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請坐到會議桌邊來

隨著Facebook女首席運營官，《時代》雜志百大風云人物雪莉·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的新書《躋身：女性、工作與領導意愿》（《Lean In： Women， Work， and the Will to Lead》）問世，職場女性的生存發展話題又一次在全美國范圍引起關注。雪莉早年畢業于哈佛經濟本科，之后在世界銀行工作了兩年，1995年拿到哈佛MBA，先后就職于麥肯錫和美國財政部，2001年出任Google全球網絡銷售運營副總裁。

2008年，雪莉·桑德伯格接受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的邀請，成為Facebook首席運營官。作為成功職業女性，雪莉在業界一直擁有著光環，但真正讓她在全美甚至全球范圍取得影響力則是她在2010年TED大會上發表的演說。雪莉在演說中指出，雖然我們成長在一個女性擁有很多權利的時代，然而在世界各地，女性都很少擔任職業的高管。190個國家元首里，9位是女性。各國議會的總人數里，13%是女性。公司里的高位，女性占15%。這些數據從2002年起就沒有什么變化，并且有下降的趨勢。哪怕是在非營利行業，通常我們認為這個行業會有很多女性領導者，但實際上也只占了20%。面對億萬打拼于職場的女性，雪莉分享自己二十多年來的心得，并給希望在事業上有所建樹的女性們提出了最真實誠懇的建議。而今，她將這些心得整理成書，推出這本炙手可熱的《Lean in》（《躋身》）。

對于雪莉的一字一句，我感同身受。剛入職場的第一年我花了一半時間熟悉RD的業務，另外一半時間觀察思考，學習公司的結構，也鍛煉職場里的為人處世。我很驚訝地發現，研發部門男女同事基本一樣多，高學位的女同事也不少于男同事，但是副總裁以及他手下所有分部門的主管和總經理十幾人中間沒有一位女性。分部門里面，總經理和我這樣 的高級科學家（Senior scientist）中間還有一層首席科學家（Principle scientist），也只有大約10～20%是女性。我回想自己本科和博士期間，周圍優秀的女生比比皆是，完全不輸于男生，而進了職場之后卻沒想到有如此大的落差。研發部門如此，其他的比如生產、營銷就更不用說了。有一次和總經理閑聊起職業，我說縱觀整個公司結構，越往上女性的比例越小，便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發展空間。他試圖駁我，卻發現自己說辭無力。他說這是他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在潛意識里他覺得，一個公司本就是該這樣運行。后來他特意和副總裁聊起這個話題，以至于在我離開的時候副總裁對我說：“我一度習慣了一屋子男性總經理坐在一起開會，沒覺得缺了什么，自從聽說你的想法之后我開始正視這個問題，我們向來對女員工非常優待，卻沒有做到吸引和鼓勵她們在職業上走得更高更遠。這是我們需要努力的方向。”

當然這并不是我跳槽的原因，否則我現在一定更為失望，因為無論是哪個公司，無論員工比例多么平均，發展更快、走得更遠的，依然是男性。就如雪莉在書中指出，“殘酷”的現實是，這依然是一個男人運行的世界。

坐到會議桌邊

這是一個廣泛并很有意思的現象：公司在大會議廳開會，男同事往往坐得比較靠前，女同事則偏向于靠后坐；如果是在會議室，男同事選擇沿著中間的會議桌坐下，而大多數女同事則坐在靠墻的那一圈。盡管我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內向的人，但也似乎下意識地不喜歡往離主持會議者最近的地方坐，也不是積極發言的那個。有數據表明，女性整體上傾向于低估自己的能力。這讓我回憶起學生時代，每次考試結束后總是會有些遺憾，而最后出來的成績卻總是高于自己的估計；而很多男生則對自己成績的估計非常樂觀。同樣，在入職場的時候，半數以上男性求職者會去協商薪水，認為自己值得更多的報酬，而只有不到10%的女性求職者會這么做。

職場往往不認同謙虛和保守。當我們開會時往后坐，不發言時，我們也在失去被人認識和認同的機會，也就無形中失去了升職的機會。真正的職場沒有所謂的灰姑娘的故事，老板不會無緣無故提拔你，給你加薪，相反的是，一旦公司陷入困境需要裁員，首先進入名單的往往是默默無聞，讓老板看不到價值的員工。在短暫的職業生涯里我卻已經目睹過慘烈的裁員，眼睜睜看著我的同事兼好朋友Molly失落地離開。她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但略內斂的女孩子，可以用安分守己來形容。當我們知道她被裁的時候都很驚訝，用同事的話說，沒有見過比她更nice的人了。但是公司的領導層沒有選擇留她，因為她讓自己沒有了存在感。裁員，裁的通常是“可有可無”的人，如果你安靜得像空氣，那無論你事實上多聰明多能干，都不會得到認可和賞識。

所以雪莉給所有職業女性的第一條建議就是“Sit at the table”——坐到會議桌邊。要相信自己，把握機會，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并且懂得為了自己的利益討價還價。

不要在離開前放棄

前段時間和一個小妹妹聊天，她大學即將畢業，考了GRE和托福，申請了美國的學校準備出來讀碩士，就在這萬事俱備的時候她卻有點心神不寧。我問她擔心什么，她說，聽說現在美國找工作的形勢不好，如果我出去找不到工作怎么辦？我回答說，做人要先抓住眼前的東西，既然你想出來深造，那就別猶豫，找不到工作又如何？中國現在機會那么多，畢業之后回國也有很多選擇。她又陷入了糾結：如果我那個時候回國，年紀大了，變成剩女怎么辦？那不是還不如不出國，留在國內找工作、結婚、生孩子比較好？我聽了哭笑不得，但同時我意識到，這其實是一種非常普遍的心理，尤其對于女生來說，這輩子或多或少都經歷過此番糾結。

雪莉手下的女員工因為覺得自己將來可能要生孩子而不敢接有挑戰性的項目，當她問那個員工什么時候生孩子時，得到的回答卻是，我現在還沒有男朋友。既然如此，為什么要提前做那么長遠的計劃和決定呢？回到前面那個小妹妹的情況，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找到工作，卻就已經想放棄受更好教育的機會；她也不知道感情的歸屬在哪里，就以此為理由準備限制自己的職業發展。其實她正當二十出頭的大好年華，是最不需要顧忌的時候，卻因為未來的可能性要放棄現有的機會，殊不知，你放棄了，就真的沒有了；如果不放棄，就算不定因素再多，你也依舊有大把的機會。

冒險、成長、接受挑戰、要求升職

變化造就機遇，但也伴隨著風險。比如雪莉伴隨著Google成長，卻在鼎盛時期毅然離開，投身到隊伍并不龐大的Facebook，給一個比自己小很多歲的老板工作，在很多人看來是一種冒險：如果Facebook的商業模式不成功怎么辦？然而就當今社會的發達程度，大家都認為是香餑餑的職業或職位，往往很快就不會再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而真正的機會卻可能被眾人所不屑。我還在RD的時候，市場部的一個總經理問我有沒有興趣跳過去做市場。他知道我一直對市場很有興趣，但是他坦言，哪怕我有博士學位，哪怕我已經是senior的位置，由于完全沒有商科背景，剛進市場部依然要從specialist做起，等于降一級，然后看業績的情況往上走。很多在RD的女生都有過轉市場部的想法，但心理上卻不能接受這樣的“降級”。但事實上，市場部門的升職很快，現在降的那一級，一年后就升回來了，再往后，升職的速度就完全趕上了RD。如果當時我沒有跳槽，可能就欣然接受了——對于人漫長的職業生涯來說，這短暫的一年降級又算得了什么呢？

毫無疑問的，男性比女性更喜歡挑戰。老板和一個男員工以及一個女員工談升職，男員工通常會興高采烈接受并且希望得到更有分量的項目，女員工則會細細地衡量自己當下的知識技能是不是可以勝任更高的工作。惠普一份內部報告指出，女員工只有在確認自己100%符合要求的時候才會提出換崗/升職，而男員工在有60%達到職位要求的時候就忙不迭地申請了。女員工通常會想，我似乎還沒有準備好；男員工則認為，這是我想要的工作，我可以邊做邊學。我面試現在這家公司的時候，職位描述和我的背景相差甚遠，所以我并沒有抱多大希望。為了對雙方負責，面試的時候我開門見山地告訴我現在的老板，我的背景不符合你的招人要求，但是我決定試試，一方面你也許會覺得我的技能對你們非常有用，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嘗試不同的工作，多學些東西。面試后不久我就收到了offer。老板對我說，不管招聘廣告怎么寫，招人的時候我看的是總體印象，能力，以及潛力。我貼廣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期望我招一個100%符合廣告要求的人，有時候不符合反而更好。

成功與可愛

如果一位男士事業成功、野心勃勃，那么他會被認為非常有吸引力，甚至他的冷面也被認為是成熟和酷；相反，如果一位女士如此，那她的形象則是“母老虎”、“鐵娘子”，等等。如果她很努力工作并且相當有競爭力，看重結果多于看重別人的感受，她的職場面貌就變得男性化，一旦女人變得男性化，就不討人喜歡。所以很多女性避免成為“女強人”，避免露鋒芒，因為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愛，而不是惹人厭。長久如此，女性便更沒有動力去爭取更高的職位，而偶爾去爭取的那些，由于在一個90%以上男性的世界里你爭我奪，最后難免就更不可愛了。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女性依然要為了事業的成功犧牲自己的“可愛”程度，直到有一天，這個社會塑造出很多溫柔可愛的成功女性形象并且讓她們被大眾認可。

雪莉這本書道出了作為職場女人需要經歷的困惑和面臨的挑戰，同時展示了我們可以擁有的選擇和機會。

責任編輯：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