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家近來發現,許多動物,大到大象、黑猩猩,小到兔子、烏鴉,都是有感情的。當它們的伴侶或同胞即將或已經死去時,它們都會表現出同人類如出一轍的悲痛之情,似緬懷、似哀悼。這些現象為我們解開了動物及人類的悲傷謎團。
很少有人覺得烏鴉可愛。它們體態臃腫,叫聲吵鬧,進食時有著禿鷹的貪婪,捕獵時卻沒有蒼鷹的優雅,甚至還會驅趕距離它們巢穴過近的幼鳥。在人類的神話中,它們是黑暗的象征,預示著瘟疫、巫術和邪惡。一部名叫《奪命黑鴉》的紀錄片,深度解析了烏鴉這個群體。盡管人類不喜歡周圍有烏鴉的存在,但是,烏鴉的靈魂中卻存在深層次的東西。若群體中的一員死去,其他成員可能會受到巨大的觸動。一只死去的烏鴉會迅速吸引來兩三只烏鴉,它們俯沖而下,發出特殊的悲鳴召集更多的同類,猶如儀式一般,伴隨著死寂的沉默,它們落到地上環繞著死去的同伴。一些烏鴉還可能叼來木棍、小草放在尸體周圍或上方。“儀式”結束,它們轉身飛走。
華盛頓大學野生動物學家約翰·馬茲魯夫說:“它們似乎在哀悼死去的同伴。”對于動物是否有思想,人類一直抱有“成見”,總的來講,人們認為動物是傻瓜。
然而,野外實地考察得出的結論卻與此大相徑庭。許多黑猩猩母親在幼崽死后拒絕接受事實,在尸體僵硬并開始腐爛的幾天甚至幾個星期內還抱著它。大象也會長時間地站立在死去的同伴身邊照料同伴的尸體,或者停下來觀察和撫摸它們發現的大象骨骼。當玩伴死去時,貓和狗會表現得很焦慮并拒絕進食,貓還會發出可怕的哀嚎。倭黑猩猩的憤怒尤其強烈。有時,它們會向死去的同伴投擲石塊,會沮喪地拍打死去同伴的胸部以及自己的胸部。農場里,人們觀察到死亡給山羊、豬、鴨帶來了明顯的悲痛。海洋中,海豚母親會向前頂著死去的幼崽。
動物的這些行為很像在表達哀傷,科學家卻認為它們是在表達憤怒。因為每一種看上去像哀悼的儀式,都可能帶有一些冷漠、自私的目的:悲傷可能只是出于害怕殺死同伴的掠食者,憤怒可能只是想驅趕那個掠食者。由于無法使用人類心理學研究手段研究動物,科學家只能通過擬人假設來研究動物的心境。
悲傷從何而來
動物和人類一樣都是社會動物,也看重關系。因此,它們也要面對關系的終結。
但人類從不承認動物具有復雜的感傷本能。首先,動物沒有長時間反應和強制性記憶的智慧和能力,無法像人類那樣將悲痛處理成緩慢的過程。更重要的是,即使可以這樣做,它們也不可能放縱自己去體驗悲痛。大多數動物都在為生存抗爭,大自然是殘酷的,相對于悼念亡者,種群的存續和免遭淘汰更為重要。
研究人員指出,動物悲痛也具有可辨識性,其表現與人類哀傷時的行為特征幾乎相似,譬如精神萎靡、食欲不振、體重減輕等。但到目前為止,人類還無從知道動物是否理解死亡。文獻中不乏大象葬禮及其虔誠行為的記載,大象體驗死亡的方式與人類類似,可基因上與人類最接近的猩猩卻并非如此。
埃莉諾是象群的女王,在產下一頭小象6個月后生病了。一天,埃莉諾在一頭雌象面前突然倒下,那頭雌象大聲嚎叫,并觸碰埃莉諾,試圖用象牙拉起她。第二天一早,埃莉諾死去。整整一個星期,埃莉諾的象崽和象群中的雌象都來“探望”她的尸體。為了防范盜獵者,園區工作人員剔除了埃莉諾的象牙,食腐動物也開始吃她的尸體,而雌象從未停止前來“探望”她。象寶寶用鼻子觸摸母親的身體,并試圖像其他幼象那樣喝奶,但母親終究無法再分泌乳汁,也從未動過一下——小象很快被餓死了。
猩猩的行為方式卻有所不同。可能因為它們智商比較高,能夠領悟到其他動物感受不到的東西,比如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不可逆的。埃默里大學靈長類動物學家弗蘭斯·德瓦爾描述了他觀察到的一個情景。一群倭黑猩猩遭遇了加蓬灣毒蛇,倭黑猩猩拿著木棍試圖接近毒蛇,但始終與毒蛇保持一木棍的距離,直至一個雌性倭黑猩猩抓住毒蛇并將其扔在地上殺死。一眨眼的功夫,剛剛還充滿恐懼的倭猩猩變得溫和起來,年幼的倭黑猩猩甚至研究起蛇的毒牙,還把蛇放在身上玩耍。“它們都曉得死蛇不會復生”,德瓦爾說,“死了就是死了。”
拒絕接受現實
面對死亡,人類有時會表現出一種絕望的否認態度。急診室里的家庭成員會在患者生命機能已經停止后繼續懇求醫生們施救。
動物中最明顯的類似的拒絕表現要屬“攜尸”了。黑猩猩、倭黑猩猩以及狒狒在幼崽死去甚至出現腐臭氣味后依然帶著它們的尸體,幾內亞的一只靈長動物母親曾攜帶其幼崽尸體長達68天。有只名叫薇拉的暹羅貓,整日在不同的房間中徘徊,一次又一次回到最近死去的妹妹卡森被發現的地方。傳奇的日本秋田犬八公的哀傷似乎跨越了物種的界限,八公曾經每天早晚到東京火車站接送主人,主人去世后,八公仍然繼續著這份接送的“差事”,日復一日地持續了10年,其他時間則獨自待在家中。同伴死后,馬會表現出明顯的抑郁;兔子也會在籠中的同伴死后,大約一周的時間里,在房間里橫沖直撞地尋找同伴。
對動物悲傷反應的另類解析
實驗室工作和野外觀測引起了人們對動物情感研究的廣泛關注,然而動物悲傷理論的倡導者卻開始擔心,現在下結論是否為時尚早。
狒狒幼崽的行為也許不像觀察到的那樣可靠。我們看見它們站在死去的母親身邊,晃動身體哀嚎,看上去確實像在悲傷,但也可能出于饑餓。烏鴉的確有可能圍著同伴的尸體致敬,然而,它們也可能只是單純想弄清楚,是誰殺死了自己的同伴,使自己不再重蹈覆轍。在許多物種中,死亡幼崽散發出的死亡氣息會使其攜帶者免遭掠食者的捕獵,以便更好地保護那些生病的幸存者。貓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搜尋死去的同伴,可能僅僅是想改變固有的生活習慣,并以這種方式來標記領土。傳說中的八公也可能只是在延續它的一種生活習慣,每天往返于火車站可能只是因為它喜歡這么做。
然而,仍然有不少人認為,動物不是沒有知覺和情感的生物,它們也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彼此聯系、玩耍、照料,也能感受痛苦。極度的悲傷是人類太過關心和在乎從而付出的代價,動物與人類可能并不一樣,但它們也擁有程度雖輕卻很全面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