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

光明街上有對老夫婦在賣臭豆腐，老婦喘著粗氣，汗水淋漓，不停地翻著豆腐塊，老漢兩頭張望在把風(fēng)。此處是旅游景點(diǎn)，除了規(guī)定的門店攤位外，其他地方禁止擺攤，但這里的生意要比別處好十倍。

在太陽底下曬久了，老漢有點(diǎn)頭暈眼花，扶著車把子吁了會兒氣，可就是這么點(diǎn)工夫，三個城管已經(jīng)大搖大擺走到前方30米了。

老夫婦收攤不及，大個子和瘦子一把奪過車子扣住。胖子白了一眼：“違法的知不知道？”老婦唯唯諾諾。胖子扭了一圈脖子，說：“把非法所得都交出來吧。”老漢沉著臉咒了聲：“吸血鬼！”聲音極小，但三人都聽見了。

“你說什么？”瘦子說。“你再說一遍！”大個子說。“有種就再說一遍！”胖子說。

老婦嚇得連忙哈腰哀求：“他上了年紀(jì)，腦子不好使，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你們大人有大量，別跟他……”看客中有不忍的說：“算了吧，年紀(jì)一大把了，不是家里真困難，誰愿意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出來。”

“法律無情！”胖子喝了一聲。“違法？沒那么嚴(yán)重吧，頂多就違規(guī)。”這個聲音大不同，帶著冷冷的嘲諷。

三人松了幾分手上的勁道，循聲望去，是一個背著旅行包的年輕人。“要你來多管閑事！”年輕人哼了一聲：“三個大男人，光會對老弱發(fā)狠，還真有能耐！”

胖子大怒，罵了聲娘，搶上前推了一把，年輕人差點(diǎn)摔倒。

年輕人猛一擺手：“我也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叫你們所長出來見我，現(xiàn)在是李清水還是王登雷，又或是那個陳光……光什么來著？”

李清水是前任所長，王登雷是現(xiàn)任，陳光年很可能成為下任。年輕人暴跳如雷：“老子來鎮(zhèn)上散心，誰知碰上你們?nèi)齻€不長眼的……快去叫，我就等在這兒。”

三人聽得心驚肉跳，竟敢直呼所長大名，似乎壓根就沒把他們當(dāng)回事，他是什么來頭？哦，總之比所長大，立時兩腿酸軟，胖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連忙驅(qū)散看客，把年輕人迎到一旁。

大個子滿臉堆笑：“哎呀，先生別生氣，所長最近出差了，這個抱歉……這個……”瘦子說：“剛才是我們瞎打瞎撞，誤傷了先生，實(shí)在抱歉。”胖子連罵自己瞎眼該打。年輕人冷哼著，眼睛朝向別處。三人都慌了，胖子一咬牙說：“您看我們私了成不？”

年輕人叫老夫婦等著，自己跟城管進(jìn)了一家飯館。胖子遞過一個信封，說：“這算是咱謝罪的，請一定收下這份心意。”年輕人嗯了一聲：“算了，以后再叫我逮到的話……”三人連說不敢，絕對沒以后了。

年輕人先一步離開，找到老夫婦，遞過信封，叫他們趕快離開。老夫婦不敢拿，年輕人說：“本來就是從你們的血汗里敲走的，算是小懲罰，以后也別再出來擺攤了。”

老夫婦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年輕人頭也不回地跑向車站。他的心一直在顫抖，他從縣城來鎮(zhèn)上旅游，剛下車時收到一本旅行團(tuán)的宣傳冊，其中一頁就是專門夸耀鎮(zhèn)上各部門主要領(lǐng)導(dǎo)幾十年來的貢獻(xiàn)。

三個城管還癱在飯館，大個子滿臉沮喪：“兩天的辛苦都白費(fèi)了。”瘦子安慰說：“破財(cái)免災(zāi)，假冒城管可是犯法的，要蹲監(jiān)獄呢。”胖子說：“還是想想以后做什么吧。”

（陳福國摘自《檢察日報》2013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