。至于說他們具體的風格,其實那個時代的畫家風格很多樣化,有種勾勒群像的感覺。民國題材我們談的很早,說白了就局限于民國大家,局限于對民國輿論社會的考量,集中在談徐志摩等這票文人,但他們遠不是完全的面貌。民國畫家可能在當代是一群不為人熟知的群體,但要說勾勒整個社會面貌的,必須是不同人群的社會面貌。民國大明星們,我們談的也不夠,現在年輕人很多都不知道白光是誰,他們被我們漸漸忘記,所以我們不能只看到精英階層,應該看到大眾生活。我曾經看到過一張非常經典的民國老照片,是一個宴會,與會者每個人的一張畫合在一起,名單里的好多人都在歷史上留下過一角:豐子愷、張光影、李慕白等,都出現在同一張照片上。他們當時的市井生活豐富多彩,至于延續到現在的風格,確實不為我們熟知。
iLOOK:近代中國的繪畫史上,面對西方文明,除了徐悲鴻、林風眠的體用之路外,還有這樣一群熱血真誠的畫家,他們畫風抑或老道辛辣,抑或幽默摩登,他們的思想更激進,創作跟生活聯系得更緊密,市民生活的生動和時局的動蕩可以說盡收筆底。
高瑀:其實,我認為用某一種形式來判斷藝術是特別西方式的思維。講個故事,黃永玉也是民國著名的畫家,他作為一名經歷過大時代的人,應當算是一位卓有成就的藝術家,無論社會還是個人價值都是如此,在中國歷史上是一代“鬼才”。他創作的畫構思奇特,造詣精深。以黃永玉為代表,那個時期一系列畫既是藝術文化領域的代表,也是反映社會病態的鏡。這些畫或者是時事畫,或者是社會畫,不在于諷刺治、譏笑個人,而在于揶揄人生、批判社會,起到了影射時事、反思人性、珍視生命、改良社會的作用。至于到后來,就很少人愿意干畫。這種形式伴隨媒介的產生,跟媒介的發展有著巨大的關系,包括特點:便于傳播。在現代意義上的畫,是隨著西方媒體進入中國,中國開始有了報紙之后,才真正有了意義。其實當時的畫家也有別的工作,比如在某某企業上班等,這些都很正常。畫生存后來就是靠登廣告、畫廣告。所以這些畫家就一直在畫畫。不只是反映生活,實際也為了生存。
iLOOK:20世紀80年代出生的藝術家一般都會受到“小人書”、日本歐美畫的影響,你卻一直在研究民國的畫,你的個展被評論家認為“能夠在言談與作品中感受到80后藝術家的成長和社會責任感”,民國畫是否也激發了你的社會責任感?
高瑀:我認為這是現實的一種諷刺,單單要求一類人或者一代人肩負社會責任感都是不完整的。我創作的
畫有時候靈感就來源于今天看到的事兒,今天的閱讀和今天的電影,都是關于當下我的一些感受,風格多樣。我的畫是關于現在,關于此時此刻,現實在改變,所以我們會一直改變。可能我們這一代藝術家的一個特點就是,每一作品都可以講一個故事,我們不能用一個詞或某一個類型來概括什么是社會責任感,如果藝術形態還是一個單獨的線索,那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我最早接觸的是國產動畫片,此后日本、美國的動畫片才陸續進入中國。在接觸畫和動畫片的整個過程中,應該說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這些
畫和動畫片在我身上產生的效果是不同的。從某種角度上講,國產動畫片對我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美國和日本的畫和動畫片讓我拓展了視野。其實藝術家完全可以不關心社會,但現在躲不開。
iLOOK:這就面臨一個老話題,關于對自由的追尋和青年內心的覺醒,我們做這個民國范的專題也是想引發大家的思考,為什么中國在過去時代一些很好的東西沒能傳承和延續下來?
高瑀:雖然民間的創造力十分有限,不過這些畫作卻不是所謂的“機械復制時代”的產物。它們并未齊刷刷地指向時,而是各人融入了彼此相異的生活經驗以及“笑點”。畫似乎也不要求人們眾口一詞地攻擊一些不受人民歡迎的人,這樣做太沒情趣。即使公共話語空間范圍極其狹小,畫仍然希望給純娛樂的創作保留一塊自娛自樂的地盤。這是民國畫最純真最本質的東西。但至于說我們沒能傳承和延續下來的一些風格或習俗,這可能都是社會的發展進步。
iLOOK:你覺得民國范是什么?
高瑀:自由。自由不是想的,而是什么都不想,不需要去設想,去設想的就是要爭取的,去爭取的行為是表現出真的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最重要的是有來源有根據的自由,不是無水之木。民國時代的文化有根基,沒有被斷裂,面對西方的現代文明和傳統文化的變故,還是站在基礎上,那是嚴格而傳統的基礎,不想之后徹底被打斷。我們之后再談自由就有些無所適從,什么都屬于自己,但當什么都屬于你的時候,就其實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