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爸爸媽媽臥室里的雪松箱子上,聽他們談起有關預算和薪(xīn)水的問題。那年我6歲,聽了他們的談話,我得出了自己的錯誤結論:那就是我們家很貧窮。
爸爸正看著賬單,媽媽在疊(dié)衣服。他們關于錢的談話還在繼續。一會兒,爸爸走過來,和我一起坐在雪松箱子上。我一邊撥弄著戴在爸爸手腕(wàn)上的金屬表帶,一邊看著爸爸那被太陽曬成棕褐(zōng hè)色的手腕,表帶下的那塊白皮膚讓我想起了魚肚子。我正要讓他“弄出肌肉”,以便我可以將他鼓起的肱(gōng)二頭肌用力按下去。突然,一個想法像從花園水管里冒出來的涼水一樣澆在我的心上:爸爸為我在付錢。
那時候,我最喜歡聽的一個睡前故事就是有關我出生的事。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醫藥費,也從來沒有想到過我吃過的不計其數的飯食以及穿的衣服的價格。
“爸爸,”我打斷他,問道,“我多少錢?”
“噢,讓我想想,”他嘆了一口氣,因為我的問題讓他分心了。他把手表放在梳妝臺上,說道:“大概100萬元吧。”
一道光亮照進我的心里。100萬元!因為我,爸爸要做兩份工。因為我,他只能開舊車,在家吃午飯;鞋底穿透了,就換個鞋底繼續穿。
我垂下眼睛,從雪松箱子上爬下來,慢吞吞地走進廚房。我從架子上拿下我的儲蓄罐(guàn)。罐子里裝著我所有的積蓄——有7元錢了呢。
我拔出儲蓄罐的橡皮塞子,硬幣流進我的手中。我經常玩這些硬幣,將它們塞進我扮演的吉卜(bǔ)賽女郎或者逃跑公主的小包里。但是,每次玩過之后,我都會將它們放回儲蓄罐里。同時,因為知道它們在儲蓄罐里,我覺得安心而且高興。但那天,把每一枚硬幣放回到儲蓄罐里的“叮當”聲讓我聽起來覺得很空洞。
當我回到爸爸媽媽的臥室里時,我用力拽(zhuài)了拽爸爸的汗衫,交出我的100萬元中的第一筆付款。
“給你,”我吸了吸鼻子,“也許這個可以幫助你們分擔為我付出的錢。”“什么?”看到爸爸臉上的困惑(huò)表情,我也感到很困惑。難道他想不起為我花了多少錢嗎?
我眼淚汪汪的,視線似乎總也離不開儲蓄罐,這終于讓他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爸爸蹲下來,將我拉到他面前。“不是你花了100萬元,而是你值100萬元。而且,如果我必須為你付錢的話,那我非常樂意這樣做。現在擦干眼淚,把錢放回儲蓄罐里吧。”
如今,我仍然經常將這段記憶拿出來反復回味,仍然會感到非常溫暖。回顧那個時候,對我爸爸來說,我是無價之寶。而現在,對我來說,他是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