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熱克溫泉

記不清去過了多少次溫泉，但是我依然百去不厭。它沒有名泉的秀美，也沒有豪華的包裝。我想，也許正是它不施粉黛的素樸讓我著迷，欣賞著它春夏秋冬的四季輪回。

溫泉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拜城縣城城北60公里外的山坳里，號稱“南疆第一泉”。其實溫泉的面積只有兩個籃球場大小。若論面積，號稱南疆第一或許有些勉強，但是從其所處的獨一無二的自然環境來看，這個第一實至名歸。

生命的敬畏

從縣城到溫泉，有一條柏油路旅游專線，乘坐觀光汽車行使大概一個小時就到了。在這一個小時的車程里，你絲毫感覺不到旅途的寂寞。

出城不久，就進入了綿延戈壁。盛夏的時候，放眼遠眺，芨芨草、麻黃草伸展成大片大片的綠，看不到邊，如同才發新綠的草原。走近了，“草色遙看近卻無”，原來只是一簇簇三五一堆地散落在裸露的石堆中。沒有水，沒有土，就那樣在肆虐的戈壁亂石中頑強地生長著，特別是麻黃草還有極高的藥用價值。眼前這副嚴酷的景象沖擊著視覺，顛覆著視覺，震撼著視覺，心中不禁平生出對小草強悍生命的敬畏。

當你看戈壁就要生厭了的時候，已經有隱隱的濤聲傳入耳際。不遠的路基下，是一條寬闊的河流，河水平靜地流淌著，路邊的小草在河水的滋潤下已經是另一翻熱鬧的景象。只是幾百米的車程，小草的兩重天真要讓人感慨上天造物的神奇。

神奇的石腳印

其實，神奇又何止這些！在路基和河岸之間，有一塊巨大的石頭鑲嵌在板結的沙石之中，石頭的正中，赫然呈現出一只腳印！這只神秘的腳印從何而來？腳印在這荒野中曾經演繹著怎樣的千古絕唱？帶著疑問和探秘的興奮，一車人雀躍著跟隨導游蜂擁而下。

因為是探秘，必然就要有一翻辛苦的經歷。有了辛苦，探秘才越發突顯神奇的意味和樂趣。尋訪腳印的路非常難走。從路基到河岸雖然只有四五米的距離，兩者水平面卻有近10米的落差。年輕的男子在幾塊較大的石塊上跳躍著，七八步就下到了河岸。腿腳不是很利索的，只好繞個遠道，從道路的另一面平緩的斜坡走下去，然后穿過一個廢棄的涵洞，來到河岸。從路基下的河岸到嵌著腳印的巨石還要蜿蜒步行50米。到處都堆滿了亂石，亂石之間，有一條曲折的碎石路面，不是很平坦，但也還不至于讓人跌倒。碎石中和著潮濕的細沙，不時地有涓涓細流在沙中滲出、湮沒。還在路上，就聽到巨石那邊傳來的大呼小叫，急著放快腳步一睹腳印風采，卻又不能大步地行走，平白生出些許淡淡的煎熬，倒也有趣。

巨石是那種最常見的乳白色，距離河沿有八九米遠。淺淺的河水中突兀著無數大小不一的石頭，和河岸上的石頭遙相呼應，渾然天成。而在這個巨石邊上，還躺著一枚更大的石頭，漆黑發亮。

人們圍攏在巨石邊，紛紛把自己的腳放進凹進去的腳印里。放進去剛好的人就興奮地大叫：“這個腳和我的腳一樣大啊！”

關于這個神秘的腳印，民間有多個版本的神話故事在流傳。流傳最廣的是講述一個叫買買提江的英雄率眾抵抗異族侵略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一個叫作“巴依”（維吾爾語，意思是富裕、富足。拜城的“拜”是維吾爾語“巴依”的音譯）的地方住著一群快樂的游牧民族。這里牧草鮮美，水源富足，家家都有一大群牛羊。白天，男人們放牧打獵，女人們照看孩子、砍柴做飯；晚上，男女老少們圍在一起，架起篝火，吃著香噴噴的烤肉，彈著歡快的熱瓦甫，載歌載舞。有一天，這種歡樂的日子被入侵的異族打破了。人們寡不敵眾，很多人被入侵者殺死，草原被入侵者占領，牛羊被入侵者掠奪。英雄買買提江率領剩下的巴依人民撤退。疲憊不堪的巴依人民逃亡到了這里，架起爐灶做著“庫爾達克”（維語手抓肉的意思）。肉快煮熟的時候，又傳來了入侵者追上來的消息。英雄買買提江立刻組織大家撤離，自己率領一群勇士掩護大家。聰明的買買提江揣測入侵者在這個時候一定也是饑渴難耐，看到庫爾達克就會經受不住饑渴的誘惑。于是在庫爾達克里放了砒霜。果然，饑渴的入侵者發現才開鍋的庫爾達克就瘋狂地搶食起來，一會兒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隱藏在附近的買買提江部隊立刻殺將出來，擊敗了入侵者殘部。買買提江擔心別的人誤吃了這鍋有毒的庫爾達克，飛起一腳踢翻了大鍋，庫爾達克四處飛濺。黑乎乎的大鍋倒扣下來，變成了巨大的黑石，鍋里的庫爾達克變成了四周乳白色的亂石，庫爾達克湯則化作不遠處流淌的河水，滋養著巴依大地的子民。對于故意放毒的食物，人們都要在上面踩踏，以破除毒性對四周的詛咒，獲得胡大（真主）的保佑。英雄買買提江在最大的庫爾達克上踏了一腳，這塊巨石上就永遠地留下了他的腳印。

看罷神奇的石印，汽車開始行駛進一段山路。

越怕越想看

山和水是永遠不能分開的。如果一座山沒有水環繞，那是一件多么美中不足、令人掃興的事情！

走不多久，映入眼簾的已經是陡峭的巖石山和山下咆哮的洪流。

怪石林立的山上不時有巨大的巖石突兀地從山壁上橫向伸出，像一個從天上打下來的巨拳就那樣耀武揚威地在汽車的頭頂上懸著，似乎有無限的力量凝聚在拳心，仿佛隨時都會在空谷的回蕩中砸將下來。若真的擊打下來倒也罷了，至少瞬間砸下來之后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了，可它偏懸在半空，讓你沒來由地承受著想象中被擊打的疼痛感覺。才逃過巨拳的威脅，一只拱起的肘臂迎面橫亙而來，遍布的疤痕觸目驚心，像在訴說著哀怨，發泄著被欺辱后歇斯底里的反叛和復仇。再一細看，那肘下還圓睜著一雙骷髏般深陷的眼睛，正對著你怒視眈眈。

山腳下，咆哮的河水怒吼著，湍急地撞擊著河中巨石。飛濺的浪花高高揚起，在陽光下幻化出絢麗的色彩，無數個七彩的水珠分散開來，抖抖擻擻，飄落而下。紛亂的彩珠有的繼續擊落在亂石上，迸裂成更細小、更紛亂的水珠，竄過亂石縫隙，墜入水流中。還有的浪花，仿佛天生一副壞脾氣，怒氣沖沖地滾滾瀉下，凝成白亮的匕首，重重地插入急流中。在湍急的河水夾裹下，河床下的各色石頭撞擊著，翻滾著，如萬馬奔騰，“轟隆”、“嘩啦”、“咕嚕”聲不絕于耳，路面似乎也在奔騰中輕微地顫抖。空曠的山谷在巨響中靈泛了起來，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潮濕的味道，山崖下那星星點點的綠伴著濕氣肆意的張揚著，在山風中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依傍著陡峭的山壁，俯瞰著懸崖下的洪流，汽車在山腰中盤旋，嗚嗚震響著，奔馳著，忽地左拐，忽地右拐，從容不迫。初來乍到的游客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膽大的，湊到車窗邊搶占有利位置急于一飽眼福，更有那貪心的想將頭探出窗外，被工作人員制止。膽小的，閉著眼睛嘴里不停地說“嚇死我了”，但又禁不住車內那一聲聲驚嘆的誘惑，張開眼睛迅速地瞄一眼，然后又閉上眼睛撫著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遇到拐彎處，有的乘客會緊張地大聲叫：“司機，司機，慢點開呦！”然而，這叫聲早被車內驚羨的議論聲淹沒，要求慢開的乘客只好膽戰心驚地看向窗外。呵呵，真是越怕越想看呀。

初識溫泉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溫泉。

溫泉四周山巒重疊。在這里，哪怕是盛夏都絕少有人穿短袖襯衣。來自戈壁大漠的酷熱被山毫不客氣地擋在了這片天地之外。晴天的時候，溫泉的天格外的藍，藍得常常見不到一絲云彩。近處，烏青色的山在瓦藍瓦藍的天空下冷峻而肅穆，山崖上開滿了黃、紫、藍、白的野花，絢爛耀眼。堅硬的山形在這密密層層的野花中逐漸變得柔嫩、溫情。遠處，高聳的巨大的雪峰在太陽下閃著耀眼的白光。偶爾，有幾朵白云飄過，在雪峰間投下陰影，移動的陰影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灰色蝴蝶，寂靜的雪峰頓時生機無限。在皚皚雪峰更遠的地方，依稀有隱約的翠綠。那里，就是令人更加神往的原始森林了。

山里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萬里無云的天轉瞬間密布烏云，閃電無情地割開黑牙牙的云，“轟隆”一聲，從割開的云層中透出炸雷，驚得人心臟忍不住地狂跳。那種在城區見不到的鋪天蓋地的雨嘩啦拉地傾瀉下來，仿佛要洗劫萬物。別看氣勢兇猛，這樣的雨往往幾分鐘后就匆匆收場，天瓦藍依舊，和大雨前的樣子沒有什么不同，倒是樹梢和野花上滴落的雨珠為山野平添了一絲嫵媚。

也有小雨的時候。細碎的雨點密密地、斜斜地落在鼻尖上、臉頰上，像一個溫柔熱烈的情人。這個時候，你盡可以在雨中去尋訪吊橋下融化的雪水匯集的冰河和1公里外的一個小巧瀑布。

而溫泉就似那一弘碧玉靜靜地躺在這山窩窩里。從來路的山坡上望去，一潭碧水藏在山洼里，映照著天空的藍色，野花的紅顏和山的烏青。一切都在日光里閃耀和旋轉，千變萬化，令人眩目。藍瓦瓦的溪流冒著騰騰的熱氣自東向西，仿佛一條青紗帶。一座頗具民族特色的木制小吊橋把它攔腰扎起，分為東西兩半。東面是在怪石灘中綿延成片的自然溫泉，大約有一個籃球場大小。平鏡一般的泉水下是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坑洼，坑洼里時不時地冒著不知疲倦的小泡。西面是經過人工改造過的溫泉，大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潔白的瓷磚圍成一個長方的池子，池底的瓷磚周圍遍布著被網住的一個個小洞，這些小洞就是地底下的溫泉泉眼。

自然天成的池子相對人工池子要安靜許多。喜歡安靜的人在天成的低凹中找一個剛巧容下自己的坑，選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熱哄哄的巨石壁上，頭戴一頂涼帽，閉目浸泡其中，不知不覺地悠然睡著了。如若沒有人打擾，一覺醒來，也許日上三竿已經變為日落三竿。相鄰的人工池子中則充滿了歡聲笑語，五彩的游泳圈就像山崖上的野花遍地開放。才學游泳和技術不過硬的都涌在淺水區，什么樣的游泳姿勢都有。在這熱烈的氛圍下，不會游泳的人也忍不住使出救命招數，在水里瞎撲騰，水花飛濺，引來注目一片。深水區里的人明顯少了很多，優美的泳姿讓人賞心悅目。高手相見，比的是扎猛子。從這頭扎進水里，看誰能一口氣潛到池子的那頭才伸出腦袋。

順著溫泉的水流逆流而上，漫步溪流之畔，河邊沙灘上，石堆中，有不少小水灘泛著氣泡。各泉眼水溫不同，有的水泡燙手之極，有70℃多，只消七八分鐘，就可以煮熟一枚雞蛋；有的只是溫熱，大概只有30℃多。

溫泉水成分里有鈣、鎂、鉀、鈉、二氧化矽、硫等，對各種關節炎、神經炎、消化系統疾病、皮膚病等都有一定的療效。這座溫泉因而也被當地人稱為神水。其實，對于更多的老百姓來說，醫療的作用并不是被非常看中的，大家看中的反倒是在浸泡和玩耍中感受到的那無窮的山中野趣。

野趣中的溫泉

有經驗的游客都知道，在這里要想享受到更大的野趣，就得挑選兩個特別的時間來玩——盛夏的夜晚和隆冬時節。

夜晚，泡在溫泉中，望著透過山崖上的雜草和野花升起的圓月，天成了山谷上一方有邊有際的碧海。白亮亮的一枚圓月看上去有一股說不出的寒意，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廣寒宮”這個稱謂，心分外寂寞。高處不勝寒！在溫泉中舒展著，心里則掛念起廣寒宮中那孤零零的嫦娥。要是圓月可以摘下放在溫泉里泡著，也許盛夏的溫泉就不會因夜色而如此凄冷。

有風吹來，靜謐的山谷在野花和野草的搖曳下，細細碎碎的撒下一些音符，好似一陣微風細雨吹拂過干渴的大地，一絲又一絲的余音繞著心尖尖打轉。方要沒了，又是一陣風，清脆入谷。清脆中，處處飄散著不知名的花草香味，方才的那點凄凄婉婉旋即消散得無影無蹤。

若是碰上沒有月亮的晴夜，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呀，仿佛一群調皮可愛的孩子想做點壞事，又怯怯地擔心被大人發覺一般。星星每眨一下，就有一雙細嫩的小手在心坎坎上輕輕地撓，癢癢的，說不出的舒服。星星在花花草草和楊柳的密密枝葉中漏下點點光芒，光芒映照在池水中，濃淡有致，層次分明，別有一番韻味。有了數不清的星星，山谷和圓月高懸時一樣雪亮雪亮的。漫天星光下的山巒和明月下山巒又有一種不同的感覺。明月下的山巒是靜默的處子，但透著少許的妖冶，星光下的山巒則低眉垂袖的，羞澀中含著一層淡淡的傲慢。如果趕得巧，有顆顆流星在天空劃過，何不對著這美景許個美好的心愿？有了心愿，只要努力，心愿總有一天會成真的。

不過，最有趣的當屬冬天了。山上、樹上、屋頂上、小橋上，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厚厚的積雪把一切堅硬的物體都修飾成綿軟。極目望去，收入眼底的，藍的天，白的地，容不得人心中起一絲一毫的雜念。且把那紅塵往事遺落吧，心中已是一個純凈的童話世界。山風還是那樣時強時弱地吹著，奇怪的是卻沒有那種呼呼呼的聲音。涼嗖嗖的臉、飛揚的發絲以及在陽光下飄落的雪霧都是此時風的聲音。

溫泉像兩塊巨大的瓦藍色魔鏡，就在這滿地的白中，裊裊地冒著蒸汽。如此地靜謐，真有些不忍去打破。脫去厚厚的冬裝，渾身立刻有寒冷的痛。短暫的痛驅走了方才的詩情畫意，什么不忍啊，還是暖和要緊。“撲通”、“撲通”幾聲巨響，大家如同丟棄炮彈一樣把自己刻不容緩地投入池中。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雪！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冰火兩重天的滋味就像天空和大地的對峙，相輔相成，相伴相克。這一刻的經歷，這一刻的感受，短暫與永恒，記憶的深處，永不磨滅！

到了水中，并不是完全地暖和。身子在溫泉里泡著，頭卻要不得不承受時時的寒冷。好在水面有熱騰騰的蒸汽，借著蒸汽的余溫，頭臉不至于凍得疼。實在覺著冷了，就把頭整個地埋入水中。

冬天來泡溫泉的人不是很多。受氣候的影響，專線道路有的時候因積雪太厚而關閉。因為人少，山谷里泉水中的廖廖歡笑就聽著格外響亮、清晰。豪情上來，對著天空放聲吼叫，嘹亮高亢的呼喊總敵不過綿軟厚重的積雪。沒有蕩氣回腸的余音，沒有振聾發聵的回響，聽著清晰響亮，入耳了卻干癟、滑稽，了無滋味，引來同伴善意哄笑。發聲的人不尷不尬的，只好悶悶地將頭潛入水中掩飾心中的失落。

吊橋·冰河·瀑布

溫泉就像養在深閨中的女子，父母兄長百般寵愛，所以時而熱烈奔放，時而調皮可愛，時而冷酷無情。兩池熱騰騰的水、特色吊橋和不遠處流淌的雪水就好似她性格的多面。

從人工溫泉池向南步行20多米，就是一座色彩鮮艷、拱著扶手的木制吊橋，頗具民族特色。扶手分為兩層，上面是半圓的拱形，下面是鋃鐺作響的鐵鏈。這拱形像極了清真寺里那各個部件的設計，所以看到它就要聯想到清真寺。拱形的扶手還被涂上了鮮艷的紅色和藍色。這顏色雖然醒目，卻也和周圍的景色很相配，沒有刺目的感覺。

吊橋約長20米，橋身很窄，剛巧容下兩個人平行而過。踏在橋板上，聲音“嗵嗵嗵”的，把自己都要嚇一跳。放輕腳步，還是那樣。每走一步，橋身都要搖晃幾下，吱呀作響。走到了橋中間的時候，橋身晃得更厲害了，活像在蕩秋千。女人忍不住大呼小叫，牢牢地握住扶手。倒是那些半大的小孩子們反倒不怕，高興地在上面使勁晃啊跳啊的，還笑話自己的媽媽膽子小。扶手下豎立著密密扎扎的護欄，一只鴿子想掉下去都難，所以大人們也就任由孩子們在那里鬧，并不阻攔。男人們在這個時候好像天生缺少浪漫的細胞，也不扶扶手，只管走過去，惹得女人直嘀咕：裝什么勇敢啊，有本事你下到水里讓我們看看！

橋下是寬闊的青白色河水。河水不深，流淌的速度不疾不遲，偶爾會在淺淺的河岸看到幾條小魚在里面游弋。可別小看這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河水，就是身體很強壯的人也不敢在盛夏的大中午趟進水里。河水冰涼刺骨，是遠處雪山上的常年積雪融化而來的。

記得有一年夏天，和幾個朋友結伴游溫泉，才到吊橋上，朋友就舉起相機一陣狂拍。朋友也是常游溫泉之人，應該見慣了這里的風光，不該有這樣狂熱的舉動啊。順著他拍照的方向看去，頓時明白了原因。遠處，一頭碩大的黑牛，不知是耕牛還是野牛正在河水中掙扎，也看得出它很想回到岸上。牛其實離岸邊不遠，河水只沒了它的腿，要是在普通的河水中完全可以輕松上岸。可是這頭牛卻慢慢倒下。等掙扎著站起來了，又找不著方向了，像凍糊涂了一般在河中漫無目的地緊邁兩步，然后又搖搖晃晃地倒下。就這樣起起伏伏，黑牛離河岸越來越遠，最后整個地倒在水中，再也看不見蹤影。

強壯的黑牛在冰冷的河水中送了命，卻并不妨礙冰河孕育生命，在淺河灘上游弋的小魚是那樣悠閑自在。我猜測，河中一定還有大魚。溫泉的餐館里就有一道魚，味道不錯，可惜吃的時候忘記了詢問它的來處。

瀑布就在冰河上游1公里處。因為沒有開發出道路來，尋訪瀑布就比較辛苦。

走過吊橋來到河對岸。砂石路面的小徑很窄，彎彎曲曲地向山坡上延伸，僅容一個人通過。路邊的野草不時地探出腦袋橫在路中，非要熱情地和你握手。要不是走的人多了，這條路大概也就不存在了。走了200多米后，就是一片亂石灘。沒有固定的模式，在亂石中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怎么走都是路。只要一直逆流而上。真是條條道路通瀑布啊。

冰河是沿著山腳流淌的，所以也是曲曲折折。河邊是陡峭的山壁，我們走的路就是緊挨著山壁的河床。水流量小的時候，就有部分的河床裸露出來，現出腳下這大大小小的石頭。水流量大的時候，河水密切地沖擊著山壁，根本無路可走，只能望河興嘆。所以若有心尋訪瀑布就必須在6月以前來。一路上，太陽從這個拐角出來，在那個拐角隱藏，活像小孩子們玩的藏貓貓游戲。這個河岸出奇地冷。在太陽照得到的地方還好，在照不到的地方可就慘了。想通過運動熱起來，可是怎么都走不快，腳下的石頭一個挨著一個，一不當心就會摔一跤或崴著腳。一邊走還要一邊觀察地形，挑巨石少的地方通過。

瀑布就在山崖上掛著，寬2米多，高10米多。瀑布的水流不大也不急，一路傾瀉，還被崖上六七個突出的石塊割開，水流顯得很不連貫。和那些有名的瀑布比，它沒有雄壯的氣勢，也沒有感官上的強烈刺激，但是它卻有別的瀑布所沒有的奇巧：山下是平靜的河水，10米多高的半山崖卻突然多出一條支流。這條支流從哪里來？冰河在遙遠的前方遇到了什么阻擋？為什么這個小分支高出主河床這么多？看著頭頂上就要西斜的太陽，看著曲曲折折沒有盡頭的河床，我們只好扭頭往回走。這個瀑布的秘密還是留給后來的探險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