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么多藏品,你擔心過風險問題嗎?
風險的確很大,我不會不擔心,但不能因為我擔心就不走路。攀登珠穆朗瑪峰時,我們也擔心,但不能因為擔心就不攀登了吧?另外我有一個終極目標就不擔心了,這個終極目標是:第一,不想把它們重新變成錢;第二,不想傳給后代,只想實實在在留給社會。我心里坦蕩蕩,無懼可言。
收藏的樂趣到底是什么?
中國人不太會享受文化的樂趣,反而當下社會特別盛行一種“醋意”文化,很多人都抱著“醋意”心態來看待文化事件。在我看來,所有的生理樂趣都有體力不支的時候,只有文化的樂趣才能享受到人生的最后一刻。收藏就是一種欣賞文化的樂趣。我們用了近百年時間試圖否定傳統文化,建立一個新的文化體系。結果呢,有點像“邯鄲學步”,我們連走都不會了。所以我們必須正視自己的文明——中華文明,忠誠于自己的文明比忠誠于西方文明強太多。

大家都想知道,馬未都的藏品到底值多少錢。而在馬未都看來,“收藏這件事從某種程度上說,在今天恰恰是被金錢左右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估價。“在今天,很多人之所以對于文物感興趣,更多的是和錢有關,假使文物沒有那么多一夜暴富的故事,也許很多人就不喜歡它了。”
時間回到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是個文學遠比古董值錢的年代。馬未都對于收藏,也完全是興趣使然。當時文物不值錢到了哪種程度?一件清朝官窯的瓷器也許才賣10塊錢。“當年要是一百塊錢,能收一堆玩意。一般都是由販子從下面兩三塊錢收上來,然后再加點錢五六塊錢賣出去,很便宜的。”
當年的馬未都還在出版社工作,業余時間文學創作的稿費每個月能有好幾百,寫一篇文章能買上個十件八件的好玩意。“到處都是寶貝,哈腰就能揀到。你知道那個喜悅嗎?像森林里采蘑菇,這一堆,那一堆的。”馬未都說。那時候,他把淘到的玩意帶回單位讓同事欣賞。別人一聽是花10多塊錢買的,都笑他當了傻帽兒。
但馬未都卻樂此不疲。寶貝買回家后,馬未都就躺在被窩里,一宿一宿地摸著看著。一是喜歡的東西就覺得特“養眼”,仿佛“和古人神交的滋味”;二是“琢磨”這其中的門道和文化。
1992年,馬未都辭去公職,專心玩起了收藏。很快,家里的古董越來越多,多得沒地方放。為了放下一件黃花梨大方桌,馬未都甚至準備把床都賣了騰地方,然后兩口子睡桌上。馬未都的愛人一聽急了:“‘哪有睡桌子的!”在愛人的強烈反對下,馬未都只好作罷。可那桌子自此成了他的心頭之痛:“我一生的痛啊,那可是我見過最大的黃花梨桌子!”如今,馬未都藏品早已超過千件,單是古床就有100多張。
數年前,馬未都來到廣州做講座,有人提問:“您現在這么有錢……”當時馬未都就打斷了笑言:“我要說我現在缺錢,您信嗎?”提問的人搖了搖頭。“我要說我不是個有錢人,很多人會罵我虛偽。但我的收藏品是個社會財富,我只是個保管者。我會把它留給社會,不會留給子孫。”
很多時候,馬未都愿意把自己當做一個“文化的布道者”。他經營博物館,“不以盈利為目的,而是為了傳播文化”。他曾說:“我當時喜歡文物的程度是一種執迷的狀態,我確實是因為文化的原因而喜歡它, 我覺得它的背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我們未知的,或者說我們應該知而不知的知識。
1996年10月,在馬未都的奔走下和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下,觀復博物館終于獲準成立了。對于“觀復博物館”這個名字,馬未都十分喜歡:“觀就是看,復就是重復,觀復意指反復地看,有喜歡、研究的意思。再深一層的意思就是老子在《道德經》中有‘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就是說萬物都在生長,我看著你輪回。境界很高。”
在馬未都看來:“從古到今,收藏本質是一項個人愛好,但發展到今天卻被人們作為謀利的手段,委實不該如此。”
如今觀復博物館已經是理事會的經營管理模式,而馬未都也早已決定“將收藏品悉數捐給觀復博物館,捐獻給社會,成為整個社會的文化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