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云,一家即將上市、被估值千億美元公司的掌門人,一個被萬千中小企業主感恩的精神領袖,其旗下淘寶公司的年交易額相當于中國一個省的GDP。這個精明的生意人,在個人信仰上呈現出令人難以捉摸的一面。在結交各路神佛道士的路上,馬云從未缺席。從最初創業時拜月真方丈為師,到重慶縉云山拜訪李一道長,到尋找太極宗師開太極館,再到如今拜訪“氣功大師”王林,馬云對佛道的癡迷有跡可循。如果說,中國有什么接近于“喬布斯”的人物,那一定非馬云莫屬。不同的是馬云對“神秘力量”的推崇看起來比喬布斯更甚,這也恰是馬云更“中國”的一面。
互聯網分析師葛甲在一篇名為《馬云的兩面性與投機性》的博文說到,“在大眾面前,馬云是分裂的,一會兒崇拜毛主席,一會兒崇拜華盛頓,一會兒對威權敬畏,一會兒又向往民主,一會兒要搞集權制,一會兒又要搞獨立宣言。好在大眾的群體性記憶是短暫而忘性大的,沒幾個人會去認真記錄其言行,并認真找出其破綻。這就像陳水扁上午到松山區演講說要獨立,下午到萬華區演講說要和談,說什么都是安全的,沒人會去追究。民粹主義被聰明人掌握之后,會發揮出一種可怕的力量,而馬云正是掌握這種力量的人。”
在中國互聯網界,馬云始終是個爭議人物,業內有很多人對其言行不齒,對其到處作秀兜售那些“正確的廢話”感到好笑,但行業外的普通用戶卻多支持他,為他的成功而陶醉,對他的成功故事和勵志語錄津津樂道,并樂此不疲。
如果要追溯馬云“分裂”特性的來源,就不得不細數一下這些年被馬云熱衷過的事物,至于他的精神世界是否混亂,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會有答案。
熱衷太極拳的馬云
馬云熱衷太極拳,并從太極文化中悟出了許多企業經營思路。馬云認為,“陰和陽,物極必反,什么時候該收,什么時候該放,什么時候該化,什么時候該聚,這些東西跟企業管理是一模一樣的。”有報道稱,在阿里巴巴,至少有1500多名員工受過正規的太極訓練,教授的師傅也是馬云請來的國際級太極大師。
2013年5月10日下午,馬云與好友李連杰一起為太極館開幕。兩年前馬云與李連杰一起成立“太極禪國際發展公司”,定位“文化體育產業”,李連杰任CEO。馬云覺得太極拳本身奧妙非常之大。
熱衷武俠的馬云
大家都知道,馬云一直夢想成為武林高手。
有一回和英語班的同學們喝茶,馬云說了一個這樣的夢想:他在現代化的杭城招搖過市,其他人都是西裝革履,而他一身白色綢衣,一副墨鏡,頭發锃亮,蒼蠅停上會摔斷腿那種。著裝與周圍格格不入,邊上還站著兩個高過他一頭的女保鏢,他左手一伸,一保鏢立刻遞上一個大餅,他咬上兩口扔回去;右手一伸,另一保鏢馬上遞上雪茄點上,他彈煙灰時保鏢用手接著。抽上幾口,他在女保鏢手上擰滅雪茄,一陣青煙冒起,女保鏢臉不改色,毫無表情。事后女保鏢拍拍手,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周圍的人瞠目結舌,各種表情都有……
馬云說:“我的偶像不多,金庸是我的偶像”。“虛擬的世界讓我插上了想象思維的翅膀“。馬云從小迷戀武俠小說,從小打過無數次架,身上縫過十三針。阿里巴巴每個員工都有個“花名”,要出自武俠或玄幻小說中的正面角色;阿里巴巴的五大業務被稱為“達摩五指”;馬云的辦公室叫“桃花島”,會議室叫“光明頂”,洗手間叫“聽雨軒”……金庸先生告訴馬云應該如何在IT江湖中拼殺得一席之地。
熱衷氣功的馬云
“氣功大師”王林自豪地展示過一段視頻,里面馬云正幫王林畢恭畢敬地擦拭一只茶杯,神情極為虔誠。
方舟子在微博則直言大師就是騙子:“馬云、趙薇、李連杰的師傅王林'大師'是這么表演用意念'吹斷筷架'的:右手接過完好的筷架,偷偷扔掉,從隱藏的左手接過已敲斷的另一個筷架,然后吹噓他吹斷了。他的吹功的確不錯,但限于吹噓。”
7月16日騰訊微博微訪談專欄“方舟子和他的網友們”第2期中,司馬南說:“我在搜狐新聞客戶端自媒體《司馬白話》欄目中明確表示,邀請自稱擁有特異功能的王林先生,到北京來做科學實驗,并表示希望馬云先生協同前往。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來自王林方面,也沒有收到來自馬云方面的任何回饋。如果王林有一分自信,應該奮勇前來。如果馬云真心好奇,也不妨親自蒞臨。”
而在馬云看來,他對大師的興趣是超越科學的,他發微博說,與王林結識是出于對未知的探索、欣賞和好奇,“即便是魔幻術,挑戰背后的奧秘也快樂無窮”。過度的沉溺信仰和迷失信仰都是“迷信”,馬云的重點顯然是在后半句:很多人因為科學而迷失信仰,我結交異能大師,卻是在追尋信仰的道路上。
熱衷道教的馬云
馬云將道長李一定位為“難得的青年道家研究者”。認為以李一的年齡,造詣將來不會比南懷瑾、星云大師差。不過,他并沒有把李一或閉關這事神化,“我只是借一個場所,借一個方法論,借假修真,強迫自己離開平常的辦公室,到另外一個領域思考。每次都是他講他的,我想我的,也不是從李一那兒學習什么,只是'為我所用',凡是我覺得不靠譜的,就不聽,只聽那些對我有用的。”
馬云在縉云山曾閉關八天。手機不許開,電腦、書籍都不許看,不許與人講話,也不允許有眼神交流。活了四十多歲,大概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這么多“不許”,他還要老老實實聽話。
每次去,馬云都把這當成一次電腦重啟。思考的都是公司中的事,感覺跳出了平時的自己,從道家哲學角度看問題,對企業文化很有幫助。“道教、佛教,任何宗教都可以成為企業強大的文化源泉和底蘊,但每個人有不同的借鑒和悟性,就怕引起社會上的誤讀和爭議,走歪了”。
馬云和縉云山紹龍觀結緣,正是后來成為阿里巴巴集團總裁助理陳偉牽的線。當時是2005年,陳偉還在給導演張紀中做助理,張紀中和妻子一起到縉云山辟谷修煉身體,陳偉也隨同前往,晚上聽李一的講課。馬云只去了一天,名義是看望張紀中。
2008年6月,阿里巴巴b2b公司的高管開會,馬云首次提出“云計算”這個概念,遭到很多同事的反對。他心有苦悶,讓陳偉陪同,再次登山。馬云當時修煉禁語,每天早晨起床后就沿著院子散步,看看院墻上的《道德經》,然后自己沉思,做到一言不發。
在陳偉寫的《這還是馬云》一書中,陳偉舉了一個佐證馬云修煉“成功”的細節,到縉云山第一天,馬云寫的毛筆字大而不均勻,筆力中能看出“心浮氣躁”,到了第三天,他寫的就是筆力均勻的蠅頭小楷了。
阿里巴巴公司成立十周年是在2009年7月。馬云沒有想好公司的下一步發展戰略,于是又讓陳偉陪同三訪縉云山。這一次,馬云住在李一的養生館,陳偉住在附近的農家院。他們不見面,每天只通過館內工作人員的字條交流。這些在李一那兒悟出的方法論,被馬云放到十周年的演講中,主題就是“新商業文明”。
早在媒體聚焦李一之前,馬云在縉云山上“悟道”事件在企業圈內已經不是隱秘,口耳相傳的結果是紹龍觀的香火日益興隆,信眾的增長反過來又成為大師“修行”高度的一個指標。
馬云的清修狀態也并不像此前媒體描述那樣與世隔絕。每次馬云到訪,都會提前跟李一的弟子常梅招呼一聲,讓留一個房間。“他住過豪華套房、住過標間,但住得最多的是這個單人間,因為有個小客廳,方便會客。”常梅說。這間小客廳里,擺放著兩張3人座的木椅和5張單人椅子。在靠衛生間的墻邊,還有3張專門為他會客加的單人椅。在他名為清修的那個單人間里,馬云和重慶市政府、北碚區政府的官員都見面會談過。直到李一被媒體曝光,馬云才不來這里,為馬云會客專門追加的3張單人椅也一直保留至今。
李一出事后,馬云并不忌憚在公開場合談論他,并坦言兩人確實有過交往。僅在2010年9月阿里巴巴組織的網商大會上,馬云就兩次公開說起李一。他不掩飾對李一的欣賞,夸李一記憶力好,博聞強識,出口就是唐詩宋詞,這是自己做不到的。
熱衷風水的馬云
2005年,馬云在東莞論壇就明確表態:我相信風水。馬云說:“我蠻相信風水的,人家跟我講科學,我相信風水,但是我迷信風水,稀里糊涂會有一個事情出來,而且記住一下風水的第一個原理,改變千萬要注意,搬新房子往往會開始倒霉。而且任何城市你在當地說我要建一個當地最高的大樓,這種公司都倒霉,我統計了一下,這個企業的大樓是最高的,他一定是倒霉的。紐約的911是一個典型。”
馬云說:“們在香港第一次租辦公室的時候,我跑進去一看,我說不行,這個辦公室位置很高,我說這個風水不好,我說前面那個公司一定關門了。一查前面關了6家公司,千萬不要去。所以你搬公司的時候,你要查一下前面那家公司是不是不好。”
到頭來,馬云卻說自己沒什么信仰
馬云自己曾說過:“我不相信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如果路過廟我也會進去,95年我做互聯網,到西雅圖找合作伙伴的時候,那時特別郁悶,那一年特別艱難,人家都把我當騙子看。1997年,有一天人家叫我到農村的破廟去,當時下很大的雨,很破的廟在山上,廟里有一個老尼姑,這個老尼姑在山上呆了好多年,她讓我搖了一下簽,她說:我可能要出遠門。我覺得不太可能,我就把這張簽放錢包里了。97年我在杭州呆不下去了就去了北京,從那天開始,我每年都去那個破廟,我不去靈隱寺,我每次總是找最破的廟,我希望菩薩開心點,我希望它的廟會越來越好,我跟外婆講,千萬不要禮拜六,禮拜天去拜佛,一定要下雨下雪的時候拜佛,希望菩薩好,大家好。”
“我從來沒有什么信仰,去廟里拜佛也不算信仰。我有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堅信一點,如果我不做,很少有人能做好,如果我手上有資源,今天我會比任何人都有機會完善這個社會,如果說信仰我不知道,但是我堅信我該做什么,很少會回過頭來看,我從哪來這樣的力量,幾乎想不通。”
至于為什么與這些領域產生勾連,他的說法是:“我在尋找文化的東西。我對道家很有興趣,對佛教也很有興趣,基督教我也很有興趣。你要問我信哪個東西?今天為止,我進了教堂我是拜上帝的,進了寺廟我是拜菩薩的,進了道觀我是尊重道士的。原因很簡單,每個人都很厲害,都不能得罪。對不對?到今天我還沒找到一個比上帝更聰明的人,比釋迦摩尼更厲害的人。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為什么不可以學習學習。孔老二他講的話,我到今天為止都還沒有找到比他更厲害的人。如果你真正懂得道家佛家思想,你會發現這些東西在那邊還有,我們這兒沒了。是根喚醒了我們。”
商業理性的一面和信道求神的一面,在馬云那里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么沖突,私底下,馬云曾半開玩笑地說:“我要么迷而不信,要么信而不迷。”
相信世界上存在科學解釋不了或尚不能解釋的奇跡和異能,這本身并不是錯,因為人類自身的認知確實有其局限性。真正值得關注的是,在中國的政商名流中,懷有馬云這種想法并不止他一個,看王林炫耀出的那一大堆照片就知道了。一大群名流熱衷于怪力亂神,這才是問題所在,也映襯出當下社會的一些病灶。
事實上,以江湖術士受企業家青睞看,王林絕不是孤例。在今天,“風水”、“命理”、“法術”等等這些神秘而說不清道不明的“術”或“道”,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和企業家甚至官員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企業所推崇。富士康跳樓,郭臺銘請來五臺山高僧做法事,你可以說這是臺灣企業家的風俗,但幾年前一份題為《中國富豪風水調查》的報告卻顯示,“超過98%的富豪相信做生意講究風水。”雷軍則稱,“這么多年來,我悟到的是,創業者要信命”,“1%的運氣超過了99%的努力!”一命二運三風水,在中國企業界,因為命、運、術、道而影響成功與失敗的故事,廣泛流傳者數不勝數。
王林事件,體現出的其實是中國人,尤其是成功群體近年來整體面臨的信仰之惑和成長之惑。馬云這一代人,雖然正立在潮頭浪尖看似風光,但他們是在社會巨大轉型時期成長與成功。從所受教育看,信仰已經缺失,急需重樹,但卻為時較遲,難免會病急亂抓藥;從成功經歷看,是無序和復雜的,很多人走了捷徑,甚至涉足灰色地帶,他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成功和失敗,對未來繼續成功也無自信,越是感到未來命運不可知無從把握的人,越容易相信常識之外的那些東西。
如何使更多的企業家遠離怪力亂神,關鍵是建立一個常態的社會,使成功有一定之規,使失敗有一定之因,讓人們認識到努力、正直、善良、聰明更容易導致成功,貪婪、懶惰、奸邪、平庸更容易導向失敗,只要向上的路是通達透明的,那些蠱惑玄妙之物自然失去其魅力,反之,只要人們內心缺乏穩定感,對未來有太多恐慌感,大師們就永遠有大市場。
馬云在縉云山曾閉關八天。手機不許開,電腦、書籍都不許看,不許與人講話,也不允許有眼神交流。活了四十多歲,大概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這么多“不許”,他還要老老實實聽話。
“我從來沒有什么信仰,去廟里拜佛也不算信仰。我有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堅信一點,如果我不做,很少有人能做好,如果我手上有資源,今天我會比任何人都有機會完善這個社會,如果說信仰我不知道,但是我堅信我該做什么,很少會回過頭來看,我從哪來這樣的力量,幾乎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