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與三衢道中人

今年4月，衢州市文化館收到一封衢州籍著名攝影家毛松友后人毛艾華的信，說“毛松友的攝影作品，在全國各城市的紀念館，如毛澤東、周恩來、魯迅、蔡元培等國家領導人、社會名人紀念館里都有展出”，希望能在故鄉或省城杭州建立毛松友攝影紀念館。

毛艾華在信中附錄了毛松友拍攝的一張聞名世界的照片——1933年2月宋慶齡、蔡元培、魯迅等人和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蕭伯納的合影。從這張照片我們了解到，魯迅曾與衢州文化人毛松友、沃渣、葉洛、華崗有過不少往來。

毛松友：曾為魯迅、蕭伯納拍照

毛松友，1911年出生于衢州江山。

1933年2月，愛爾蘭文學家、戲劇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蕭伯納，為聯絡世界和平力量，乘英國女王號輪船環游世界，在上海停留一天。

17日，宋慶齡、蔡元培、魯迅等人歡迎蕭伯納。當時有許多記者都在等待，而《上海晨報》記者毛松友卻有單獨進入宋宅的特殊待遇，這與他的恩師蔡元培為他提供方便直接相關。1932年7月，毛松友以優異成績畢業于上海中國公學，一向看重人才的蔡元培不僅寫了親筆信推薦毛松友到《上海晨報》擔任攝影記者，還題詩一首，寫成條幅送給自己喜歡的這位學生：“飛觀霞光啟，重門平旦開。北闕高廂過，東方連騎來。”

那天，毛松友為宋慶齡、蔡元培、魯迅、蕭伯納、史沫特萊、林語堂、伊羅生等人拍攝了合影及蕭伯納、蔡元培、魯迅三人合影；又征得蕭伯納的同意，給他照了一張半身像。毛松友完成了歷史性鏡頭。

從那以后，毛松友多次為魯迅拍攝個人照片，魯迅信任并賞識毛松友。1933年5月1日，毛松友又拍攝了一張自感最成功的魯迅照片。照片抓住了魯迅左手叉腰、右手拿煙的自然站立形態，表現了先生堅韌不拔的戰斗精神。魯迅的容顏、神情在毛松友的鏡頭中，清俊、剛直、坦然，仿佛在說“我就是這樣”。據毛艾華介紹，這張照片中的棗樹背景襯托是后期畫上去的。魯迅曾在他著名的散文《秋夜》中描寫了高大挺拔的棗樹，因而有這樣的背景處理，突出了主題，深化了意境。

毛松友后來成為知名攝影家，一生拍攝了十萬多張照片。抗戰期間，他的一部分照片被選送到莫斯科展出。這批資料是中國歷史的重要見證和現代文化的寶貴財產。

沃渣：深得魯迅的鼓勵

1905年出生的衢縣人沃渣，原名程振興。1932年，沃渣到上海新華美專復學，受到魯迅的很大影響。《中國文化史》中有這樣一句話：“在魯迅的倡導、支持和精心指導下，30年代涌現了一批青年版畫家，如李樺、古元、力群、沃渣……”在魯迅的鼓勵與幫助下，沃渣或參與或發起組織過“野風會”“野穗木刻會”“濤空畫會”等，并編輯出版《木版畫》。

1935年，沃渣以《旱年》《水災》《暴動前夕》等版畫，求教于魯迅。一個星期后，沃渣收到了魯迅熱情洋溢的回信，給了他很大的鼓舞。1935年底，沃渣又與江豐、野夫、溫濤等人發起成立“鐵馬版畫會”，出版《鐵馬版畫》共五集。當時，在華的美國記者、作家和社會活動家史沫特萊很喜歡沃渣的作品，就請翻譯朱伯深找到沃渣，為國際友人在上海創辦的刊物《中國呼聲》搞美術設計。

沃渣生前曾深情地回憶過魯迅對他的關懷和愛護。他說：“魯迅先生對我鼓勵多于批評，說我努力，要我進一步刻畫人物形象，不要像有些木刻畫中的人物張開嘴巴，舉起拳頭，缺乏內在感情，過于簡單。”沃渣一生遵循魯迅的指導，在現實主義的創作道路上不斷前進。魯迅曾贈給沃渣兩本畫冊，一本是《珂勒惠支版畫選集》，另一本是《死魂靈百圖》。魯迅逝世后，沃渣懷著極其悲痛的心情參加守靈，并畫了魯迅的遺容，在《中國呼聲》上發表。

1937年10月，沃渣離開上海奔赴延安，就任魯迅藝術學院美術系主任，他是中國革命根據地最有影響的木刻家之一。

葉洛：為魯迅畫遺容

1912年出生在衢縣城關的著名版畫家葉洛與沃渣一樣，在魯迅的影響下，于1932年與曹白、力群等組織成立“木鈴木刻研究會”。不久，葉洛參加中國左翼美術家聯盟及反帝反封建文化大同盟。其間，他創作的《斗爭》《街市戰》《獄》等宣傳抗日的木刻作品，經魯迅、宋慶齡推薦，在法國巴黎舉辦的“中國革命藝術展覽會”上展出。《斗爭》還在法國的《人道報》上發表。因宣傳進步思想，葉洛曾被捕入獄。魯迅在《“木刻紀程”小引》一文中，記述了“木鈴木刻社”的發展和毀滅過程。在《寫于深夜里》這篇雜文中，魯迅詳細描述了葉洛等人被捕的情況，揭露了反動派的兇殘面目。葉洛的《獄》等作品，曾被魯迅收藏。

1936年10月19日，魯迅逝世。葉洛以悲痛的心情，特殊的筆法，畫了《魯迅先生的遺容》素描像，現珍藏于北京魯迅博物館。這張魯迅遺容像，葉洛用明暗的筆觸、曲直分明的線條，非常細致地刻畫了先生戰斗不息的精神。像中的魯迅閉著眼睛，邊緣消失于虛幻的背景中，使人產生凄然而悲痛之情。

1941年10月，經周恩來介紹，葉洛赴延安參加革命工作，任延安魯迅藝術學院研究室研究員。“活著就不能讓生命白白過去”，是葉洛繪畫與人生實踐的總結。

華崗：曾得魯迅營救經費

魯迅在1933年12月28日的日記中曾有如下記載：“午后收大阪朝日新聞稿費百元，即假于葛琴。”日記中的女作家葛琴曾經參加過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也是中共早期黨員，魯迅曾為她的小說《總退卻》寫過序言。葛琴與馬克思主義政治活動家、史學家、哲學家華崗曾是夫妻關系。

華崗，1903年出生，衢州龍游人。他是中共黨員，曾翻譯過《共產黨宣言》。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書中將陳望道所譯“萬國勞動者團結起來”，改譯為馬克思、恩格斯直接引用的當時的政治標語，也是社會主義運動的著名口號：“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和極其深遠的影響。

1932年9月，華崗化名劉少陵任中共滿洲特委書記。華崗在赴任途中遭到逮捕，被關押在山東第一監獄。華崗從監獄里千方百計傳遞出來一封信給葛琴，說：“經商途經青島，得病住院。”有著豐富地下斗爭經驗的葛琴，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他被捕了。葛琴立即向黨組織作了匯報。據馮雪峰回憶：“1933年初上海得到消息，知道華崗被捕后未暴露身份，組織上一面請求民權保障同盟等組織進行營救，一面也要葛琴自找社會關系設法營救。”這時，葛琴得到一個消息，說交300元即可贖人。可是葛琴哪來這么多的錢呢？魯迅不知從哪個渠道得知了葛琴正需要錢的事，他當即將剛剛收到的100元稿費交給葛琴。當時，正在一旁的內山書店老板內山完造不明白魯迅為什么要把錢借給這個并無深交的婦女。魯迅回答道：“有錢的人幫助困窘緊迫的人，不是理所當然嗎？”

魯迅日記里的這段記載，在后來呂家鄉寫的王蕓生回憶資料中得到確認。

被費孝通先生譽為“革命戰士、學界楷模”的華崗，于1937年10月經搭救出獄，此時魯迅已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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