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

在沛縣，友人領著去看“好人廣場”，開始我是心有不樂的，私下想少不了是些形式主義，概念化的東西。天氣又熱，三十八九度的高溫。

及至到了那里，卻讓我驚訝起來。這里地處城市中心，應該是開發商眼中的黃金寶地，卻被規劃成了展覽好人好事的廣場。宣傳好人好事吧，我們在其他地方見過不少，無非是些臨時性的版面、照片、標語，至多打個霓虹燈廣告，應付一下，裝裝面子。這里卻是真做，真金白銀地做。

這幾年沛縣有十二個人登上了“國家級好人榜”，他們都是平民，做的事也都很平凡，有“八旬兒媳照顧百歲婆婆”的張公蘭，有侍候母親又侍候岳父母的劉慶超，有邊打工邊上學同時侍候癲癇病父親的中學生謝長玉，有數十年精心守護烈士墓的85歲老人張悍華……這些好人好事的內容并不十分新鮮，但正是從這些瑣碎重復的日常生活里升騰起了人性最本質的光輝。這些事，一般人都會說好，沛縣超出“一般人”的地方就在于他們在贊揚過后又作了整體的長遠的許多思考，把“好人好事”提升到文化，提升到精神，提升到“安邦治國”的層面上來對待。

整個廣場成為以好人為主題的藝術殿堂：那位年邁的女婿正背著癱瘓的岳母從異地趕回家鄉，身后跟隨著欣然快樂的妻子，那個女學生舉著的木梳恰好停頓在患病奶奶的頭頂，人物的手臂之力，似乎要飛揚起來的發絲，眼角和兩頰上的線條，動作間相互過渡與聯系等等，被刻畫得入木三分。顯然這里不是寂寞之地，因為這些青銅上的許多地方被人撫摸得熠熠生光。這使人想起北京王府井大街的平民雕塑，想起中國現代文學館巴金、郭沫若等大師的雕塑。這種對待平凡好人的態度，在沛縣還有另外一層意義。

把這片土地推遠了向后望，穿過蒼茫的云煙，站立在歷史天幕下的是漢高祖劉邦。“大風起兮云飛揚”這千古豪唱似乎還在回蕩不絕，漢源之地，帝王之鄉，是沛縣的大背景。就在“好人廣場”向西幾百米，路北，就是劉邦的“歌風臺”紀念館。臺階之上，宮闕以內，迎風立著的正是劉季塑像。同樣是青銅的材質，他昂首長天，舉杯在手，龍袍飄飛，雙目遠望。站在這尊像下，聯想我入駐的漢源賓館正門墻上的浮雕，恍如置身在兩千多年前迎接帝王歸鄉的人群中。那幅作品生動記錄了昔日的場景，除主人公之外，還有皇后、嬪妃，重臣顯貴，龍攆鳳帔，特別難得的是刻畫了家鄉人迎接帝王時的各種表現，那種畏懼又自豪，快樂而謹慎的神態躍然畫上。熱鬧非凡與秩序井然，雍容傲慢與平和從容相交織。包括人體、服飾、禮儀、工具之狀無不盡致表現。這樣再望劉邦的塑像，他那半張的嘴唇仿佛正發出大風般的吟唱。

我從這高臺上遙望“好人廣場”，好人與江山，人民與英雄，改良與革命等漢語詞組在腦海里升騰盤旋，人類社會變革的歷史畫卷在眼前一幕幕展開。讓我欣慰的是，在當今的沛縣，好人與英雄享受著同一種精神盛宴！

責任編輯：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