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許秦豪導演作為韓國新一代的導演,以其清新、自然、傷感的風格在韓國影壇獨樹一幟。其影片多描寫普通人的愛情故事,背景則往往離不開“死亡”這一主題,執著于一種“逝去的美”。本文嘗試分析許秦豪導演的幾部代表作,從影片的形式與風格入手,探討導演如何通過形式呈現其對愛情和生命的看法。
關鍵詞:許秦豪;愛情;生命;風格
韓國電影中,許秦豪導演算是愛情文藝片的代表,他的作品中沒有情色、暴力、恐怖等“重口味”詞匯,也沒有政治、體制等敏感話題,但卻以其傷感、細膩、唯美的文藝片風格獨樹一幟。他的作品多以愛情為主線,卻又超越愛情的層面去關注個人,觀照生命,他執著于逝去的美,卻能從中發現自己獨特的體悟,顯露出達觀、豁然的情懷。許秦豪并不是一位高產的導演,從1998年至今,他共導演了6部長篇作品:《八月照相館》、《春逝》、《外出》、《幸福》、《好雨時節》、《危險關系》。許秦豪導演已其作品多以愛情的角度切入,關注獨特的生命個體在世所遭受的傷痛以及經歷痛苦之后的成熟和淡然。影片通常籠罩在淡淡的哀傷之中,但總能給觀影者釋然和掙脫的感受。本文將分析許秦豪導演電影中一以貫之的主題表述方式,主要以《八月照相館》和《春逝》為主,《危險關系》已出現明顯的商業片轉向,故不在本文的討論范圍之內。許秦豪電影里講述的故事,總和愛情、死亡有關。“逝者已矣”,“逝者”在這里不僅是指死去的人,還有流逝的愛情。導演要表現的生命,是細微的,有著存在感,也有著強烈的不確定性甚至危機感,(這一點和日韓許多文藝作品有著一致或相似的取向);在愛的觀點上,他要表達的也同樣是有著與生命相似性質的:柔弱或嬌嫩的,普通人之間特定環境下的惺惺相惜。為了配合這種平淡、安靜的故事顯然不可能采取激烈的戲劇沖突去表現,那導演又是運用了怎樣的言說方式去表現其故事的主題及他理解的愛情與生命?安德烈·巴贊說:“為更好地理解一部影片力求敘說的內容,有一條路可行,那就是認識影片的敘說方式。” 而一部影片的敘說方式,應包含兩個層面的意思,一是影片內容的“敘說”,即敘事,二是影片講述故事時所采用的形式,或者說電影手法,包括鏡頭的運用與剪輯、畫面的構圖與色調、影像的光亮與暗影等。
1 故事內容的敘說:情緒的呈現
敘事主要是“研究故事如何展開,研究我們如何讓一段敘事的素材產生意義,研究我們如何組合這些素材以便構成一個連貫的整體。”[1]在《八月照相館》和《春逝》里,導演有意淡化情節,放棄戲劇化的高潮和沖突,追求一種平淡緩慢的節奏,讓故事不那么像“故事”,模仿生活的本來狀態,為影片營造出一種抒情性的氛圍。
《八月照相館》里永元即將死亡的事實,永元和德琳的相遇相愛,永元和朋友、家人的相處這些“素材”要如何組合;《春逝》里尚優和恩素的分分合合,尚優奶奶對愛情的執著,恩素內心的傷痛,這些片段又該怎樣拼湊?導演在淡化了戲劇化的情節,放棄了人物在情節鏈里連鎖式的動作之后選擇通過人物的心態/情緒來串聯起整個故事。《八月照相館》里主要是通過永元面對死亡、愛情時流露出的情緒來發展故事,《春逝》在某種程度上作為一部男性成長故事,顯然是以尚優心態的轉變來結構全篇。
導演在表現人物心態,講述故事內容時注重從真實、富有情趣的生活細節入手。《八月照相館》里,多處細節都顯示出永元在死亡面前的平靜和灑脫;《春逝》里同樣如此,尚優對恩素的愛被呈現在每個細節里,將尚優在愛情里情緒的變化刻畫得惟妙惟肖。影片中通過真實、感人的細節來呈現人物內心的情感、心態,隨著人物內心情緒的醞釀、發展和轉變,使得略顯松散的故事氛圍顯現出一種抒情詩的味道。當故事配合著人物內心情緒的流動而緩慢發展時,觀眾也在一種詩意的氛圍中期待故事的繼續。
“敘事家大致有三種:只能感受生活的表征層面中浮動的嘈雜、大眾化地運用語言,是流俗的敘事作家,他們絕不缺乏講故事的才能;能夠在生活的隱喻層面感受生活、運用個體化的語言把感受編織成故事敘述出來的,是敘事藝術家”[2]許秦豪正是那種,從生活的微小細節里把握到生命的傷痛和脆弱,通過描述平淡的生活內容和平常的愛情故事,將自己對于愛情和死亡的感悟滲透其間,用一種抒情的手法觀照當下人們的內心。
2 電影語言的敘說:靜觀的長鏡頭
“主題(或情調)是否富有成效地表現出來……用什么電影手法創造影片的情調。”[3]許秦豪的影片總是散發出一種哀而不傷、含蓄、優雅的味道,這多得益于其對電影手法的運用,使電影情調配合著影片的主題內容顯得自然、平靜、節制。兩部影片多倚重自然光效,營造出生活中那種光線的自然感;構圖上自然,不受畫幅比例的限制,好像沒有鏡頭畫框的存在;畫面比較淡雅,沒有過于濃烈的色彩,呈現出一種安寧、超然的氛圍。而在電影手法的運用中,許秦豪最為人稱道的便是鏡頭的使用,尤其是大量穩定的鏡頭和長鏡頭,在《春逝》中,長鏡頭的使用達到一半。影片的節奏趨于舒緩,富有詩意。
《八月照相館》里,永元和德琳去游樂場,兩人坐在長椅上吃雪糕,導演采用固定機位和中景拍攝。兩人背后是一對即將結婚的新人,隨著穿婚紗的新娘逐漸走近,直至在兩人背后經過,淡出畫面。這一穩定的長鏡頭讓觀眾心中無限感慨:永元和德琳兩人的愛情正在慢慢滋長,但永元沒有時間了,兩人之間的愛情不會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這一鏡頭里的兩對戀人走向了不同的結局,這一巨大的反差讓影片籠罩在傷感的氛圍之中。
《春逝》里,在故事快要結束的時候,導演同樣用了一個固定機位的長鏡頭。尚優和恩素走在櫻花盛開的道路上,導演用長透鏡拍攝,尚優始終處于清晰的焦點位置,故意模糊掉處于后景位置的櫻花樹。尚優在前面走,恩素逐漸追近,恩素的身影進入聚焦界面,尚優和恩素都位于焦點位置,恩素希望能再一次回到尚優身邊,尚優忍痛表示拒絕,恩素無奈轉身離開,到走出聚焦界面的時候,恩素的身影就和后景的櫻花一樣變得模糊起來,最后,兩人揮手告別,觀眾看見越漸模糊的恩素的背影,而尚優悲痛的神情仍牢牢處于畫面的清晰位置。這一用長透鏡拍攝的長鏡頭,帶有一種象征意義,意味著恩素這個女人在尚優生命里的走近,走進和最終的最遠。
大量靜觀的長鏡頭逐漸展開,畫面銜接流暢自然,形成一種舒緩的敘事手法。畫面清新干凈,音樂平靜柔和,人物經歷的所有情緒:喜悅、困惑、傷感、無奈……都被表達地異常溫柔、含蓄,極富抒情意味。許秦豪所追求的這種風格與小津電影所代表的“靜、淡、純”的美學觀念極為相似,但許的作品可能更加精致和唯美。
以平常的故事詮釋愛情與人生,用平淡的“言說”方式表達歷盡滄桑之后的平靜、成熟和豁達,傳達出導演對生命的悲憫,對人生的觀照,于世事透徹中顯示出一絲關懷。這也是許秦豪和眾多導演不同的地方,同樣是愛情文藝片,他的影片中卻多了份哲學的思考,同樣是對人生、命運的感慨,卻以溫情脈脈的愛情故事代替了另類的視角和深刻的剖析。
參考文獻:
[1] 路易斯·詹內蒂(美).認識電影(第10版)[M].崔君衍,譯.中國電影出版社,2007:344.
[2] 劉小楓.沉重的肉身(第6版)[M].華夏出版社,2007:234.
[3] 波布克(美).電影的元素[M].伍菌卿,譯.中國電影出版社,198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