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中國古代詩人,人們都知道唐代有“詩仙”李白、“詩圣”杜甫、“詩鬼”李賀,卻很少有人知道五代時期有“詩窖”之稱的王仁裕。其實,王仁裕早就與李杜齊名,宋代編著的新、舊五代史和《周故太子少師王公神道碑》都記載,王仁裕“為人俊秀,以文辭知名秦、隴間”,平生“作詩逾萬首”,且“鴻筆麗藻,獨步當時”。就連著名的兒童啟蒙讀物《幼學瓊林》中也有“王仁裕多詩,時人號為詩窖”的記述。
王仁裕,字德輦,生于唐末僖宗廣明元年(880年),卒于后周顯德三年(956年),五代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其先祖為太原人,祖父王義甫任成州軍事判官時,遷居秦州長道縣碑樓川(今甘肅禮縣石橋鄉斬龍村)。王仁裕生逢亂世,出生的那一年,黃巢起義軍攻克了唐朝京城長安,27年后強盛一時的唐朝就壽終正寢了。在此后的50年中,王仁裕目睹了五代十國走馬燈似的改朝換代,在他死后僅4年,短命的五代也被北宋所取代。可以說,王仁裕的一生是與五代十國相始終的,唐朝末年他曾在歧王李茂貞屬下任秦州節度判官,唐滅亡后在前蜀、后唐、后晉、后漢、后周任左散騎常侍、翰林學士承旨、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太子少保等職,去世后加封為太子太保。
王仁裕大器晚成,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他雖生于官宦之家,但父母早亡,幼年失怙,被兄嫂養大,25歲之前還“以狗馬彈射為樂”。相傳,25歲那年,有一天他夢見一神人剖其腸胃,到西漢水邊浣洗,無意中吞食了河灘上有文字的碎石,從此茅塞頓開,大徹大悟,遂潛心求學,埋頭苦讀,短短幾年便學業大進,名聲大振,不僅步入仕途,而且詩文也在社會上產生了廣泛的影響。王仁裕雖然生活在“四海離亂,九州分裂”的唐末五代時期,而且數十年沉浮于宦海,但他能文善詩,通曉音律,涉獵廣泛,勤于筆耕,給后世留下了數量驚人的文化遺產。據史料記載,王仁裕一生共著有《西江集》《錦江集》《紫閣集》《乘輅集》《歸山集》《紫泥集》《入洛記》《南行記》《東南行》《秦亭編》《華夷百題》《周易說卦驗》《轉輪迥紋金鑒銘》《開元天寶遺事》《玉堂閑話》《王氏見聞錄》《國風總類》等,總計達842卷,僅詩歌就多達百卷上萬首,由此看來“詩窖”之稱是名副其實的。可惜這些著作特別是詩集,由于戰亂幾乎佚失殆盡,《全唐詩》中僅存詩集一卷,十余首而已。
在王仁裕現存的詩作中,最早的作品是他擔任秦州節度判官時寫的《題麥積山天堂》。“天堂”原是麥積山石窟中位置最高的一個佛龕,現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因此這首詩還是研究麥積山歷史的珍貴史料。詩中描寫的是登上“萬仞梯”所看到的“白云齊”、“群山小”、“落日低”、“人少到”、“鶴頻棲”等奇景,詩人借物詠志,抒發了登絕頂而小天下,期望大展凌云壯志的政治抱負。作為一個生活在動亂年代的詩人,面對武夫悍卒干戈擾攘、祖國河山支離破碎、廣大民眾深受其苦的社會現實,王仁裕的許多詩作中都充滿了憂國憂民、斥責昏君佞臣、希冀清明盛世的思想情懷。比如《從蜀后主幸秦州上梓潼山》,表面上是贊蜀后主幸駕秦州的盛況,實際上表達了對蜀后主王衍荒淫無度的憎惡,特別是“前程問成紀,此去尚三千”兩句,流露出了詩人對個人乃至國家前程的憂慮。在他出使南平國的途中,得知一胡姓書生因不尊重上司,全家人被豪強坑殺時,悲憤不已,寫了《過平戎谷吊胡翙》,對藩鎮勢力大肆擴張,視百姓生命如草芥,動輒濫殺無辜的暴行進行了嚴厲斥責。他在興元任職期間,路過孤云嶺瞻仰淮陰祠時題寫的“一握寒天古木深,路人猶說漢淮陰。孤云不掩興亡策,兩角曾懸去住心。不是冕旒輕布素,豈勞丞相遠追尋。當時若放還西楚,尺寸中華未可侵。”借評說劉邦重用韓信的得失,來抒發自己的憂國憂民之情,而這種憂國憂民之情,在《題斗觀山》詩中表現得更為突出。當然,作為封建社會的上層官員,王仁裕的作品帶有明顯的局限性,他的詩作表現最多的是士大夫所擁有的閑適和恬淡。此外,還有不少作品流露出宿命論的思想,缺乏應有的積極意義。
除了詩歌,王仁裕的文章亦堪稱出類拔萃,獨具特色和魅力。他寫的《開元天寶遺事》以直錄和寫實筆法,記述了開元、天寶年間的佚聞瑣事,其中有關社會名流的記述,今天讀來仍生動有趣,讓人耳目一新。另一部作品《玉堂閑話》是雜史瑣聞性質的筆記體小說,文字簡潔,比之唐人小說雖略顯遜色,然題材廣泛,內容豐富,記載了不少唐五代的野史軼事,亦可作正史的參證補充。令人遺憾的是,王仁裕的隨筆、小說,除了《開元天寶遺事》外,大部分都已散失,今天難以讀到。
值得一提的是,王仁裕不但長于詩書繪畫,精通天文音律,而且還是一個有成就的教育家,僅在后漢任職期間,主持貢舉,為朝廷選拔了一大批人才,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后來成為國家的棟梁,如王溥、李昉、和凝、范質等人出將入相,都是宋代的股肱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