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混沌初開,天升地降,世生萬物,道化陰陽。
有神就會有鬼,有人就會有妖,初始一切雖無章法,但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經過千萬年的演化,神上升天界,成了天界之主;鬼下降冥界,成了冥界居民;而人類則憑借著心智體力,開拓了大地上的世界,掌管了人間沃土。四靈中,唯有妖之一族,受限于生而肉身,上不得天,下不得地,只能在人間界勉強占據一些山川林海荒蕪之地隱蔽修行,但好在妖的數量在四靈中是最少的,所以雖然占地不多,也足夠了。
萬千年來,造化四靈就各自守著自己的領地,相安無事,但是人類經過長久的發展,越來越強大。上天之神俯瞰世間,發現了這個情況,暗暗擔憂。于是,他們制造了一種邪物,名字叫“欲”,散播到了大地上,從此,人類有了紛爭,而妖也開始不甘于退縮在山川林海,乘著人間紛亂,開始更多地滲透進人的世界,制造各種事端。
于是,負責斬妖除魔的修行者就開始出現了,他們,就是神尋者。
大獵物
夜深如水,四野無聲。
一條迅捷的黑影在荒野草葉上飛馳,眨眼間,就飛遁進一座城池。只見城中的黑暗里幽然閃過一絲藍光,轉瞬即消逝了。
這座城不大,但是也不小,幽幽月光之下,但見萬千屋脊鱗次櫛比。此時已過三更,城中除了偶爾幾聲犬吠,寂靜無聲,但是卻似乎有一股隱隱的不祥之氣,在屋宇街巷間浮動,不知何故。
明月樓是這座城里最大的酒樓,所以它也比大多數的樓宇要高,此時,在它高高的飛檐上,竟然站著一個瘦長的黑衣人,只見他昂首而立,夜風中衣袂飄飛,恍若仙人。
而在他身后的屋脊上,又有一個花衣少女抱膝而坐,下巴支在膝蓋上,正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那少女面容秀美,但是臉色卻比月光還冷,一雙大大的眼睛里,閃爍著看似無害,實則暗藏殺意的眼神。
這兩個人在這里已經很久了,他們一直在風里觀察著飄散在小城空氣中的那股不祥之氣,仿佛在追尋氣息發生的源頭。
忽然,一道青光悠忽閃現在明月樓對面的另一個高高的屋頂上,卻是一個青衣高帽的書生落在了那里。
兩座樓相隔不下十丈,但是明月樓頭的兩個人卻立刻看到了對面青衣書生一雙眼睛在暗夜里的閃光。
黑衣人立刻開口了。
“一云生果然消息靈通,哪里有好處都落不下你啊。”
他的聲音黯啞戰栗,聽著讓人渾身不爽。就像烏鴉的叫聲一樣,而他的名字,也正是叫做烏鴉。
那被喚作一云生的青衣書生朗聲笑道:“排名獵妖榜第一位的大妖出現此間,能得到消息的神尋者,有誰不想來分一杯羹呢?”
“只是這一次是我兄妹先到了此處,還請一云生行個方便,不要與我們相爭。我們兄妹可已經有大半年沒有開張了。”烏鴉嘎聲道。
“烏鴉先生說笑了,獵妖之事,原本就是各憑本事,哪里有相讓的說法?你們半年沒開張,我可以一整年沒有進項了。”一云生的笑聲里似乎帶了譏誚的味道。
烏鴉再不說話,目光冷冷地又看向城中,一云生于是也不再多言,結了一個印將手指豎在眉間,也開始搜尋起目標的信息。
忽然,城中東方騰起一重火光,霎時將那里的黑暗焚盡,一云生和烏鴉兄妹都看得分明,那火光分明是有人發動了陣法。
幾乎同時,三條人影已經飛射向火光發生之地。
須臾之間,他們已經趕到火光騰起的地方,那是一條巷子,此時火光熄滅,地上的青石磚已經有大半被燒成了黑色。
而目標已經不在此處。
但見一云生手中已經多了一支軟毛筆,使個訣拋入空中,那筆便自己飛動起來,一云生展開身形,立刻追著筆飛去的方向追去,烏鴉兄妹一看,當下也展開身形跟了上來。
很快,他們已經轉換了好幾個不同方位,但是總是慢上一拍,那燃起火光的始作俑者片刻不肯停留,繞得他們徒勞無功。
終于,一云生頓住了身形,將飛筆收回,瞑目觀心探查了一番之后,有些無奈地對烏鴉兄妹說:“這一次,我等若不聯手,恐怕捉到大妖根本無望。你們若肯和我聯手,我們便分散開各自去結結界,然后一起向中間推進,縮小大妖移動范圍,才有機會將它拿下。”
烏鴉還未答話,花衣少女已經扔下一句“好!”悠忽消失在夜色里,烏鴉只得點頭,朝著另一個方向飛身而去。
一云生也不落后,亦飛向了與他們兄妹二人不同的一個方向。
很快,結界結成,三個競爭者各展玄功,將結界縮向小城正中。他們都看得分明,那團火光的制造者此刻雖然已經不再生火,卻畢竟還在城中。結界已成,它插翅難飛了。
過了茶盞工夫,烏鴉兄妹和一云生又已經相互可見,他們的結界已經縮小到十數丈方圓,所處是一塊空地,只見結界中妖光閃動,出現了正在打斗的兩個身影。
三個人將結界聯合穩固,各展身形飛到了戰陣之中。
只見正在戰斗的兩個身影,一個是渾身皮毛,虎首人身的妖怪,另一個卻是一個一身綢緞的半老徐娘。妖怪正是他們這次的目標,獵妖榜上排名第一的大妖滾山王;而那女子他們也都認識,那是神尋者中大大有名的女煞星殘娘子。
三個人之前還為了滾山王歸誰拿下言語爭執,卻不料另有高人已經捷足先登。
滾山王價值黃金三千兩,他們可顧不得先來后到,立刻加入了戰陣之中。
滾山王妖法高強,原本并不在意殘娘子的火焰追擊,但是此刻突然加入了另外三個高手,它也不由有些焦急,下手越發狠毒起來,好在四個神尋者各自為營并不同心,才給他制造了一些反攻的機會。
一妖獨戰四人,滾山王盡出全力,四個神尋者也不敢大意,各自展開最強玄功。但見夜色中霞光頻閃,金風呼嘯,一時竟造出很炫美的場景。若是凡人看到,只怕會誤做神仙下凡。
卻說滾山王糾纏已久,越發焦急,妖魔兇狂之氣全數被激發出來,但見它身周妖光大盛,竟似要豁出搏命,聚氣一擊,斬殺四個神尋者。
四人看得分明,哪敢大意,趕緊將全部玄功元氣聚集一點。果然,滾山王狂嘯一聲,周身妖光驟聚驟散,膨脹起兇狂煞氣,澎湃地撞向了四個攻擊者。
但是神尋者們的玄功也已經匯聚一處,各自清嘯一聲,轟然發起了反擊。
強悍的妖力和強悍的玄功實打實撞在一處,登時風云逃遁,大地震顫,四個神尋者被激蕩開的氣流打得飛身而退,但是處于中間位置的滾山王卻直接被勁氣結結實實打了個正著,騰地飛到半空之中。
它顯然已受重創,一蓬血雨憑空飛濺下來。
四個神尋者看得分明,哪管自己身上也疼得厲害,趕緊飛身追上,只求趁機一擊將滾山王斃于手下。
但是突然間,變故發生了。
只見凌空忽然飛來一道白光,一個瀟灑的身影橫空飛來,揚手拋出一張巨網,直接將滾山王罩在其中,然后飛落在了一處屋脊之上。
“好大膽的小子,竟然敢攔截吾等的獵物!”四個人出手落空,各自飛到一處屋檐之上,一云生當先厲聲斥道。
四人都已看得分明,那是一個弱冠少年,白衣樸素,長發如風,面目俊美而略顯風塵之色,眼角眉梢寫滿了漫不經心的慵懶,滾山王偌大的身軀被他網住背在肩上,卻似輕若無物,顯見不是普通人物。
“滾山王價值千金,你們想要我能理解。但是它自知乃是眾矢之的,還敢下山入城,卻是因為它的孩子生了重病,需要來城里尋藥。所以今日它不能屬于你們任何人。”白衣少年輕描淡寫地說道,似乎根本沒有把四個頂級神尋者放在眼里。
“呵呵,好驕傲的小伙子啊,媽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孩子。”殘娘子將蘭花指輕輕撩了一下自己額前一縷頭發,妖媚地說。
“你盡管喜歡我吧,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你的。”少年毫不留情,嬉笑道,“今天滾山王我就帶走了,如果你因此不再喜歡我了,也隨你的便。”
殘娘子臉上頓時一紅一白,落了個難堪。
就聽烏鴉嘎聲叫道:“哪里走?”身形化作一道烏光,激射向白衣少年,而白衣少年臉上微笑未收,卻只是沖著烏鴉的花衣妹妹擠了擠眼,身形一淡,已化作無形。
慘案
“三月初七,城東顧員外死在家中,心臟被盜;初九,城西一戶人家的女兒被摘心;十二日,三名官差死在夜巡之時,心臟被摘,十五日,巧意樓三個女子被摘心,死在院中。”
洛錦川沉聲說完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慘案,眉峰一挑,看了看座下一眾神尋者,大聲道:“這些慘案皆是虎妖滾山王所為,本官已代表官家出價三千兩黃金,奈何仍無得力的神尋者將它抓捕歸案,列位可知本官心焦嗎?”
洛錦川乃是官家捕妖司的長官,這段時間來,城中屢出慘案,他率兵查訪,從死者身上全數發現豪光妖毛,判定乃是虎毛,固鎖定了犯案者就是虎妖滾山王。他奏請府衙,申請了三千兩黃金懸賞捉拿。但是已過了很多天,卻無一人能捉到滾山王,慘案卻仍時有發生,他心焦不已,所以才將附近的神尋者們都召集了來,想看看他們有何計策。
那一夜被人劫走了滾山王的四個人也在場,聽了洛錦川的話,殘娘子妖嬈地站起來,先拋了個媚眼給洛錦川,然后才佯作皺眉道:“大人切勿心焦,也不是我等神尋者無用,其實那日夜間,妾身已經將滾山王打成重傷,堪堪便要捉到,誰料突然殺出一個多事的人,把它給救走了。哎,真是讓人生氣啊。”
洛錦川皺眉道:“這滾山王乃是官家重犯,何人竟敢與官家為敵,將它劫走?”
那邊烏鴉兄妹和一云生聽她竟然把打傷滾山王的功勞都輕描淡寫攬到了自己一人身上,心中各自不服,礙于場面,卻也沒有開口。
殘娘子也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感受,兀自繼續說道:“妾身已經查明,那個無知小子,竟然是三十年前號稱第一神尋者的名御天的兒子,叫做名柯,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好端端的要破壞乃父之名,行此違逆天道之事。”
說起那日的白衣少年,殘娘子不由又想起他戲弄自己的話語,臉上越顯怒氣。
“名柯?”洛錦川輕輕道出這個名字,雙目微合,射出冰冷的寒芒,“身為神尋者,除妖衛道乃是天職,此子竟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已經犯了重法。傳令下去,將其列為從妖重犯,見者誅殺!”
名柯此刻正躺在系在兩棵大樹間的一根繩索上,優哉游哉地搖蕩。
“你說不是你干的,可是尸體上卻都留有你身上的妖毛,你怎么解釋?”
被他問的人正是虎妖滾山王,此刻它正坐在樹蔭一塊大石之上,滿臉都是怒氣。
“吾如何知道?世間妖精無數,也不是只有吾一只虎妖,憑什么用幾根毛就斷定是吾殺人?”它大聲說道,“那一日你救吾脫困,吾賣你的面子才和你說明不是吾所為。吾說一不二,說不是吾,就不是吾!”
“其實我也知道不是你,這些天來,你正為了你的虎崽子全力尋藥煉丹,根本也沒有時間行兇。”名柯一副玩笑的語氣說道。
“你既然知道不是吾,為何還又要把吾叫到這里來,平白浪費吾的時間?”滾山王怒聲道。
“我雖然相信不是你干的,但是恐怕別的神尋者卻不會相信。而且現在你的頭價值三千兩,恐怕神尋者們縱有懷疑,也不會放過你吧?所以我叫你來,是給你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怎么話說?”滾山王疑道。
“你是這郡城附近最有名的虎妖,那些人又顯然是被虎妖所傷,神尋者們自然認定是你。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抓到真兇,證明你清白。你是大妖,捕捉妖氣的本事自然比我厲害多,所以我找你來,就是讓你幫我感知妖精的所在,并幫我捉到它。”
“你的意思是,那冒充吾行兇的妖怪還會作案?”滾山王驚道,“如今神尋者們已經全力出動,哪個膽大的妖怪,還敢當此時機,頂風作案?”
“嘿嘿,你雖然不敢,但是比你膽大的人物,恐怕有的是呢。怎么樣,幫我不幫?”名柯笑道。
“你這小兒,吾敬你救吾之恩,你竟敢瞧不起吾?吾卻不信這郡城百里之內,還有妖精比吾還要厲害膽大!”滾山王畢竟只是粗狂妖物,被名柯輕松幾句話,就激得中計了。
“好!那我們就算是結成同盟了。今晚你就隨我進城!”名柯大笑,一翻身從繩索上跳下來,倏忽飛去,只留下大笑中的說話聲。
行兇者
又至深夜。
月光怯怯,微風潛行,郡城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自從大妖滾山王殺人摘心之事發生,城中人人自危,一到黑夜,立刻關門閉戶,再不出屋,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就連打更之人的身影都快要從城中的夜色里絕跡了。
但見黑暗之中忽然出現一條矯健的人影,兔起鶻落,于街巷間飛騰跳躍,轉瞬就消失在了一條街巷之中。
“此妖妖氣好重!”一處屋脊之上,滾山王看著黑漆漆的遠處,皺眉說道。
“比你還重?”在他身后,名柯懶散地坐著,聞言問道。
“比吾還重!”滾山王竟然承認了。
“那就是個厲害的妖怪嘍?”
“非常厲害!”
“好,我就喜歡抓厲害的妖怪。”名柯“嗖”地一聲飛了出去,朗聲道,“趕緊跟著我,我們去玩兒了!”
滾山王不再多說,虎軀飛騰,跟了上去。
須臾后,兩個人已經追隨妖氣到了一處街巷,他們輕輕落在屋脊之上,附身隱蔽,向下看去。
只見那街巷不窄,四方皆是屋舍。此刻所有人家皆是寂靜漆黑,沒有半點燈光。但是他們看得分明,靠東邊一間屋子的窗子上,窗紙多了一個細微小洞。
名柯臉上露出一個頑皮的笑意,輕聲對滾山王道:“怎么樣?害你成為獵妖榜上第一位名人的家伙就在那間屋子里了,你是自己去抓,還是請我出手?”
“你這小兒,休要不停拿吾取笑。惹怒了吾,管你是不是救我之人,也要打殺了你!”滾山王怒聲道,“這次用不得你,吾自去抓了這冒吾之名害吾之妖!”
它話音甫落,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光,閃進了那窗紙上的小洞之中。
名柯坐在屋頂看著,等著滾山王一旦落敗,自己再去救它。卻不料就在滾山王進入那間屋子的一瞬,屋子里忽然傳出一聲慘叫,接著,又有尖叫之聲響起:“娘!娘!救命啊!有妖精!”
只聽滾山王的喝聲也傳了出來:“休要叫喊,吾不想讓你也死!”
那尖叫之人卻根本不管它的威嚇,繼續尖叫著:“妖精,妖精!”
滾山王的聲音越顯憤怒,斷聲道:“再喊,吾一口吞吃了你!”
名柯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于大意了。
但見尖叫聲中,四周很多人家窗口忽然都亮起了燈光,“嗖嗖嗖”一連聲響,數十道身影已經各個破窗而出,激射向那間屋子。
“糟了!”名柯捶拳道。但是他只能隱下身形,知道自己此時再要出手,已經不能了。
“哐當!”一聲巨響,滾山王龐大的身形從那間屋子的窗口撞了出來,虎目中滿是驚怒之氣,皮毛衣服上沾染了血跡,身上已經泛起憤怒妖光。
只聽那間屋子里,尖叫聲已經變成嚎哭,一個少女闖出來,哭喊著:“我娘的心被這妖精摘了,我娘的心被這妖精摘了!”呼喊著,跌倒在地,暈死過去。
那許多飛出來的身影中,有幾個已經竄進那間屋子,不多時,就抱出一個渾身是血的婦人,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心,已經不在胸膛里了。
“妖精,這次抓到了你的現行,你還往哪里跑?”眾人中,一個錦衣官服的漢子舉步從眾人中間走出,戟指怒目,沖著滾山王喝道。
名柯站得雖遠,但是一眼便看出,那人正是郡城這里最高的獵妖官,洛錦川。
“人不是吾殺的!”滾山王洪聲怒道。
“大膽妖孽,尸體就在此處,還敢狡辯?來啊,哪個率先斬下這妖孽的頭顱,三千兩賞金,就是他的!”洛錦川怒極喝道。
洛錦川一聲令下,身后數十神尋者立刻展動身形,蜂擁而上。一瞬間,就已將滾山王的身影隱沒其中。
只聽滾山王憤怒的咆哮震顫了夜空,似乎有兩道忿恨已極的目光,從人群中透出來,狠狠地射向了遠處屋脊上偷看著的名柯。
名柯惱火地嘆息一聲,悄然飛遁了。
斬妖大會
午時,烈日當空,照著偌大的校場。但見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幾乎全城的人都擁到了這校場之周。
今日有斬妖大會,斬的就是前些時日弄得人人自危的大妖怪虎妖滾山王,這等大事,當然誰也不想落下。
監斬高臺已經搭好,郡城太守端坐其上,親自前來監斬。在他旁邊站著的那名英挺武將,就是斬妖官洛錦川,這一次抓到這兇惡大妖,他可是立了大功。
太守大人抬頭看了看太陽,心知時辰已到。便開聲問道:“洛將軍,聽聞這次捉妖,頗有一位神尋者功勞不淺,不知道是哪一位啊?”
洛錦川趨前行禮,恭聲道:“這次捉妖能夠成功,諸位神尋者都可謂功不可沒,但是其中確實有一位居功為首,若非她計謀得當,掌握先機,昨夜也難能一舉拿下滾山王。這位首功者,便是神尋者中的佼佼者殘娘子夫人。屬下已經將她請來,接受大人的獎賞。”
“好好好。”太守連聲贊道。
在太守大人的贊揚聲中,洛錦川略一擺手,殘娘子已從眾多神尋者中款步而出,先沖著太守施以一禮,才媚聲道:“作為神尋者,妾身舍身捉妖,為民除害,乃是根本。怎么敢虛領功勞,接受大人的賞賜呢?”
太守大人尚未接口,神尋者中卻已經有人開口了。那開口之人正是烏鴉,只聽他刺耳的聲音嘎聲說道:“你這奸狡的婦人,若是真的不肯領功,那這首功就讓我兄妹來領吧!”
太守大人被他的聲音刺得連連皺眉,但是心知這些神尋者性情怪異,也就不以為忤,只向洛錦川道:“這位夫人既然功勞不小,三千兩黃金自當有她兩千兩,剩下的,就由其余諸位神尋者分享。時辰也不早了,將那妖怪押上來,讓本官看上一看吧。”
臺下殘娘子聽得一喜,拜謝退下。那邊兵丁已經推上一輛囚車,里面,正押著已經被釘入鎮妖釘,現了原形無力掙扎的虎妖滾山王。
看見虎妖,圍觀的人群立刻群情激奮,振臂吶喊起來。這些時日來,人人都被虎妖的恐怖嚇得不得安生,早已經對它恨之入骨,現在有機會,只恨不得沖進會場,親自剝下虎妖一塊皮來方才解恨。
滾山王雖然現了原形,但是虎威猶在,聽得眾人喧嘩,咆哮一聲,只嚇得推車的兵丁腿軟手軟,差點松手將車扔掉。
高臺之上,洛錦川朗喝一聲:“大膽妖孽,到了這里,還敢逞威?”
滾山王怒目看了看他,低嘯一聲,一股凌然恨意直撞上臺去。洛錦川雖然不覺如何,太守大人卻嚇得差點跌落座下。
“好妖孽!斬,斬!”太守大人趕緊抽出一根火簽令牌扔了下去,連聲喊道。
太守大人既已下令,立刻已有幾名神尋者走過去,協助兵丁,將滾山王從囚車中押下,拉到臺前伏下。
儈子手高高舉起斬頭大刀,滾山王命危在旦夕了。
“且慢!”突然,一個清澈的聲音朗聲喚道。
眾人皆是一驚,最為震驚的卻是太守大人,因為那聲音竟然就是在他身邊緊貼著他響起的。
他一驚回頭,還沒看清說話之人,就已經被人一把拎住脖子,攜著飛到了校場邊的牌坊之上。
巨大牌坊,高有數丈,太守一眼看到腳下,立刻嚇得連聲驚叫,再不敢睜開眼睛。
場中一時亂了起來,嘈雜之聲,響個不停。
洛錦川緊靠著太守近側,也絲毫沒有察覺有人到了跟前,太守竟被人這么容易擒住,讓他既驚且怒,鏘然將長刀抽在手中。
“好大膽的賊子!”他已看清牌坊上所站之人,只見那是一個白衣少年,眉目英挺,神色間卻有些頑劣慵懶,此刻他正拎著太守大人的脖子,一臉嬉笑地看著自己。
“你可知綁架朝廷命官,乃是誅九族的罪名嗎?”洛錦川冷聲喝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也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滾山王所傷,所以,你放了它,我就放了你們這太守大人。”牌坊上,名柯淡然說道。
滾山王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活路,心中暗恨正是名柯和那些人串通,才引得自己落入圈套被人活捉,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冒著風險來救自己。它一雙虎目看了看名柯,不由百感交集。
“快放,快放!”洛錦川還沒說話,太守已經連聲喊道。
“大人!這妖孽害人無數,我等費盡心機才將它擒住,豈能就這樣放虎歸山?”洛錦川聽聞太守說話,急得脫口說道。
“你是要害死本官嗎?”太守顫聲怒罵,“趕緊放了它,要不就給本官小心你的小命!”
洛錦川一時語塞,心急如焚。他一掃臺下眾多神尋者,卻看到他們正看著自己,似乎在等著自己作出決定。
這卻是一個難以作出的決定。洛錦川躊躇半晌,名柯雖然耐心等著,太守卻已經一連聲喊個不停。
洛錦川終于恨恨地跺一跺腳,下了放生令。
那些兵丁不敢違抗,當下斷了滾山王身上的繩索。滾山王抖擻一下身上的灰塵,碩大的身軀站起來,咆哮一聲,登時嚇得周圍觀眾倉皇逃竄。它看了名柯一眼,低嘯一聲,發足奔去了。
名柯看它遠去,提起太守拋飛起來。洛錦川和一眾神尋者趕緊飛身去接,而名柯已經趁著此時,飛身無蹤了。
信念二字
深山洞中,滾山王體內的鎮妖釘被名柯取了出來,但它雖然恢復了人身,畢竟傷重,還是力虛氣短,疲憊不堪。
“你既害吾,為何又要救吾?”瞪著名柯,滾山王怒聲問道。
“蠢貨,我都救了你第二次了,你怎么還明知故問,說我害你?”名柯也不氣惱,展顏笑道。
“若不是你,那些該死的神尋者怎么知道吾會到那里去?如何能提前設下埋伏,將吾拿下?”滾山王雖然心里也知道應該不是名柯陷害自己,但是這個事情它卻想不通。
“我也正要問你這個問題呢。”名柯這才收起頑皮笑臉,“那天你進了那間屋子,為何身上染血?可看到了是什么人傷了那個死者?”
“吾一進去,那個女人已經受傷,胸口撕裂,鮮血淋漓。吾看她似乎還有氣息,就要施手救她,這時那個少女從夢中驚醒,一眼看到吾,就尖叫起來,吾卻沒有看到誰是兇手。”滾山王懊惱地說道。
名柯不再說話,沉吟深思起來,片刻之后,他忽然說:“以你所見,兇手該是什么人?”
滾山王不想他有此一問,卻并不含糊,大聲說道:“依吾看,分明是你們神尋者中有人作惡,偷摘了人心,卻來賴我!”
“你倒有些頭腦。”面對這位大妖,名柯可謂毫無尊重之意,言語間絲毫不給它稍留顏面,“以我分析也該是如此,只是卻不知道具體又是何人。看來,我需要找那洛錦川說說話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滾山王卻忽然冷笑一聲:“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人?你難道不知道,你三番兩次救吾,已經將自己弄成那些神尋者的敵人,你去找他們,恐怕沒說一句話,就先被人斬下頭顱了!”
“不怕不怕。”名柯毫不在意地笑道。
滾山王忽然正色道:“說起來,吾實在想不通,你也是人類,吾卻是妖類,身為神尋者,你拿下吾,本可以換得三千兩黃金,你卻為何不但不抓吾,還要救吾?”
它這句話出口,名柯忽然收起了笑容,亦正色道:“你我人妖殊途不假,我是神尋者也不假。不錯,神尋者捉妖斬妖本是天道,但是妖生天地間,也是一條性命,若不為惡,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平白傷害你們的生命。這次摘心之事,若不是你做的,卻讓你含冤搭上性命,天道何公?這等天道,要它何用?”
滾山王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話,卻是說出這么一番道理,不由被他說得胸中一熱,仿佛看著他的身形也高大了一些。
但是滾山王卻只冷笑道:“你的想法好生幼稚。你縱知吾冤枉,不抓吾也就是了,但是你出手救吾,卻是讓自己成為了人類的敵人,以后當你時時刻刻都要被人追殺獵捕,落到和我們妖類一樣下場的時候,你一定就會后悔了。”
名柯早收起剛剛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滿不在乎地笑道:“我們人類有句話——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要做什么,管他什么以后的下場。”
這副無所謂的笑臉才是他的常態,剛剛那一瞬義正言辭,也不過是因為說出心中所想,一時有感而已,那樣說話的自己,反倒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滾山王再不說話,看著眼前這個年紀小小的人類少年,虎胸中竟然有一股氣隱隱激動沸騰,它嘗聽聞世間有“信念”二字,看著少年此時的樣子,應該就是那兩個字最好的說明了。
誰是真兇
名柯辭別了滾山王,隨風而遁,重新返回了戒備森嚴的郡城之中。
他的目標很明確——官府,洛錦川。
洛錦川失了虎妖,又因為沒有當機立斷,以太守性命為重,正受完了太守的責罵,一個人在房中悶悶飲酒,一陣風起,燭火跳躍,白天那劫法場的少年竟然出現在了眼前。
洛錦川霍然長身而起,隨身長刀鏘然擎在手中。厲聲道:“好大膽的賊子,竟然還敢來到本官面前?”
“別怕別怕,我又不是來行刺你的。”名柯笑笑,竟然坐下來,將洛錦川剛剛斟滿杯的酒昂首飲下,卻辣得直吐舌頭,用手扇了半晌,方才喘息著接著說道,“我是來……是來和你談談誰才是摘心案的真兇的!”
他的臉已經都成了紅色,眼淚都要出來了,樣子滑稽可笑,反倒讓洛錦川有些松懈了警惕。
名柯頗覺出丑,好在他天生臉皮極厚,也不在意。只聽得洛錦川冷聲問道:“摘心案的兇犯已經被你劫走,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看你也是個聰明的人,難道你真的就不覺得滾山王是冤枉的嗎?”名柯語帶譏誚地說。
“那日本官親眼所見,而且那么多神尋者都在場,眾目睽睽,還有何值得懷疑的嗎?”洛錦川冷笑反問。
“親眼所見?你可看到滾山王把手伸進那婦人的胸膛摘心出來了嗎?”
“呵呵,這還用看到嗎?”洛錦川冷笑道。
“呵呵,當然。”名柯毫不客氣地也冷笑道,“而且縱然你親眼看到它摘了婦人的心,也未必是真的。”
“胡言亂語!”
“我問你,那天你們在那里設下包圍圈,是誰人的計謀?”
“殘娘子。”
“她如何知道滾山王會到那里去?”
“她當然是調查推理而知。她已經查到滾山王為了修煉魔功,隔幾日就要偷取人心。而那日之前,滾山王曾到那戶人家走過一次,殘娘子從那戶人家中找到的虎毛就可以作證,所以我們才在那里設伏,果然就抓到了來摘心的妖孽。”洛錦川傲然道。他似乎有意要用無可辯駁的事實來擊敗這個大言不慚的幼齒小兒。
“虎毛?一根虎毛只怕每個神尋者都可以得到吧?”聽了他的話,名柯卻似毫不在意,“殘娘子好大的本事,一天前就料定滾山王會到那里去。可是我卻說,即使滾山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夜會到那里去。它之所以會去,是因為我讓它幫我觀察妖氣,我們感到一股極強烈的妖氣到了那里,才追去的!”
“哦?”
“所以事實是,那個真正的摘心之人,故意引誘我們到那里去,讓滾山王成為眾矢之的,坐實了它殺人之事。而那個真正的摘心之人可以從你們的包圍之中不被覺察地進入,并殺人后迅速消失,卻只有一個解釋。”名柯盯著洛錦川的眼睛說。
“什么解釋?”
“那就是他本是你們中間的人!”名柯斷然道,“那一日,我就曾不解,郡城四圍,滾山王算是最大的妖精,哪里來的妖物能妖氣比它還重?現在我想通了,那是因為那個妖根本不是妖,而是神尋者!神尋者殺妖之時,如果有意收集,就可以積攢很多妖氣在法器之中,待到用時,特意放出,就可以形成巨大的妖氣。而那一夜,我和滾山王就是受了某個神尋者的引誘,讓滾山王落入陷阱。而那個人可以迅速消失,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莫非已經認定了兇手?”
“不錯,就是那殘娘子!”
洛錦川被他說得一愣,但仍是冷笑道:“這不過是你一派胡言,無有證據,我憑什么信你?”
“證據是要人去取的,你可敢跟我去拿?”名柯笑道。
“你叫本官去,本官就得去嗎?”
“你當然可以不去,但是你擒不住我,他日我揭發此案,你就是個失察之責!”名柯顯然早就想好了一切。
洛錦川無語了,他看著眼前著少年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心里的堅定。
“好!本官且隨你走上一遭!”洛錦川的話冷若寒冰。
巧計擒魔
洛錦川跟著名柯,兩個人隱身潛行,來到了殘娘子所居之處。
殘娘在正在燈下解發卸妝,準備就寢了,忽然一陣白光閃現,房間里多了一個俊美的少年。
殘娘子雖然一驚,卻立刻定下神來,她當然已經看出來人是誰,巧笑道:“原來是天下第一神尋者名大人的公子駕臨,媽媽我沒有早早迎接,小公子你切莫見怪喲。”
“不怪,不怪。”名柯笑道,“反正我也不是善客,你不用歡迎我的。”
“小公子是來找媽媽的麻煩的嗎?”殘娘子一邊將剛剛摘下的發釵重新插好,一邊說。
“正是,正是。”
“怎么個找法呢?”殘娘子被他的笑臉氣得有些笑不出來了。
“就是讓你作為摘心案的真兇伏法。”名柯卻越笑越甜美。
“你在開玩笑嗎?”
“當然不是。”
“那你有什么證據說是我?”
“我的證據就是你瓶子里的妖氣和你荷包里的虎毛。”名柯笑著,忽然抬起右手,手里竟然多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和一個繡花的荷包。
殘娘子臉色登時大變,冷叱道:“該死的小兒,竟敢偷老娘的東西!”她也顧不得自稱“媽媽”了,一聲叱喝,出手就要搶奪,名柯卻閃身跳到窗上,笑呵呵說道:“你這算是承認自己是兇手了嗎?”
殘娘子冷笑道:“你縱然知道我是真兇,又能奈我何?公堂之上,我只要不承認東西是我的,你就是誣陷好人。作為一個劫法場的犯人和一個立下大功的神尋者,不知道太守大人是信你還是信我呢?”
“你莫得意,來來來,我和你說一句話。”名柯笑著招招手,殘娘子走過來,他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
只見殘娘子臉色大變,一雙眼睛里射出冰冷的寒芒,直視著名柯,卻說不出話來了。
“呵呵,這下你服了嗎?”名柯冷笑道。
“該死小兒,我殺了你!”
殘娘子愣了半晌,似乎心中電閃了無數念頭,終于叱喝一聲,凌厲出手了。
她雖是婦人,但是卻是神尋者中的佼佼者,怒極出手,氣勢非同尋常。名柯雖然看似輕松,卻不敢大意,飛身躲避之時,所在窗口已經被殘娘子一擊而破,窗子整個飛到了院中。
殘娘子雖然出手凌厲,但是卻似乎因為詭計被人揭穿,無心戀戰,飛身竄出窗口,就欲逃遁,但是突然間錦衣一閃,她的前路上堵住了一個威風凌厲的身影。
洛錦川在外面聽了多時,這時候適時地出手了。
殘娘子一驚頓住身形,但聽洛錦川喝道:“哪里走?”掌中長刀劈頭斬了下來。
殘娘子冷笑一聲,眼中怒意更盛,卻不迎戰,飛身急退,卻又落回剛剛逃出來的房間之中。
洛錦川哪里肯給她喘息之機,飛身追進,長刀化成一片森嚴雪光,幾乎要將殘娘子連帶那間屋子一并絞殺。
他也果真一刀絞碎了那間屋子,全然不顧名柯還在里面。
但是名柯和殘娘子卻沒有死在房間里,只見碎屑之中,一道白影直飛天際,竟是名柯、殘娘子聯手飄飛,逃出生天。
洛錦川心底一沉,只見名柯和殘娘子已經雙雙落到一處屋脊之上。
“名柯,你做什么?”洛錦川厲聲問道。
“給你看證據啊。”名柯遠遠笑道。
“無需再看,剛剛她所言我已聽到,恨只恨我竟一時失察,險些讓她的奸計蒙蔽。名公子此事居功甚偉,我會稟報太守大人,獎賞于你。”洛錦川說著,似乎就要再度攻擊。
名柯卻連連擺手笑道:“要的,要的。證據還是要看的。”轉對殘娘子笑道,“快把證據拿出來吧。”
殘娘子怒目看著洛錦川,冷哼一聲,探手從衣襟里取出一張信箋。看到她的動作,洛錦川一張臉陡然冷成了寒冰。
“洛大人,原來真兇是你啊。”看都沒看殘娘子取出的信箋,名柯就已經嬉笑著說。
原來他心中有數,早就知道兇手雖是殘娘子,但是若無幕后主使之人幫襯,殘娘子根本做不到從眾多神尋者的包圍圈中神鬼不覺地進入殺人后遁出,而能輕松幫她做到這一點的,非洛錦川這個指揮者莫屬。所以他帶著洛錦川來抓殘娘子是假,借機煽動殘娘子反目揭穿洛錦川才是真。
剛剛在房中,他套完了殘娘子的話,低聲對她說的,就是讓她試試逃遁,看看洛錦川會如何反應,洛錦川果然痛下殺手,意欲滅口,殘娘子當然不會留情,立刻反目拿出了洛錦川給她下令的密信。
“洛錦川,你好歹毒!”看著洛錦川,險些被滅口的殘娘子怒聲道,“你為了私利,讓我假冒滾山王殺人犯案,讓它被通緝的價格漲到三千兩黃金之巨,再設計幫我抓它,借我的手獲得賞金。我為你做事,本無意分你錢財,你卻事發便欲犧牲我來頂罪。那也就怪不得我翻臉無情了!”
她怒聲斥責著,旁邊的名柯只是微笑旁觀,一語不發。
洛錦川陰謀既露,也不再掩飾兇意。忽然冷笑一聲,身形暴展,竟然變成了一只巨大的蒼鷹,展開雙翅,狂云般向二人所在屋頂攻來。他竟然是一個極其兇悍的大妖怪!
御賜金牌
名柯雖然料到所有事,卻沒料到洛錦川竟然是一個兇悍的妖怪。但是雖驚不亂,他已凌空飛起,出手迎敵。
殘娘子卻無心戀戰,趁機化成一道光,徑往東方逃去。
她沒有看到,隨著她身形飛起,一只蟄伏在遠處屋脊之上的斑斕猛虎,已經飛往她逃遁的路上。
洛錦川妖法兇狂,巨翅舞動,但見烏云翻滾,狂風大作,白衣名柯在他的巨翅之下,簡直像是狂風巨浪中的一條小船,看似輕易便可被他掀翻。
但是那小船偏偏就沒有翻,他在波濤間左右游蕩,竟有些戲耍之意。洛錦川既急且怒,越發加大魔功功力,一道旋風狂暴卷起,直欲將名柯直接絞成飛灰。
名柯的身影完全被包裹住了,似乎再無生機。但是狂風聲中,卻忽然有一聲清嘯傳出,只見一道白光直飛天宇,名柯已經脫困而出。
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道金光,卻是一道金牌,夜色之中,金牌發出的萬丈光芒竟然將黑夜映成了白晝。
看到那金光暴起,洛錦川陡然變色,他也當過妖,也當過官,當然知道那乃是當朝皇帝御賜金牌,乃是斬妖除魔的圣物,金光一出,妖魔盡滅。
他再無心戀戰,展翅飛入夜空,就欲逃遁。
但聽名柯懸在空中,清嘯一聲:“御賜金牌在此,神尋者聽令,還不快快拿下這個妖魔!”
一聲令下,空無一人的黑夜里,竟然激射出數十條人影。一天前還唯洛錦川馬首是瞻的神尋者們霍然盡現,竟然已經包圍了洛錦川所有去路。
而長街之上,郡城太守也已出現,長揖一禮,大聲道:“名公子神機妙算,引出真兇,下官拜服。還請名公子面圣之時,替下官美言幾句,寬恕下官失察之罪。”
他實在嚇得不輕,當名柯突然持著御賜金牌找到他,讓他率領神尋者埋伏下來,準備擒拿真兇的時候,他才明白,這位天下第一神尋者的兒子,早已經是圣上御封的金牌平妖使。他哪里還敢追究什么劫法場之罪,只剩下了唯唯諾諾,唯恐不恭了。
洛錦川當然也已經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他此時哪里還有心理會很多,展翅高飛,只求能逃出一條生路。
名柯懸在空中,恍若天神。他微微笑著,根本沒有追擊洛錦川的意思。因為他明白,這個功勞,每一個神尋者都不會放過的。
他微笑著,悄然隱沒在夜色之中。不見了。但見數十道玄功光氣在夜空中驟然出現,飛卷盤旋,將天地映成了一個七彩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