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我再一次單獨來到板烈。這里的村莊還是那樣靜悄悄的。倒是樹上的鳥兒有點迫不及待的感覺,把春天都使勁叫起來了。村莊附近的幾棵百年老楓樹,很準時地變綠了,顯得郁郁蔥蔥。
老舍筆下的濟南城,三面環山,只有北邊缺一小口兒,像在襁褓里的嬰兒。板烈可不一樣,東西兩邊都是開著一個口的,中間一條名叫芭蕾的河穿過,由東往西稍稍彎曲,像一個女人的身體,曲線清晰可見,突出的是一片農田,恰巧成為女人身上豐滿的乳房。也正是這肥沃的農田,一直養育著在這里生活的壯族村民。芭蕾河其實是紅水河一條小小的支流,可以忽略不計。但是我每次到這里,都要看看這條河。板烈村的南北,是一座又一座泥土山連綿起來的屏障。南面,從山腳到半山腰,是一片小梯田;北面,是一座被淹沒在板栗林里的小村子,不到30戶人家。村莊后面,由下而上,是滿山的板栗林和杉木林。聰明勤勞的村民,很自覺地在荒山上種滿了經濟林,滿山都是綠色經濟。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土生土養。
板烈,不管是在雜志里還是電視上,還是一個處女地,是從未被外人認識的閨秀。板烈不像湘西世界,經過沈從文先生的生花妙筆而被世人熟識,它只是一個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一年前因為中央電視臺的柴靜去采訪盧安克,那里是幾乎沒有外人到訪過的世界。村民們每天都會在雞鳴中抬頭東望,看看那紅紅的太陽是否出來,然后才會打開家門,開始一天的勞動。如果不是春耕,下雨天一定是好日子。男人們三三兩兩結伴在誰的家里煮酒猜拳;女人們當然也不能閑下來,幾個姐妹圍在某個人的家里納鞋子,嘴里說著誰家的豬養得大,誰家的男人干活不怕苦,也會說說誰的孩子聽話不聽話,說到開心的地方,家里的笑聲就傳到了九霄云外。樸實的板烈村民在高興的時候,往往會唱上幾句山歌,自娛自樂。
上帝是公平的。平靜板烈,大地披上一件綠色的外衣。遠遠望去,從山腳到山頂,梯次而上的不同植物形成不同的色階,像是一層層波浪往山上拉開。山腳剛剛長出新芽小草,淺淺的綠色,如嬰兒嬌嫩的臉蛋,讓人想親一口卻怕親壞了;再往半山腰,杉木林的深綠色,如保護嬰兒的巨大翅膀,有點刺人的眼;山頂一片雜亂的綠色,會讓你有點小激動,恰好的美麗,怎能不令人立刻想擁有這可愛的春天呢。這就是干凈又自然的天然氧吧。板烈村民們住在這樣的天然氧吧,身體健康,生活悠閑。他們沒有在熱鬧的城市生活,不費一分一毫,就可以生活在最健康的環境里,也算是上帝的優待了。
在板烈,你不能只看山,也要玩水。板烈的水,不是洶涌澎湃的海水,而是有點小姑娘的味道,從最初的源頭就是山澗涓涓細流,偶爾在某個地方和另外一條小溪匯合,慢慢變大,流過板烈的中心。河的名字很有詩意:芭蕾河(壯語直譯)。據說,他們的祖先是熱愛跳舞的民族,在這里遇到這么優美的地方,停下來休息,女人們在河邊居然跳起舞來,像天鵝跳芭蕾舞一般,于是就給小河取了這樣的一個名字,后人一直沿用了下來。河里半裸半遮的石頭,如漂浮在水面的小蘑菇,用心去挑選,或許能夠撿到令人驚喜的漂亮石頭。石頭可以不撿,重要的是和游蕩在石頭邊的小精靈——自由的小河魚一起戲水。脫掉鞋子,將雙腳放入水中,那緩緩流動經過腳邊的水流,撫摸著你的腳底,像是兒時母親為你輕輕洗腳的感覺。3月的河水不冷也不熱,剛好能讓你細細體味這水的脈搏和柔軟大自然的原始本質。河水是善良的,毫不保留地奉獻一切,熱就是熱,冷就是冷,從不遮遮掩掩。我喜歡河水,赤腳走在水中,任水流中的浪花打濕我的褲腳,濺到我的臉上,一直流進我的心里。
就這樣,我在板烈的日子里,關上手機,遠離電腦,過著親近自然、貼近泥土的小日子,讓生命擁有屬于自己的時間和環境。
生命,就是要傾聽著人心與自然融合的聲音。在浮躁的大城市,誰能放下手中的忙活,誰可以丟下柴米油鹽的包袱,諦聽大自然里花開的聲音和欣賞綠色海洋里非一般的畫卷,體驗著在你腳底流逝的時光?當很多人還在為加班而犯愁、為升職而勾心斗角的時候,我卻丟開一切,獨自走進板烈,欣賞著美妙的春色。給生命留一點時間,到大自然的懷抱中來,與它們交流,會使你有不一樣的收獲。
板烈,其實離我們不遠,只是我們沒有一顆欣賞大自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