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漢子”的冒犯之美

這幾天網上有一組照片熱傳，或許你已經看過：那是一位少女，集精致面龐和健碩身材于一體——網友稱其為 “金剛芭比”、“最萌女漢子”、“不愧為天使般的面容，魔鬼般的身材”。

現在打開瀏覽器，以“美女”為關鍵詞搜索圖片，百度顯示有7940萬個結果，與“金剛芭比”圖片對照，便能看出顯著區別：這些“美女”能迅速激起男性的性欲，不會像“金剛芭比”那樣讓男性感到不安；這些“美女”或有清純性感之別，但都很嬌弱，絕不會讓人覺得“強壯”。

為何會這樣？因為這還是一個男權社會，男人不會允許女人比自己更強大。而要達到這個目的，不外乎兩種辦法，一是讓男人變得更強，一是讓女人變得更弱。這方面，男人總是對別人比對自己要狠得多，比如眾所周知的裹腳，設身處地想想，何其殘忍。不要以為我們已經告別了那個時代，現代社會文明了不少，但內涵仍在，比如高跟鞋，雖然沒那么殘忍，但對女性造成的身體傷害與行動不便則一以貫之。

既然如此，為什么女人并不反抗，甚至比男人更積極去迎合這個潮流？有人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其實不然，一旦時間足夠長，達到幾千年之久，大多數人便不會去反抗了，這便是文化的力量。而現實的理由則是，反抗的代價太大，順應潮流更符合個人利益。做一個擁有強壯體魄的“金剛芭比”，還是做一個符合男性審美的“林黛玉”？當然選擇后者更有利，無論對于工作還是婚姻，后者都更有市場。以審美為形式，以自愿為表象，這是女性被壓迫的現實圖景。

回頭再看那組“金剛芭比”圖片，它既是對男人的冒犯，也是對女人的冒犯。對男人的冒犯顯而易見，太有侵略性和壓迫感。而對女人的冒犯則源自特立獨行，這是對價值觀的一種威脅，如果生活中出現一位這樣的女性，很容易遭到其他女性的集體排斥。現在很多女權主義者兩邊不討好，原因與此類似。

按照男性的審美要求自己，幾乎所有女性都對自己不滿意——許多心理研究顯示，在看了時尚雜志以后，70%以上的女性產生了沮喪、愧疚和羞恥感。結果便是女性普遍與自己的身體為敵：打針吃藥、吸脂隆胸，乃至斷骨增高，蛔蟲減肥等等。如此不接受自己的身體，如此不惜代價折騰自己的身體，實乃當下社會的一大怪象。

從這個意義上看，“金剛芭比”不僅是對男性和女性的冒犯，也是對時代的冒犯——仿佛是一雙大腳出現在了小腳時代。我們并不認為“金剛芭比”才應該成為主流的審美標準，問題在于：健碩為什么不能作為女性美的一種？所謂男女生理差異并不足以成為理由，有生來高大的男人，也有生來瘦弱的男人，反之亦然。所謂美自有其客觀標準也不成立，實際上在人類歷史上，并不乏各式各樣的審美標準——數百年后，在“百度美女”與“金剛芭比”之間，說不定人類會覺得后者更美，而前者反而成為一個笑話。

接受自我，提倡多元，方是合宜的審美態度。“女漢子”多一點，男人娘一點，沒什么不好。女權主義的鼻祖波伏娃說得好：解放了女性，也就是解放了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