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小院。
日光晴柔,絲絲光亮篩過院里的棗樹葉,流在院中潔凈的青石板上。
一個孩子,在院中蹦跳著,嘴里嗬嗬地笑著。
孩子身邊,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她坐正在竹椅上,給孩子唱著小兒歌,一臉愛意。
孩子聽得越來越起勁,不時還把手里握著的半截兒麻花湊到嘴邊啃一口。
歌子越唱越起勁,孩子也越來越高興,咯咯大笑著。
突然,孩子的笑聲中斷了,手里的麻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她見狀一驚,趕快過來焦急地摟住孩子察看。
孩子已然說不上話來,掙扎著用小手指自己的喉嚨。原來,是一截吞進嘴里的麻花,在孩子開心大笑的時候,被吸進了嗓子眼兒里。
孩子眼看著就不行了,全身漲得暗紅,身體僵僵地挺著。她緊張得倒在地上,想喊人,可是舌頭卻像打起了結,嗓子里就像塞著一塊鉛,她連滾帶爬地去鄰居家求救。
片刻之后,一位老奶奶率先跑進院子,提起孩子,在頸背交接處用力拍打起來。孩子開始咳嗽,繼而吐出了卡在嗓子眼兒里的那一小截麻花兒。這時,年輕的姑娘才返回到小院中,她摟住孩子,放聲大哭……
三十年后,他已經30多歲了。
那天,他告訴媳婦,說她要來家里做客,就一起去鎮上的路邊車站里接她。
等車的時候,他再一次對媳婦說起了那個發生在三十年前的故事,媳婦則依舊和以前一樣,靜靜地聽著,不過這一次,她除了感激之外,還把隱藏在心里很久的那個困惑給問了出來:“她為什么不自己救你?為什么不直接把你抱去鄰居家?那樣跑來跑去多誤事……”
正這么說著,一輛從鄰城開來的公共汽車停在了路邊,門開了,先是一支木棍伸出來,然后又伸出一支木棍,然后才是一只腳,一只有些變形的腳,然后是另一只腳,也是一只有些變形的腳,然后才是一個50來歲的婦女,趔趔趄趄地從車上下來……
“姑姑……”他沖過去,彎腰,把那個拄著雙拐的婦人背到了身上。
她是他的一個遠親姑媽。她在三歲的時候就生病壞了腿,長年拐杖不離身。
三十年前,當她去鄰居家求救時,慌亂得連拐杖都忘記了拄,連滾帶爬的一路上,她的雙手,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若隱若現的血痕,那道血痕,成了他心里無法抹去的親情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