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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鄉愁的闡釋與命名:“代際”、“70后”與“經典化”

2013-12-31 00:00:00
滇池 2013年11期

訪談 郭艷 李蔚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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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必要或非必要的章節(創作談)

我是個新面孔的老手(訪談)

1

至今還記得,那天深更半夜起床尿尿時,五斗櫥上的三五牌臺鐘當當敲了兩下。是凌晨兩點。正當我急促地把尿尿射進床底下的痰盂時,聽到石庫門兩扇漆黑大門,轟地被人撞開。那聲音,在死寂一樣的凌晨,猶如石破天驚。我糊涂了。懵懂之際,我聽到一陣散亂而又急促腳步聲穿過天井,上了樓梯,停在亭子間門前。

大冬天的,我站在床前一動不動。

黑暗里聽到母親低聲厲道:“狗鼻頭,回床困覺。”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父母大床上的布簾子拉開一角。黑暗中母親一雙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盯著我。我戰戰兢兢地說:“媽,好像有人到叔叔家……”母親立即打斷我的話:“沒你的事,困覺。”這時父親不安的聲音傳了過來:“小葉,我想去看看……”話音未落,叫小葉的,也就是母親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也困覺。”

我鉆進被子。但無睡意。隔著前樓門縫,我清楚聽到陣陣陌生而又細微的聲音:“王鈞平,穿上衣服,跟我們走。”我沒聽到叔叔的聲音,只聽到一絲嗚咽聲。那是嬸兒的。我心開始狂跳。什么人半夜三更找我叔叔?

一會兒,樓梯上響起下樓的嘈雜聲。我悄然無聲爬了起來,撲到前樓窗前,拉開窗簾一角,透過窗玻璃朝下面天井望去,窗外朔風颼颼,雪花飛舞。幾個黑乎乎人影架著一個男人走到天井口兩扇漆黑一團的大木門前站住了。從背影上看,被架著的男人是叔叔。他似乎在無聲地進行掙扎。這時我看到一條黑影舉起了一根鐵條之類的東西,朝我叔叔頭頂上狠命一敲,我急忙捂住嘴巴。我看見叔叔連哼唧聲都沒有,像袋突然倒空的米袋,軟了下去。這時我聽到一陣汽車引擎聲。一輛面包車倒開到石庫門門口,幾個陌生人像拖死狗一樣,把叔叔朝車門里一扔,接著“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了。借著車尾亮著的紅燈,我一眼看到車子牌照:08-警30×××。08,上海車牌區號。警,不說了。我嚇得跳了起來,一個轉身撲到父母床前,拉開布簾子,剛想叫道,卻見父母親睜大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父親說:“抓鈞平干嗎?他犯什么事?”母親說:“我怎么知道?咱不要管,也不要問,反正他有事。”父親說:“鈞平是個書呆子,我真弄不懂,他會有什么事?”說著父親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母親急了,死死按住他:“前兩天老林被抓了,他兒子沖了出來,不是一塊被抓了嗎?更何況他只是你的弟弟。”母親說完這話,父親哆嗦了一下,躺下了。

父母親這樣說著,見我穿著條褲衩抖抖索索地站在面前,一動不動地,母親奇怪地問我:“你怎么還不困覺。”我拖著哭腔說:“媽,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肯定是叔叔的。”父親眉頭一皺:“你說什么呀,什么血腥不血腥的。困覺。”

我慢慢退回床上,那股濃濃的血腥味一直縈繞在我的鼻頭跟前……

2

第二天一早起床,父母親已經上班。我從前樓走了下來,到了亭子間門口,發現叔叔家的門緊緊鎖著。我小心翼翼如小雞啄米似地敲響了房門。沒有聲音。大清早嬸兒怎么不在家呢?剛想上樓,亭子間門裂開一條縫,我看到嬸兒那雙驚恐萬狀的眼睛。我說:“嬸兒,沒事吧。”嬸兒這才把門開得大了些,朝我一招手,我馬上進了房間。嬸兒的臉白得像張紙。人像打擺子似地搖晃不已。我嚇壞了,說:“嬸兒,你病了嗎?我打電話讓爸媽回來好嗎?”嬸兒搖搖頭:“你們知道半夜的事了。”我點點頭。嬸兒眼睛紅紅地說:“我都整不明白,王鈞平究竟犯了什么事,深更半夜帶走他?”我搖搖頭。嬸兒說:“狗鼻頭,我沒半點力氣了,你能否替我去找一找?”我一愣:“找一找?到哪兒去找?”嬸兒說:“他們說是派出所的。”我一聽慌了說:“嬸兒,這個,這個派出所,我怎么敢去找呢。”嬸兒看了看,走到跟前,摸了摸我的一頭亂發。我發現嬸兒的淚珠一滴一滴地砸在我的頭頂上,泣聲說:“那倒也是,看來我們只能等了。只是你叔叔是個老實頭,他究竟會犯什么事兒?”我想了說:“對了,嬸兒,居委會治保主任費阿姨是我同學白面包的母親,白面包和我關系挺好的,要不,我先去問問。”嬸兒一聽,眼睛一亮:“狗鼻頭,叔叔平時最疼的就是你了,把你當成自己的小孩,你要吃什么,穿什么都是叔叔替你辦到,你一定要讓費阿姨幫幫忙,替嬸兒問個明白好嗎?”我說:“嬸兒,你放心,我這就去。”

我連早飯都沒吃,穿上母親替我改做的破棉襖,沖下樓梯。來到天井時,地上積滿了白雪。在清冽的空氣中我下意識地抽了抽鼻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在天井四周彌漫。

是的,家里也好,學校也好,好多人都不叫我姓名,而是叫我狗鼻頭。這是個不好的綽號,但沒辦法這是自找的。

我是上海市第一中學一年級學生。這個學校解放前是工務局女中。是個女子學校。進學校時,教室后面還留有更衣室。那天上課鈴響,我匆忙走進教室,坐上座位,就聞到了兩邊傳來的兩股香味。一股是吳莉黛身上的百雀羚香脂味;另一股是朱靜芬身上的友誼雪花膏味道。有這兩股味道也就算了,不過我還聞到了一股奇臭無比的臭屎味。我坐臥不寧。老師幾次對我發出警告,我無動于衷。老師火了,說:“王禾子,你究竟想怎么樣,不想上學,就出去。”我一聽火了,霍地站了起來:“那么臭的教室,你讓我怎么上課。”老師詫異地看了看我,隨后抽搐了鼻頭,想了想,說:“我沒聞到臭味啊。”我說:“我聞到了。”老師一笑,面對同學們說:“王禾子說他聞到了教室里有臭味,同學們,你們聞到了沒有?”老師這么一說,好多同學開始抽搐著鼻頭絲絲絲地聞了起來,結果什么都沒聞到。老師冷冷地看著我說:“都沒聞到,就你聞到,看來你不是人的鼻頭,而是狗鼻頭。”同學們笑了。我急了,說:“真的臭不可聞,是一泡屎。”老師又笑了說:“同學們,王禾子說他聞到了一泡屎,看來我還真沒說錯了。也就是狗最愛屎了。”同學們轟然大笑。我氣壞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罵道:“媽拉個逼,笑什么笑,這泡屎就是教室后面更衣室里傳出來的。”

這時,我們班的排長白面包站了起來:“王禾子,我告訴你,找出屎,說明你對;找不出屎,我他媽的就把你抓進紅團里去。”紅團,就是紅衛兵團部。盡管我從沒去過那兒,但我知道,一旦被抓進紅團,免不了一頓惡揍。我說:“行啊。”白面包二話沒說,噔噔噔地走到教室后面,推開更衣室門,一股惡臭的味道從里面沖了出來。

更衣室中間,果然有一泡惡臭無比的屎。

白面包的臉由白變青。

老師也愣住了。

白面包氣急敗壞地大叫:“是哪個龜兒子拉的屎。”

教室鴉雀無聲。

我笑著看著一臉驚愕的老師。

現在我的鼻頭像警犬一樣抽搐起來。在我閉眼使勁抽搐時,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變得越來越濃。我戰栗起來。對了,這可不是他媽的狗屎味或者說人屎味,而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我再睜眼一看,天井里除了不知被哪個人掃到一邊像座小山似的積雪外,哪有血呢?我來到積雪處。我感到雪堆中,有一灘濃濃的鮮血藏在里面。我往四周看了看,天井一角橫著一根鐵條。鐵條讓我想到了什么。我毫不遲疑地拿起鐵條插入白雪中攪動起來。不一會兒,雪飄了起來。白雪中磣雜著點點紅血。

我想起凌晨時分的場景。

我知道這是叔叔的血跡。

我感到叔叔站在我面前。

我扔下沾有斑斑血跡的鐵條,拉開大門,沿著東麻里弄堂狂奔,我生怕白面包母親費阿姨一早不在家。我氣喘吁吁地敲開白面包家門時,他們一家坐在桌前吃早飯。白面包一見我,吃驚地看著。我說:“白面包,我不找你,找費阿姨。”費阿姨一聽,奇怪地一笑:“狗鼻頭,你找我?”我說:“是的。”費阿姨看我急吼吼的樣子說:“別慌,慢慢說。”看著費阿姨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我有些懷疑是否走錯門。難道費阿姨不知道叔叔王鈞平與我們住在一個石庫門里嗎?難道她不知道王鈞平今天凌晨被公安局抓走了嗎?我愣在那兒時,費阿姨說:“說話呀,什么事?”我用舌頭舔舔嘴角說:“費阿姨,是這樣的,嬸兒讓我來找我叔叔,她想問問,叔叔犯了什么事?”費陳姨一愣:“你叔叔犯事?他不是王鈞平嗎?他能犯事?”我點點頭:“昨兒個半夜,叔叔被派出所帶走了。”費阿姨上下看了看我,非常奇怪地說:“你沒搞錯?”我點點頭,淚水掉了下來。費阿姨站了起來,眉頭一皺,說:“如果派出所抓人,按照組織流程,應該通知里委,派出所沒跟我講啊,這怎么可能呢?”費阿姨這樣一說,我也犯困。派出所來我們里弄抓人,身為里弄治保主任的她,那是必須知道的。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費阿姨就是不知道啊。這樣想著,我就離開了費阿姨家。剛出門,費阿姨突然想起什么,說:“如果真是派出所不打招呼抓人,說明王鈞平犯了大事。可你叔叔是里弄里出名的書呆子,他又能做出什么事呢?”我一聽馬上搖頭說:“不可能的。費阿姨,里弄里無論大人小孩,他們的思想狀況,你是一清二楚,叔叔你也是知道的。”費阿姨說:“這么著吧,我回頭去居委會給張所長打個電話,肯定會弄清楚的,好嗎?”

3

我悄然無聲回到家里。

經過一樓半亭子間時,我放低腳步。我怕心急火燎的嬸兒見到我,問我。

坐在桌前,把鋼筋鍋子從草窩里拿了出來,胡亂地吃著母親一早燒好的泡飯。吃著吃著,我就看見叔叔滿臉血污地在面前飄呀飄呀……

估摸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按理我早該去上學。但我沒有。拿起書包再次悄悄地下了樓后,我來到了天井。奇怪的是天井里怎么也找不到剛才那根沾有血跡的鐵條。我非常奇怪。鐵條怎么就像老母雞變鴨,不見了呢。更讓我瞠目結舌的原先墻角邊的那堆沾有叔叔血跡的白雪不見了。我四周看看。石庫門上下一片死寂。難道有人在我走后,打掃過天井?不可能啊。我百思不解。我傻傻地站在天井里。頭頂上是一方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中,有幾只黑鳥掠過。

我沒有多想,沖出石庫門,我要找我叔叔。要找叔叔,就得先去居委會。于是我飛也似地往東麻里居委會跑去。到了居委會,推門進去時,看到費阿姨剛剛放下電話。費阿姨看我氣喘吁吁的樣子,非常嚴肅地問:“狗鼻頭,你叔叔被公安局抓了,是真是假?”我一愣。費阿姨怎么這樣問呢?難道這樣的事,會造假?見我一愣,費阿姨也感到自己唐突了,馬上換了個笑臉說:“剛剛與張所長通了電話。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派出所沒有抓過你叔叔;區局沒有抓過你叔叔;市局更不可能抓你叔叔。”我說:“事實上我叔叔真的就是被人抓了呀。”費阿姨說:“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可是……”

這時我的鼻頭一癢,當著費阿姨的面,身不由己狠狠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費阿姨說:“這樣吧,回頭再跟張所長溝通,你現在馬上去讀書,不要成為懶學精。”我點點頭,但是腳卻沒有移動半步。費阿姨奇怪地看了看,問:“還有事嗎?”我說:“費阿姨,我想到里面那間小房間找我叔叔。”費阿姨一愣:“小房間找你叔叔?你叔叔在小房間嗎?”我說:“叔叔就關在里面。”費阿姨一聽,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著,像大白天見到鬼似地看著我,哆嗦著說:“你說什么?你叔叔關在小房間里?”我堅定地點點頭。費阿姨看著我,慢慢冷靜下來,哼了一聲:“狗鼻頭啊,我知道叔叔對你好,但不能這樣無故猜疑。你叔叔如果關在小房間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一動不動地看著費阿姨說:“你打開房門,讓我找一下就是了。”費阿姨看我的神態大為異樣,似笑非笑地說:“行啊。那么小的房間,你找什么呀。”費阿姨邊拿鑰匙邊說:“知道小房間派什么用場?”我搖搖頭。費阿姨說:“教訓不聽話的地、富、反、壞、右。”

費阿姨說著,打開小房間的門。

小房間只能放一張桌椅。

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空無一人。

費阿姨笑笑:“好了,好了,狗鼻頭,看清楚了沒有,空無一人,你還找什么呀,聽話,趕緊上學去。”

我沒動彈。朝四周看看,驀然發現窗玻璃外焊著死死的鐵條,少了一根。我眼睛一亮:“費阿姨,這兒少了根鐵條。”費阿姨說:“少了根鐵條又怎么啦?很正常啊。”我說:“不正常。少的這根鐵條在我們家天井里。這根鐵條是把我叔叔揍得鮮血淋漓的兇器。”費阿姨嘴一撇:“你拉倒吧。”我說:“真的,長短粗細一模一樣。”

費阿姨不理我,而是把我一把推開。

我頑強地用雙腳死列頂著。

費阿姨說:“你說找你叔叔,現在沒人,你還想怎么樣啊。”我沒吭聲,只是閉上眼睛,鼻頭在空氣中嗅著什么?突然我睜大眼睛看了看費阿姨。費阿姨嚇了一跳:“小赤佬,想做啥?若不是看在與白面包是同學,早就……”我沒理睬費阿姨。我聞到了小房間里的血腥味。我伸手拉了小房間中間的繩子,一盞15支光的電燈泡亮了。墻壁上到處都是成霧狀的血跡。我高聲說:“費阿姨,看看這血跡,就是叔叔的。今兒個凌晨就是被關在這里的,你難道說不知道?”費阿姨大驚,面如土色:“你說什么?你說你叔叔凌晨被關押在這里?”我沒回答她的問話,沖到墻壁前指著墻上的血跡給費阿姨看。費阿姨似乎搞糊涂了,湊了過來。費阿姨確實看到墻上如麻點般的血跡。費阿姨沒有吃驚,而是冷笑:“狗鼻頭啊,狗鼻頭啊,你,你是不是精神病啊。”我沒答理她,而是死死地看著她。費阿姨被我看得渾身難受,使了勁兒,把我推到外間。費阿姨說:“剛才說了,這間小房間是專門對付地、富、反、壞、右。他們不聽話,就要嘗嘗無產階級的鐵拳。但你叔叔不是,這些血跡怎么可能是他的呢?他又怎么可能凌晨被關押在這兒,無稽之談。”我說:“就是叔叔的。我能聞出他血跡味。”這下把費阿姨惹毛了:“小赤佬,從大清早開始就來我家,說你叔叔的事兒,現在又說他凌晨關在這里,看來你是別有用心!走不走,不走,馬上讓張所長把你帶進去,好好教訓一頓。”

一看費阿姨惱羞成怒,再聽費阿姨說到的那個兇神惡煞般的張所長,我有點怕了,馬上說:“對不起費阿姨,是我的錯。惹你生氣了,我這就走,馬上上學去。只是還麻煩你一件小事,行不。”費阿姨見我一下低聲下氣,沒好氣地說:“說吧,說完就給我滾蛋。”我說:“你能不能替我問問張所長,08-警30×××面包車牌是哪個公安局的。”費阿姨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問這干嗎?”我哭了出來:“費阿姨,今天凌晨,就是這輛捉人車,把叔叔捉走的。”費阿姨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操起電話打給了張所長。張所長說:“這輛警車是派出所的。只是這輛警車近來壞了,一直停在車庫里。”費阿姨掛了電話后,厭惡地看了我一眼:“現在你明白了嗎?晚上我得跟你父母、嬸兒談談。滾吧。”

4

從居委會出來,想到嬸兒紙片一樣的單薄身子在哆嗦著,學校肯定是不去了,便垂頭喪氣漫無邊際地走在馬路上。天,還是灰蒙蒙的。派出所沒抓過叔叔,費阿姨也不知道叔叔下落,那么究竟是誰抓走叔叔?那么我該到哪里去找叔叔?

走著走著,到了西康路上的二機床廠門口時,突然一驚。這不是叔叔工作的單位嗎?叔叔被抓,工廠知道嗎?工廠是叔叔的單位,那么他們理應知道,我能否去那里找找呢?

走進工廠大門,里面有個大院,好多工人聚攏在一塊,鬧哄哄的像個市場。我走到一個身穿帆布工作服的男人面前:“叔叔,想問一下,你知道到哪里找我叔叔嗎?”

男人說:“你叔叔,你叔叔是誰啊?”

我說:“我叔叔叫王鈞平。”

男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王鈞平被抓了?王鈞平這個書呆子怎么可能被抓呢?”我點點頭:“我去過居委會了,他們也問過派出所了,都說不知道,今兒個凌晨,他確實被人抓了。”

男人抓抓頭皮,想了想低聲說:“現在廠里很亂,我敢肯定沒人會知道你叔叔究竟被誰抓了,你到西康路919號,廠打鐵間去問一下,王鈞平每天在那里上班。”

看著鬧哄哄的工廠,我轉身就往打鐵間跑去。

打鐵間離廠部一箭之地。五分鐘后,就到了打鐵間門口。打鐵間兩扇大鐵門大開著,從門口一眼就能望到里面。我看到好多身穿帆布工作衣褲,腳穿煉鋼鞋的工人正在忙碌著。有的從熊熊爐門中鉗著燒紅的鐵塊;有的把燒紅的鐵塊放入鍛壓機下;有的開動著鍛壓機“嘭嘭嘭”地鍛壓著鐵塊;有的把壓好的鐵塊扔進一邊的水箱里,水箱里會滋地冒出一股輕輕的白煙。

我怯生生地走了過去。

我叔叔是個文弱書生,他怎么可能在這兒像那些肌肉發達的工人一樣打鐵呢?

看見我慢慢走了過去。那個開鍛壓機的大漢在嘈雜聲中,沖我吹胡子瞪眼睛地罵道:“狗日的,滾出去。”我沒滾,而是一動不動地站著,淚水滾了出來。大漢又大聲吼道:“你他媽的聾了。”我還是沒動,傻了一樣。大漢氣急敗壞,關了鍛壓機,從高高的鍛壓機上跳了下來,挾著一股熱浪朝我撲了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咆哮如雷:“你他媽的聾啦?這兒是你來的地方嗎?”我嚇壞了,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我找叔叔王鈞平。”大漢一愣,松了手:“你叔叔是王鈞平。”我點點頭:“叔叔一早被人抓走了,我來找他。”大漢說:“媽的,怪不得一早不見他人影兒,原來他被抓走了?他被誰抓走的?”

我搖搖頭。

工人們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王鈞平怎么可能被抓呢?”“要抓也得抓我呀?”“這個書呆子真他媽的倒霉。”

大漢大手一揮:“小兄弟,你叔叔被抓,我們還真不知道呢?這可怎么辦好呢?”

一個工人想了想說:“段長,樹欲靜而風不止,王鈞平被抓,肯定有事,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這樣吧,打開他的更衣箱看看,說不定會發現蛛絲馬跡的。”

大漢想了想,看了我一眼:“更衣箱不能隨隨便便打開。這么著吧小兄弟,如果你同意打開,就打開,怎么樣?”我沒吱聲。不知道是打開好,還是不打開好。出主意的工人說:“你是侄子對吧;你是在找叔叔對吧。如果不打開,我們又怎么幫你呢?”

我想起了嬸兒紙片樣哆嗦的身子,點了點頭。

工段長帶頭,來到鍛壓機后面的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著一排更衣箱。在掛著一把永固鎖的更衣箱前,工段長順手從一邊拿起一把鉗子,三下五除二地撬開了。我瞪大眼睛看著。除了與工段長一樣的一套帆布工作衣褲與煉鋼鞋外,里面到處都是書。工段長罵了一句:“媽的,真是個書呆子。”接著我看到出主意的工人拿起一本書叫了起來:“《安娜·卡列尼娜》。”另一個工人也叫了起來:“《復活》。”工段長馬上意識到了什么,眼睛一瞪又罵道:“叫什么叫,滾他媽的一邊去。”工段長邊罵邊從更衣箱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打開一看,一邊的工人又叫了起來:“書呆子,還會寫詩啊。”工段長“啪”地合了筆記本,沖著幾個工人大叫道:“老子沒看見書,也沒看到什么狗屁詩。你們看到了沒有?”眾工人面面相覷,馬上回答:“沒看見。”工段長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兄弟們,爐子還缺煤呢,替我統統搬過去燒了。”眾工人馬上過來把書與筆記本搬走,朝火爐走去。

只有我傻傻地看著。我不知道這書與筆記本為何要燒了。我想這是叔叔的東西,他們憑什么這樣做。工人走后,工段長拍拍我的身子說:“小兄弟,你叔叔被誰抓了,我們真的不知道。你還是回家吧,說不定,過幾天他就回家了。”

工段長說著把我往外推,我低著頭趔趄地朝前走著。突然我看到更衣箱一邊地上有根鐵條。我蹲下身子,拿起鐵條。我輕輕地撫摸著。這根鐵條太熟悉了,上面還沾有叔叔的血跡,它怎么可能從我家天井里跑到叔叔工作的打鐵間更衣室里來了呢?

我呆呆地看著。

工段長又推了我一把。

我抬起了頭,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工段長給我看得發毛:“小赤佬,你怎么啦?”

5

進了天井。腦子里始終盤旋著兩件事:一是,牌照為08-警30×××的面包車;二是,會飛的鐵條。

身后有動靜,回頭一看,嬸兒站在屋檐下,臉色慘白,雙眼死死盯著我。我嚇了一跳。嬸兒的聲音輕得像一絲微風:“狗鼻頭,找到費阿姨了嗎?”我點點頭:“她說回頭打電話給派出所問一下。嬸兒,你別急好嗎?”嬸兒搖搖頭,轉身抬頭看看天,說:“我怎么覺得你叔叔死了呢?”嬸兒的話來得突然,就像灰蒙蒙的天空中伸出了一只大手,一下緊緊捂住我的鼻頭與嘴巴,讓人窒息得難受。嬸兒說完,返身朝里走了。看著嬸兒單薄的像紙片一樣的身子消失在門洞里,我眼眶里頓時噴涌出一股辛酸熱淚。

我轉身出門了。

我堅信叔叔一定關在派出所。

我一定要到派出所去找找。

派出所離我家不遠,從西康路拐到常德路,再跑到康定路就到了。

派出所大院門口,我看到好多警察在進進出出。我想找張所長。一想到張所長曾到學校做報告時兇神惡煞的樣子,不寒而栗。

溜進了派出所大院后,看到一邊車庫前停著幾輛警車。走過去一看,一陣狂喜。那輛屁股朝外的面包車正是08-警30×××。車子已被洗過。像一輛剛出廠的嶄新車子。但我還是緊緊貼著車屁股細細看著,上面一滴血跡沒有。我使勁抽搐鼻頭。我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這味兒正是來自叔叔。那么叔叔關在派出所肯定無疑了。我趴下身子,往車下看,終于在保險杠上看到幾滴淡淡的血跡。我眼睛一亮。這時猛地感到后領被人一把拎了起來,耳邊傳來一陣爆響:“小赤佬,你在干啥?”

回頭一看,張所長那雙牛卵子大的眼睛死死瞪著我。

我魂飛魄散,戰戰兢兢地說:“張所長,我,我在找叔叔。”

張所長把我放下:“找叔叔?你叔叔難道在車底下啊。說,到底干什么?”

我說:“張叔叔,我是市一中學的學生。東麻里居委會居民。我叔叔凌晨被人抓了。早晨,我讓費阿姨給你打過電話,你不記得了?”

張所長臉色緩和了些:“不是說了嗎?我們沒有行動,也沒抓過你叔叔。”

我馬上說:“張所長,我嬸兒快急瘋了。你們今兒個凌晨確實抓了我叔叔。我看到了車牌號了,就是這輛08-警30×××的面包車。”

張所長一聽馬上說:“你個小雞巴蛋子,真他媽的胡說八道。這輛車早就壞了,準備大修,怎么能開出去呢?”

我馬上說:“既然是輛不能開的壞車,為何還洗這輛車呢?”

張所長被我說得一愣一愣:“你眼火蠻準的嘛。不過就算洗過車了,也不能證明這輛車能開呀,更不能說明抓了你叔叔呀。”

我蹲下身子,指著車架下的保險架說:“張所長,你瞧瞧,上面還有叔叔的血跡呢?”

張所長果真蹲下身子歪著腦袋看了看,有手指摸了摸,隨后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罵道:“你以為你是刑偵專家,大清早尋老子開心。滾。”

找叔叔有什么錯?可為何那么多人見到我,總是一個字:滾。

張所長轉身就往樓內走去。

我緊緊跟了上去,說:“張所長,我求求你,如果抓了叔叔,就告訴我嬸兒一聲。可不要抓了,還賴呀。”

張所長被我說得急了:“媽的,老子抓人還要賴呀。抓了就是抓了,沒抓就是沒抓。”

我說:“你們真抓了。我還知道你們把叔叔關在后面的拘留室。”

我話音剛落,張所長像老鷹捉小雞似地一把把我拎了起來:“你個狗日的,好好聽清楚。我帶你到拘留室。沒有你叔叔,老子就把你關起來。”

張所長連推帶搡地把我帶到后面拘留室。

拘留室門沒鎖。從外望去,漆黑一團。張所長隨即拉亮電燈。這是一間與居委會一模一樣的房間。只是比居委會房間大而已。張所長指著空無一人的拘留室,對我咆哮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叔叔呢?”

我呆一呆,真的沒我叔叔。連個鬼影兒都沒有。但是,但是為何我就覺得叔叔在呢。真的,他在啊。

我的狗鼻頭告訴我,房間里充滿著血腥味,而這是我叔叔的。

6

被費阿姨從派出所里領了出來,已是傍晚時分。

我沮喪地跟在費阿姨后面。費阿姨在前面走著,我在后面跟著。

費阿姨說:“狗鼻頭啊,狗鼻頭啊,張所長是看在我的份上。我是看在你跟白面包同學的份上。若不是這樣,你今天被拘留8個小時是要進檔案的。進了檔案你這輩子就徹底完蛋了。你懂不懂?”

我搖搖頭說:“費阿姨啊費阿姨,我親眼看到叔叔被那輛牌照為08-警30×××的面包車押上車的。可是他們為何不承認呢?叔叔究竟犯了什么罪了?”

費阿姨一聽陡然一個轉身:“狗鼻頭我告訴你,沒有人抓你叔叔。”

我哭喪著臉問:“那我叔叔呢?”

費阿姨說:“這誰知道呢?說不定,他與你嬸兒半夜相罵后,一怒之下,外出玩兒去了呢?”

我一聽,跳了起來:“不可能。我父母深更半夜都聽到了。我嬸兒哭得人都在戰栗,你怎么說他們半夜相罵呢?”

費阿姨說:“這事我會問你嬸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會要求張所長他們查的。”

說著時,看到白面包上氣不接下氣跑了過來:“媽,你到哪里去了。”

費阿姨奇怪地看著兒子說:“怎么回事?”

白面包一看我在邊上,又說:“狗鼻頭,你怎么與我媽在一起呢。”

費阿姨有些心急:“兒子,你到底有什么事?”

白面包看了看我欲言又止。費阿姨說:“你啞了,說話呀。”

白面包壓低嗓音說:“媽,我們學校防空洞里發現一具尸體。”

費阿姨大驚:“真的。”白面包又說:“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是狗鼻頭的叔叔。我已報告給張所長了。”

費阿姨面如土色:“怎么可能呢,怎么會這樣呢?”

說著也不理我,轉身就朝前面跑去。我已經感到有什么事不對了。費阿姨母子這么一跑,我理所當然地緊跟在后面。很快看見他們跑到余姚路99號門前停下了。

余姚路99號,上海市第一中學。

學校門前停著好多輛警車。

費阿姨與白面包很快進了學校。學校門口守著的警察不讓我進。不讓我進,我也要進。我強烈感覺到,叔叔出事了。我來到了一邊的學校圍墻前,爬了上去。我站在圍墻上朝前面看去,只見操場邊防空洞前站著好多警察。我從圍墻上跳了下去,發狂般地朝防空洞跑去。我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個男人平躺在地上,渾身上下血跡斑斑。

我傻傻地看著,一動不動!

一個聲音在耳邊飄蕩:“張所長,死者為失足跌落防空洞而死。死亡時間約為今天清晨5點左右。”

張所長嚴厲地說:“失足失足,失足個球。分明是被防空洞吃了。李校長,防空洞為何不蓋蓋子?”

李校長戰戰兢兢地說:“蓋了,都上鎖了。你看看,這鎖分明是被人撬……”

張所長不等李校長說完,大怒道:“還他媽的狡辯,你們學校要好好反思,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另外迅速查明死者姓名地址……

我沒聽下去,灰蒙蒙的天空下,我像一條斷了脊梁骨的狗,慢慢地在地上爬著。

我爬到了操場邊跳遠的沙坑前。

我想到了像紙片一樣單薄的嬸兒在哆嗦著。

我把自己的臉連同淚水深深埋入沙坑里。

這個男人只是像我叔叔,但不是我叔叔。

我還得去找啊找。

我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叔叔!

王季明簡歷 本名王建明,男,1959年7月生于上海。曾去農村插隊。現供職于上海地鐵維護保障中心車輛公司。

1998年9月至2000年6月就讀于北京魯迅文學院作家班。1986年開始發表小說。曾在《小說界》、《百花洲》、《青年文學》、《十月》、《山花》、《滇池》、《中國作家》、《清明》等三十余家報刊文學雜志發表小說百余萬字。多篇小說被轉載。著有長篇小說《我想過窮日子》,中短篇小說集《露天舞會》,長篇電視連續劇《老馬家的幸福往事》(合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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