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在我黃棕色的油皮靴下吱呀作響,沒有風只是冷。起先是我躲在愛人的身后機械地走著,后來就小跑狀往家奔。到底是三九天,在外面待了也就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腳就不大聽我調遣了。他不言語只是不時回頭等等我,待我快趕上他時就又落出我一段距離。
就在這之前,我在雪后的林子里凍并快樂著,面對著愛人的鏡頭恣意綻放自己,恍惚間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時我們真年輕啊,青翠欲滴的年華,隨便往哪兒一站就是一道無以復制的景致。而今,女兒都過了我當時的年齡了,我對照相還是那么的獨有情鐘,外出旅游自不必說了,單說家門口的綠地公園,就去照過多少回,每每自我陶醉著,得一中意的相片會竊喜好多天,自戀到了極致。取景的間隙我手握喇叭狀對著空曠的林子大喊,每喊一次都尋找著回聲,恨不得要雙手接住,在這冰天雪地里,那叫一個爽,若不是身邊偶有行人經過,真想躺在雪地上撒歡打個滾,讓白雪帶走一切的不如意。釋放了多日積攢的郁悶,人也變得空靈通透起來。廊橋上、林子里、池塘邊、秋千上都堅決不能放過,無論是愛人建議的還是我中意的地兒,擺上pose就是個拍、拍、拍,我在哪里鏡頭就在哪里,鏡頭舉到哪個方位我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出現在那兒。其實在夏天、春天和秋天我已多次來這里拍過,相冊里唯獨缺少這里冬天的景致。實在是太冷了,相機都要罷工,按下的快門不能及時合上,愛人用凍僵了的手拉開羽絨服的拉鏈,一只手與相機一同塞入懷中暖著,另一只手則縮在袖口里。暖得差不多了,舉起,再拍,還不時地問我還想拍哪兒。他反復地重復著這個舉動,那一刻叫我不感動都不行,甚至矯情地覺得暖在他胸口的哪里是小小的相機,分明是與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我!平日里自己任性慣了,稍有不如意就會向他抱怨,總覺得自己不夠幸運,但那一刻,我真的釋然了:生活中誰都有自己實現不了的短板,而我此時的快樂也不會人人都有吧?人生本來就充斥著缺憾,大沒必要讓那些不如意遮蓋愉悅的光芒,不以樂小而不樂。就像剛才拍照,我像個智慧的哲人一般透過樹林的縫隙尋找太陽所在,一找一個準兒,陽光在哪兒,臉就朝向哪兒,有陽光打在臉上,拍出的照片就不會暗,一定是亮亮地鍍一層金黃,即使是讓斑駁的陽光弄了個花臉,即使是下午的光線沒有正午的足,也暖暖地充滿了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