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北京兒童醫院二層的B超室里,很多家長帶著孩子都點名做“賈立群B超”。做完了,還指著B超機問:“大夫,您做的是‘賈立群牌B超’嗎?”一位醫生笑著說:“這臺機器加上我就可以叫‘賈立群牌B超’了。”家長們這才明白賈立群不是什么B超的品牌,而是B超醫生的名字。
“賈立群牌B超”是怎樣煉成的?賈立群自1977年大學畢業后,一直在北京兒童醫院超聲科工作。為了提供最準確的檢查結果,他三十年如一日,白天細致入微地給患者做B超,晚上如饑似渴地鉆研國內外超聲前沿成果,最終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成了聞名遠近的“B超神探”。 憑著過硬的專業技術和一顆無私的愛心在本職工作崗位默默奉獻的賈立群感動了成千上萬患者,更帶出了一批又一批好學生,耳濡目染,師德醫德也如春風化雨般成為學生的成長道路上最大的動力。
我叫王佳梅,來自北京兒童醫院超聲科,是賈立群主任的學生。
從小,我就有一個夢想,當一名白衣天使,只要手術刀輕輕一揮,就能治病救人。可從醫科大學畢業后,我沒有被分配到臨床科室,而是到了超聲科,拿著一個探頭,天天看患者的肚子。這與掛著聽診器、拿著手術刀的醫生差得太遠了。那段日子,我經常會夢見自己被轉到臨床科室,可是夢醒之后,還得走進讓我看不上的B超科。
B超科外的隊總是排得那么長。B超室里面呢,也總是一片嘈雜。孩子的哭叫聲,大人哄孩子的搖鈴聲,亂作一團,初來乍到的我不由得懷疑:我這是在醫院工作嗎?可是看看旁邊的賈主任,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患兒,他的笑容總是那樣慈祥,他的動作總是那樣輕柔。他會把做B超的耦合劑放在暖氣上烤熱了,然后在手里再捂一會兒,才輕輕地給患兒涂在身上。做B超時,他一邊哄著孩子,一邊游走著手中的探頭,一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屏幕,那感覺不像是尋找什么病灶,倒像是在發現什么秘密。
面對焦急的家長,賈主任總是耐心地說:“我吃中午飯前肯定給你們做完。”我納悶:“這么多人,午飯前怎么可能做完?”可是后來我發現,賈主任根本就不吃中午飯。他都是晚上七八點下班后才去吃飯的。有時中午他在B超單上簽字時,手都在顫抖。我對他說:“主任,您這是低血糖了。”他總是說:“沒事兒,我20多年不吃午飯了,習慣了。那么多孩子都餓著肚子等著呢,我到點兒去吃飯,不合適!”
一天早上剛上班,我就發現賈主任有點不對勁,只見他臉色蠟黃,還不時地用手去捂著肚子。我忙問他:“您怎么了?”“沒事,肚子有點疼。”我勸他去看病,他看著診室外焦急等待的病人,搖了搖頭。他用一只手頂著肚子,一只手拿探頭為孩子檢查,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滑落下來,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我想他一定是疼得更厲害了。可是他不忍心讓一個個點名要做“賈立群牌B超”的患兒家長失望,一直到下午6點多鐘,他就這樣一直坐在B超機前,看完40多位患兒,才去就診。
醫生給賈主任做了個B超后,毫不客氣地批評他:“虧你還是醫生呢!來這么晚,闌尾都穿孔了,有生命危險你知不知道?”隨后他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大家都知道,人的疼痛級別為12級,而闌尾穿孔的疼痛感為11級,我真難以想象,賈主任這一天是怎樣在劇烈的疼痛中度過的。
賈主任的這些舉動讓我是既驚奇又敬重,又有點不理解。不就是一個B超大夫嗎,有必要這樣么?可是不久后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徹底改變了看法。
那天,我接診了一個生后23天的小患兒,一看申請單,嚴重嘔吐,膽汁都吐了出來,這是典型的上消化道梗阻癥狀。
再看超聲圖像,一個典型的腫物把腸腔堵得死死的。我的第一反應是腸道息肉,最常見的兒童腸道占位性疾病。我趕緊把息肉診斷報告交給賈主任審核。賈主任覺得似乎不太對,好像不是腸道息肉那么簡單,又重新給孩子做了遍B超。隨著探頭的移動,賈主任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他得出了和我不一樣的診斷:腸道惡性腫瘤。
病理結果出來了,與賈主任診斷一致,是惡性腫瘤——絨癌,一種源自胎盤的惡性腫瘤。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根據賈老師的提示,患兒母親也做了檢查,發現體內也有絨癌。因為賈主任對每一個病人的高度負責,對每一個病例的毫不含糊,全世界罕見的母嬰“絨癌”轉移病例,在我們手里,得到了準確的診斷。
孩子經搶救脫離危險了。看到一個幾乎夭折的小生命因為我們的努力得以繼續成長,看到病人手捧寫著“賈立群B超”的單子,滿臉的信任和期待,我突然理解了賈主任對患兒的細心、耐心,對工作的癡迷,還有對自己的苛刻。在他看來,只要能夠守護孩子的健康,每一個崗位都是重要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主角。打那以后,我不再羨慕手術臺上的同行,我決心要像賈主任那樣,做一個B超機前的天使。
后來我聽同事王曉曼說,就是因為賈主任對事業的癡迷,才有了一個誕生于北京兒童醫院的國際“金標準”。
在國際上,由于患兒腸道比較細小,B超診斷患兒腸道疾病一直是一個空白,一般都是用其他設備進行診斷,準確率不高。作為賈主任的大弟子,王曉曼老師為了學習世界前沿技術,曾經到國際超聲技術一流的費城兒童醫院進修。在半年的學習過程中,她沒有學到想學的內容,美國人反而對我們能用B超診斷兒童腸道疾病的技術感到十分震驚,還特地邀請她去為美國同行講課。就這樣,中國的“學生”在美國成了“老師”,賈立群B超成了用B超機診斷多種腸道疾病的國際“金標準”。
把工作當事業,精益求精,永不止步。從賈主任身上我看到了一種執著、一種力量、一種充滿陽光的夢想。我相信,只要像他那樣,在小小的B超機前,我一樣可以放飛自己的夢想。漸漸地,我們團隊也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認可,除了預約賈立群B超外,患者還爭相預約王曉曼B超、王玉B超,我的“王佳梅B超”,也成了患者心中的一個品牌。
有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得了闌尾炎穿孔,從發病、治療再到手術后復查,都點名找我看。每次他來做B超,我都像賈主任那樣,讓探頭再輕柔一點兒,讓耦合劑再溫和一點兒,讓笑容再溫馨一點兒。
小男孩最后一次來復查時,他媽媽問他:長大以后想當醫生么?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好奇地問他,為什么呀?他說:“因為我要像姐姐一樣當個好醫生。”
是啊,在這些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我不僅能幫他們治病,還能在心靈上給他們指引,那一刻,我第一次真切地體味了自己作為一名B超醫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