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彩調這一廣西民間藝術在大半個廣西,特別是桂北地區流傳甚廣。據臨桂、永福、荔浦、平樂、全州、興安、靈川、宜州、慶遠等地的府志縣志記載,彩調在清康熙年間就有了雛形。
在民間,彩調的叫法繁多。桂中稱之為采茶調,調子,那嗬嗨;桂北稱之為調、彩燈、燈。桂林市郊至今仍然稱之為燈,老百姓說“去看燈”,也就是去看調,看彩調。1955年,廣西文藝代表隊由著名荔浦籍音樂教育家,廣西藝術學院第一任校長滿謙子率隊進京,在懷仁堂演出彩調傳統小戲《龍女與漢鵬》,受到毛澤東、朱德等老一輩開國領導的親切接見。期間,在京的專家學者對彩調進行研討,大家一致認為,一個劇種不可能有多個名稱,應該把“采茶”“采茶歌”“哪嗬嗨”“調”“采燈”“燈”合稱為“彩調”,為了適應社會的發展后來加個“劇”字,即現在的“彩調劇”。
中國的戲曲隨著歷史社會的進程,很多優秀劇種流逝或消亡了。彩調,在歷史的長河中幾經沉淪,幾經滄桑,所幸的是彩調仍以活態形式頑強地活著。現在正規注冊的“彩調團”是沒了,但在民間稱之為“彩調團”的遍地都是。據不完全統計,桂林市區、社區、農村、業余彩調團就有上千個,僅桂林市區就有三十多個:六合圩彩調團、大圩彩調團、瓦窯彩調團、漓江彩調、五王通彩調團、蘆笛彩調團、大河彩調團……其從業人員上萬人之多。六合圩的彩調老粉絲說,“三天兩頭不看調自己才知道,十天半月不看調煩得心火冒,三天兩頭不看調,說不定哪天就去閻王老子那里去報到”,“人生在世幾多愁,看場調子萬事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彩調與我伴終生”,這些都是彩調癡迷者的肺腑之言。除了衣食住行,對于彩調愛好者而言,彩調就是他們的終身益友。
不僅廣西、桂林的老百姓愛唱懂唱彩調,就連在陽朔西街經商學習的荷蘭籍青年小羅(中文名)、烏克蘭籍姑娘安娜(中文名)都愛唱,這就是彩調的魅力所在。
上個世紀90年代,由于種種原因,彩調團下到基層演出的機會相對少了一些,為滿足廣大觀眾的需求,廣西文化廳及一些民營音像公司開始大批地錄制彩調傳統戲光碟,一時間彩調劇傳統戲光碟普及全廣西,輻射到與廣西交界的滇、黔、湘、粵等周邊地區。老百姓不出家門就可以看彩調了,但彩調迷們還不滿足,按他們的話講VCD里的戲是“假人”,沒有“真人”好看。富川縣有位戲迷通過電話與桂林彩調團的領導聯系,指名要一睹光碟里演員的真容。團領導為滿足這位戲迷的愿望,便安排被指名的這位演員到汽車總站去迎候。那位戲迷到桂林一下車,一眼就看到他所要見到的“真人”,感激地說:“對了,就是你,我天天在影碟里見到你的‘假人’,現在終于見到真人了。”而后他就心滿意足地買了回程車票回去了。從此后他還與這位演員交上了朋友,經常在電話里交流,還告訴人家,他們那里蓋了新樓房,生活富裕了,露天戲臺蓋上瓦了……
“彩調彩調又唱又笑,如果得了感冒,趕去看調,笑一笑,出身汗,比你吃藥還見效。”這是桂林市區六合圩一位彩調迷的順口溜。每當節假日、雙休日,六合圩小劇場的彩調演出場場爆滿,七星巖北大門邊的出水山洞口有一塊林蔭地,也是彩調演出不斷,每當有戲,那里草地上、石頭上、樹腳下,人頭攢動,戲臺前放著類似如功德箱的紙箱,觀眾看戲,自愿往箱里投幣,有零錢有塊票,有一天一個觀眾往箱里投了一百塊大鈔,引起臺上臺下一片喝彩。這一隋景剛好被我發現,隨即我隨便問了一下旁邊的伯娘伯爺,你經常來這里看戲嗎?他們說來的,有戲肯定來,這里不買票。你們往箱子里投幾多錢?不多,三頭幾塊,一碗米粉錢。唱調子蠻辛苦的,他們臺上唱,我們臺下笑,老話講笑一笑十年少,幾開心,看場調幾塊錢,劃得來。隨后我又問臺后的演員,你們是哪里的,經常來這里唱調嗎?他們說是大圩的,唱彩調成癮了,農忙種菜種田,農活忙完了搭班(組織)進城唱戲,又不靠唱戲賺錢,我們哪家不是百萬人家,唱戲圖個好耍罷了,觀眾自愿投錢留著添制“行頭”罷,演完戲各人坐各人的小車回去,明天再來吧。此番情景,我想起小時候著名彩調老藝人張桂妹師傅那番憶苦思甜說,在舊社會唱調的苦楚,如今的調子佬幾風流。真是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天上呀!
彩調不僅是老百姓茶余飯后的開胃茶,還是社會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的“潤滑劑”。
平樂縣青龍鄉兩個邊遠的村子,上龍村和下龍村,為了一座山和一條河,兩村祖輩結下了恩怨。時至上世紀80年代,上龍村一位年逾古稀的文化站長在本村創辦了一個業余彩調團,當時配合精神文明建設經常排演彩調節目演出,“彩調鑼鼓響,雙腳就發癢”,演員腳癢想唱戲,觀眾腳癢想看調。但凡有彩調演出,兩村的群眾就不知不覺地攏在一起看戲。下龍村的干部群眾按捺不住了,也急忙地辦起了一個彩調團,無奈沒有師傅呀,他們就到上龍村請那位老站長出山當師傅。這位站長也欣然地答應了。經過一段時間的排練,下龍村的彩調團也轟轟烈烈開張演出了。上龍村演出下龍村來看,下龍村演出上龍村來看,你來我往,就像走親戚一樣。老站長眼看時機已到,就向兩村呼吁,搞一次兩村大匯演。最積極要算兩村的干部了,他們有些還上臺演主角呢,還經常相互“客串”。在一次中秋節晚上會演進行到一半,老站長開言了:“兩村的鄉親們哪!今天是我們傳統的團圓之夜,兩村的父老鄉親歡聚一堂共度團圓幾好耍,幾快樂,幾過癮,我們兩村本來好多都是親戚家,這幾年兩村攏到一起唱彩調看彩調就更親上加親了,過去那些芝麻爛豆糾紛還記它做什么?兩村好像隔堵墻,各讓三分又何妨……”頓時臺下掌聲雷動,村干部帶頭說:“我們要是再為那些成年舊帳動干戈呀,那就是風沙刮鼻子一一掃臉了。”臺下又是一陣掌聲,鑼鼓聲鞭炮聲歡笑語匯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原廣西文化廳廳長韋壯凡先生說過一句話:彩調是歡樂的劇種,彩調還是社會和諧的潤滑劑。上下龍村的現實不就印證了這句名言嗎?
2012年9月,由廣西文化廳、桂林市人民政府主辦,廣西劇協、桂林市文化局、永福縣人民政府承辦的廣西第三屆彩調藝術節在永福縣舉行。廣西藝術研究院、柳州藝術研究院、桂林藝術研究院、河池宜州羅城彩調隊、桂林市各縣區彩調隊演出人員一千多人,可以說是異彩紛呈。其間還舉行彩調論壇會,來自全國各地的代表一百多人與會論壇。廣西著名導演龍杰鋒先生在會上提出的“建國以來廣西彩調七個輝煌讓人震撼”:一是在建國初期,彩調進京,得到老一輩國家領導人的贊許;第二個輝煌在上世紀60年代,彩調《劉三姐》問世后歌舞劇《劉三姐》也相繼問世,轟動全國;第三個輝煌也是在上世紀60年代,廣西彩調團創作演出彩調現代戲《三朵小紅花》并搬上屏幕,這是彩調首次出現在銀幕上;第四個輝煌是在上世紀80年代,由王志梧先生創編的彩調傳統大戲《五子圖》連年上演800場,至今久演不衰,得到海內外專家學者的高度贊揚;第五個輝煌,由廣西文化廳原廳長、著名劇作家韋壯凡先生創作的現代戲彩調《喜事》首次獲得了國家級戲劇文學大獎;第六個輝煌,上個世紀90年代由廣西彩調團常劍鈞先生創作的彩調現代大戲《那嗬依嗬嗨,阿三哥情淚》,該劇獲國家“文華獎”、“五個一工程獎”大獎的最高殊榮;第七個輝煌是在21世紀初,彩調歌舞劇《劉三姐》由廣西彩調團重新包裝打造,賦予了新時代的審美價值而備受贊譽。
北京大學博士生導師張衛東先生也參加了此次論壇,他強調對“非遺”文化要像愛護眼睛一樣去呵護它,要以積極有效的措施去保護它,讓類似如彩調這樣的活態民間藝術種類自然的生息流傳,不要施以任何催化劑,才能永葆“非遺”原生態。至于利用“非遺”文化的原素打造出極具時代審美,利用高科技聲光電包裝的精品節目是不能取代“非遺”文化的,那只能是新的藝術產品,或者藝術文化商品。這一論點,讓我們對“非遺”文化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和認識,提高了我們對“非遺”保護傳承的意識。
1992年,著名戲劇評論家余秋雨先生在桂林看了彩調現代小戲《人情債》后,對彩調劇種給予高度評價并欣然題詞:“既然有了劉三姐,那么中華大地就對你們有了永久性的期待。”傳承是基礎,創新是方向。迎接未來,創造彩調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