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再回到那個黑暗的年代。在20世紀中期的黑人民權獨立運動爆發(fā)之前,在美國,到處都充斥著對黑人的種族歧視和壓迫,在南部,情況則更為明顯。那時,黑人一般只能從事笨重的和受輕視的勞動,且工資只有白人的一半甚至更少,失業(yè)比例極高;很多城市在住房方面也明顯劃分白人區(qū)、黑人區(qū);黑人同白人出門不能同坐在一個車廂,餐車、臥車、廁所、售票口、候車室、行李室、出入口等也都要實行種族隔離;黑人也不能和白人一起讀書,更沒有和白人一樣平等的選舉權,3K黨及其他種族主義者任意逮捕、拷打和殘害黑人的現(xiàn)象屢屢出現(xiàn)。黑人就這樣在美國社會的最底層苦苦掙扎。
對NBA來說,情況當然也不能例外。在NBA成立的早期,1950年之前,聯(lián)盟里的球員清一色的全是白人球員。直到1950年華盛頓國會大廈隊、波士頓凱爾特人隊和紐約尼克斯隊相繼簽下厄爾·洛伊德、查克·庫珀和奈特·克利夫頓,黑人球員才開始正式在NBA的舞臺上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不過盡管如此,黑人球員在聯(lián)盟里卻依然受到歧視,50年代時聯(lián)盟的那條“每支球隊只能擁有一到兩名黑人球員”的規(guī)定就是最好的例子。其實,不止是在打籃球的權力上,在其他方面,黑人同樣遭受著不公正的待遇,常規(guī)賽最有價值球員的評選(特別是1959年)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當時,雖然在打球的人數(shù)上受到了嚴格的限制,但為數(shù)不多的黑人球員卻還是向人們展示了自己極佳的身體條件和籃球天賦,比爾·拉塞爾就是其中之一。這個身高只有2.06米的中鋒在1956年夏天來到凱爾特人隊之后第一個賽季就幫助球隊獲得了總冠軍,之后的第二年,雖然在總決賽中以2比4不敵當時的圣路易斯老鷹隊,衛(wèi)冕失敗,但拉塞爾卻以場均16.6分、22.7個籃板、3.2次助攻的表現(xiàn)榮膺了自己的第一個常規(guī)賽最有價值球員。接下來的1958-59賽季,已經日漸成熟的拉塞爾更是在常規(guī)賽階段帶領凱爾特人隊打出了50勝20負的聯(lián)盟最好戰(zhàn)績。正當拉塞爾準備雄心勃勃的向自己的第二個常規(guī)賽最有價值球員發(fā)起沖擊時,一盆冷水卻在之后無情的潑向了他——在那年的最有價值球員評選中,他以懸殊的票數(shù)輸給了當時老鷹隊的當家球星鮑勃·佩蒂特。
讓我們一起來看一下那年的常規(guī)賽最有價值球員排行榜。佩蒂特以317分(59-7-1)排名第一、拉塞爾以144分(10-25-29)排名第二、埃爾金·貝勒以88分(2-20-18)排名第三、鮑勃·庫西以71分(4-11-18)排名第四,費城勇士隊的保羅·阿里金則以39分(1-7-13)排名第五。佩蒂特在評選中可謂是遙遙領先,他的總得分是拉塞爾的2倍還多,得到的第一名選票數(shù)更是拉塞爾的將近6倍。可事實上,他們二人之間真的有如排名般這樣巨大的差距么?還是讓我們繼續(xù)來看一下他們的表現(xiàn)吧。就在這個賽季,拉塞爾在帶領球隊獲得常規(guī)賽冠軍的同時,自己場均還可以穩(wěn)定的貢獻出16.7分、23個籃板和3.2次助攻,其在內線的兇悍防守更是各支球隊都難以跨過的一道屏障。而佩蒂特則帶領老鷹隊打出了僅次于凱爾特人的49勝23負,自己在出戰(zhàn)的72場比賽里場均則可以交出29.2分、16.4個籃板和3.1次助攻的數(shù)據(jù)。不論從哪個層面來對比,佩蒂特對拉塞爾似乎都沒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但為何在這一年的最有價值球員評選時卻出現(xiàn)了如此怪異的一邊倒情形呢?恐怕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因為佩蒂特是一個白人、而拉塞爾是一個黑人。
看到這里可能有的人會質疑說:“當時的種族歧視真的有這么嚴重么?”對這個問題,我想說的是:就在這一年,明尼阿波利斯湖人隊到西弗吉尼亞州的查爾斯頓打過一場表演賽,我們來看看這一時期兩名湖人隊球員——羅德·亨德利和埃爾金·貝勒關于這件事情的回憶,或許你就能明白了。
亨德利:“那天我們來到了查爾斯頓,可是來到這里我們在入住酒店時卻出了一點狀況,我們隊內的三名黑人球員——貝勒、鮑勃·埃利斯和埃德·弗萊明被酒店的服務人員擋在了門外,不準他們入內。不僅如此,他們還告訴貝勒他們三人不要在城鎮(zhèn)里亂逛,也不能隨意選擇餐廳就餐,他們就只能呆在巴士站旁邊的餐館吃飯。這讓貝勒覺得很有挫折感,于是他決定在那晚的比賽中罷賽,以此來表示抗議。可是就在那晚的比賽開始前,比賽的承辦者卻找到了我,他們希望我能跟貝勒談一談,勸他出戰(zhàn)。所以在賽前熱身時,我走進更衣室找到貝勒,跟他說:‘喂,伙計,這里畢竟是我的家鄉(xiāng),你就看在我這個朋友的面子上,打完這場比賽吧。’貝勒聽完后抬起頭,看著我說:‘羅德,你說得對,我們是朋友,我應該為你打這場比賽。可是你知道么?我也是一個美國公民,可是在這里,我卻沒有一點一個公民該有的權力。現(xiàn)在我覺得很失落,也不想打比賽,這種感覺糟糕透頂了。’最終,這場比賽貝勒仍舊沒有出場,我們的查爾斯頓之行也顯得很不愉快。”
貝勒:“就在從查爾斯頓回來之后沒多久,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那場表演賽的主辦者打來的,他鄭重的就那件事情向我道了歉,后來我才知道是因為這件事情被一些黑人領袖知道了,他們以我和一些其他黑人遭受歧視的經歷向政府施加了壓力,所以他們才肯道歉的,兩年之后,我又到查爾斯頓去打過一場全明星賽,那一次我就住在之前拒絕我的那個酒店里,而且也可以在城鎮(zhèn)里隨意的閑逛、吃飯了。我想說的是,在黑人爭取民權獨立的斗爭全面開展之前,黑人跟白人的差距絕對是天差地別的。”
看到了吧,當時的黑人和白人之間就是存在著這樣的不平等,所以當年在投票時在聯(lián)盟里占絕大多數(shù)的白人球員才更多的投票給佩蒂特,他們寧可沒來由的把票投給像阿里金、謝伊斯、西尓斯、哈甘這樣的白人球員也不投票給拉塞爾,可見當時歧視的嚴重性。其實,就在這一年的常規(guī)賽階段,佩蒂特和拉塞爾的表現(xiàn)可以說是不分伯仲,那么究竟誰才更適合獲得這個最有價值球員呢?對這個問題,我想說的是:就在這一年的季后賽,佩蒂特帶領的老鷹隊在西區(qū)決賽被只有33勝的湖人隊以4比2淘汰,而拉塞爾則帶領凱爾特人隊一路前行直至問鼎總冠軍,也給球隊的八連冠偉業(yè)拉開了序幕。顯然,拉塞爾的球隊要更加出色,拉塞爾才應該獲得那個賽季的常規(guī)賽最有價值球員,當年那個一邊倒的決定絕對是愚蠢至極的。
20世紀80年代時,“魔術師”約翰遜和“大鳥”伯德的黑白對抗已經成為了永恒的經典。可殊不知,就在他們之前,同樣有著這樣一對出色的“黑白雙雄”。只可惜,他們處在了那樣一個黑暗的時代,競爭也顯得不是那樣的公平,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