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子嵊賞梅記

開春，我們棄了鐵甲，登蛇子嵊。

蛇子嵊，又名蛇子運崠，因如蛇宛轉曲折一般而得名，長約17公里，山路均由石階鋪成，沿途風光無限，通信豐至贛州府城，明清時期即為驛道，迄今已有數百年歷史了。現在的古驛道還基本保持著原貌。這條古道山高路陡，艱辛難行，我們龍南為形容它的險峻和難以翻越，有句老話常說“走到蛇子運崠都把你抓回來”。

越往上，路越崎嶇，汗暴如淋，氣喘如吁。“登上山頂了！”行人中不知什么人叫了一聲 ，抬頭望去，山頂一片松林，叢林中矗立一座寺廟。這是一座真正的古寺！雖然連年失修，有些斷墻敗瓦，風雨縹緲，還長著幾莖衰草，但它是山的靈魂。

站在寺前，感慨萬千。一陣山風吹過，仿佛涌起陣陣波濤，洶涌磅礴。再近些松林密布，奇花異草點綴其間，更有山霧彌漫其間，剛才還是一幅清晰真實的景象，轉眼間一陣山霧飄來，迷離點碎，變幻出虛擬的景致。是啊，多少明賢英雄早已逝去，而古寺卻依然站立于此，獨自靜觀。

轉過一個山坳，前面的人突然雀躍起來。“我看見梅花了！”有人在高聲歡呼，聲音在山谷中傳蕩開來，久久不能散去。我趕忙從歷史的沉浸中中回過神來，抬頭望去，果真看見花影。心誠則靈，這么遲的季節，我們還是看見了梅花！

愈往前走，梅花愈多，先是點點，再是株株，又是片片，最后竟成了花的海洋。

這里的梅花是白色的，純素白沒有半絲雜色，樹樁老札，枝條健壯，雖為古樁，花卻開得那么爛漫。山風吹過，飄起一片花瓣，又是一陣山風，撒下又是一片花瓣，然而樹上花卻不見少，銀裝素裹，歷經不衰。

山里的野梅和園間庭院里栽種的梅花不同。庭院的梅花，通常整齊劃一，匠氣十足。又幾經人工修剪，結果是嬌枝嫩葉，柔軟得很，甚至開的花也帶了一絲媚性，完全順應了部分人的審美。這里的梅花，或于山下、或于坡前、或于溪邊不經意地生長，原生態。只要有一塊自己喜歡的土地，不管是肥沃還是貧瘠，它就扎下根來幾百年。它枝條平直的少，多的是曲折彎轉，自由地伸向四周，肆意任性而頑強，沒有保留地張揚表現著自己。它樹皮光整油滑的少，多為斑駁老繭；胖枝肥丫的少，多是鋼筋鐵骨、一身正氣。它的花開得自然，潔白無瑕，爛漫而不濃烈，沒有一點媚性。

山梅是艱辛的。雖然歷經冰霜雪凍，蟲蛀蟻啃，還有人類的踐踏攀折。但這些糟蹋過去，它又總還在來年吐出綠芽，伸展新枝，織起樹蔭，又在冰天雪地中，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然后再結出那酸酸的果。它不在溫暖的環境中和他人爭奇斗艷，卻在最艱苦的季節里孤獨地釋放自己，年復一年，周而復始，從不懈怠。這是它的本色。

我靜下心來，這才聞到花香，這種花香不用心是感覺不到的。淡淡的，卻能沁人肺腑，平復躁動的心境，我忽然感覺久罹不愈的感冒頓覺散去，神清氣爽起來。我漸漸明白過來，許多事情常常是不需要轟轟烈烈的，往往平淡才是最真。有時往往我們刻意地去追求，卻常常陷進迷茫，偶然間，靜下心來，細細品味，有時又會豁然開朗，頓時領悟許多。

梅花掩映下，還有一段古橋，置于道中，橋下有溪流在靜靜地流淌，來無蹤、去無影，與花海相映成趣，正是：

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

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消。

想摘幾枝梅花帶回，又于心不忍。它生已不易，我們為何還要為它增添新傷呢？

沉醉于遐想中，邁著步子，竟忘了是怎么回到家中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