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搜狐視頻、騰訊視頻、優酷土豆、樂視網等多家機構結盟,聯合發布“中國網絡視頻反盜版聯合行動宣言”,靶心瞄準百度和名聲小得多的快播,索賠3億元。
百度之所以成為靶心是因為百度視頻的模式問題。本質來看,百度視頻是加了一個殼,也就是說視頻來自前面的視頻網站,但在百度頁面即可觀看,用戶不需要去原站點了,這便是被指摘的“盜鏈”。百度利用其搜索引擎強大的流量優勢,將眾多網友留在自己的頁面,這無疑會加強百度作為視頻入口的地位。一眾視頻網站當然不愿意在自己的上游多這么一干爹。而百度還有親兒子“愛奇藝+PPS”,其視頻入口地位加強無疑會為親兒子帶來更多的流量導入。
這不是搜狐第一次組織反盜版聯盟了。2009年,搜狐便和激動網等110個機構組成“中國網絡視頻反盜版聯盟”向優酷、酷6等對手發難。曾幾何時,大家眈眈相向,此次同為利益受損者,搜狐視頻、騰訊視頻、優酷土豆等競爭對手行動起來組成聯盟。強敵環飼,不得安睡;干掉外敵,弟兄們再自相殘殺才是王道。
所謂“聯盟”,雖然大家都是盟友,但一定有一兩個帶頭大哥。欲成大事,帶頭大哥必熱心張羅,其他人跟著可勁落井下石足矣。這是一種聯盟模式,比如上次和這次的網絡視頻聯盟,搜狐視頻和張朝陽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帶路人。當初數一數二的搜狐視頻,在百度買下PPS給愛奇藝壯聲勢之后,排第二的底氣開始不足。謀定而后動,老張此番借打盜版之名攪動江湖,想來絕非只是想斗斗嘴皮子給百度道德壓力那么簡單。好戲還在后頭,有機會再說。
除了這種各懷鬼胎的大哥們的聯盟,在互聯網界還有更廣泛的一種聯盟—“網盟”,最早是站點互相推薦的一種互鏈組織形式。后來,亞馬遜、Google、百度等超級公司改良網盟形式,將自己的廣告通過網盟形式發布出去。十年來,這些超級公司通過這種聯盟方式,獲取了巨大的流量來源,當然眾多中小網站的生存問題也借此得到解決。此種網盟,與前者不同,合作者之間體量對比懸殊,極易形成不平等交易,不過隨著網盟數量增多,大家的合作也趨于相對公平,合則來,不合則去。百度去年給聯盟發出的費用達到20億之多,可見聯盟對百度之重要程度,蒼蠅雖小也是肉,積沙成塔也能鎮住人。
如果說對目前影響最深遠的,則是Android聯盟。Android由Google主持開發,Google是當仁不讓的盟主,不過周圍還環繞著生產硬件的三星、LG等硬件廠商、提供應用的十萬開發者,甚至與Google Play競爭的第三方商店。這個龐大聯盟在5年間創造了驚人的結果,超過75%的智能手機市場份額,60多萬應用,十幾億用戶,基于利益鏈已經在全球構建起龐大的生態體系。
聯盟這回事,說到底是個政治形式,一切基于利益。聯盟利益最大化則聯盟,脫離聯盟利益最大化則脫離,今天的朋友是明日敵人的候選,今天的敵人則可能成為明天的發小閨蜜。如果哪個聯盟開始講道德,要注意,它可能要開始低估你的智商了。
老菜譜的意義
很多人都知道,西紅柿傳入歐洲時,歐洲人都以為它有毒,不能吃。這種奇異的果實到底什么時候進入廚房呢?1646年,意大利畫家穆里略Bartolomé Esteban Murillo畫了一張《天使的廚房》,兩個胖乎乎的小天使坐在地板上翻揀一個水果籃,地上有兩個茄子,一個大南瓜,一個大西紅柿。這幅畫表明,在17世紀中葉,意大利人開始吃西紅柿了。1544年,一位意大利的草藥醫生記錄過西紅柿的栽培過程,這種“金蘋果”起初是綠的,成熟之后呈現“金黃色”,他判斷西紅柿有毒。1554年,一位瑞士博物學者用水彩畫出了紅色的番茄,并賜以拉丁學名POMA AMORIS,意思是“愛的蘋果”,他也說西紅柿有毒。從文獻上看,西紅柿從“觀賞性的植物”變成“可食用的”,經歷了數十年乃至百年。
拉蒂尼(ABTINIO LATINI)做過廚師、侍者、家仆,曾服務于羅馬教廷和那不勒斯的西班牙總督,1692年出版了一本叫《現代烹飪》的菜譜,西紅柿醬汁最早出現在這本菜譜里—取六個西紅柿,放到火上烤,烤熟之后切丁,加入洋蔥末和彩椒末,加鹽、橄欖油和醋攪拌,制成的調味汁適用于燉肉和別的食物。他燉牛肉、燒鴿子、燒雞肉都加西紅柿汁,但菜譜中顯示,意大利面和比薩餅中還不見西紅柿的蹤跡。
英國人約翰·伊夫林寫的沙拉菜譜更為細致:要用清水洗菜,控干,要加什么樣的橄欖油,用什么樣的鹽,用什么樣的胡椒,幾乎是手把手教一個人做沙拉。這位伊夫林先生是英國皇家學會的會員,他寫了本書叫《ACETARIA》,拉丁文,意思就是沙拉。其中列出了七十三種適合給沙拉調味的香草,1652年,他向國王建議:要建造玻璃制造廠和煉鐵廠,要地主們多種樹,樹可以凈化空氣。他應該是最早的一位環境保護者和素食主義者,在《沙拉》一書中不斷宣揚蔬菜的好處—黃瓜有開胃之功效,甜瓜對肝臟有好處,蘆筍在水里煮的時間不要太長。
名廚考夫曼起初到英格蘭就是為了看橄欖球,結果1970年在倫敦開了飯館La Tante Claire,很快就被評價為米其林三星,這家米其林餐廳里的主打菜是豬蹄,窮苦人的一道菜變成了高級美食。他2003年關掉這家飯館,天天釣魚打高爾夫,2010年回到了餐飲業,在倫敦騎士橋的伯克利酒店的小餐廳里工作。他向《衛報》記者說,很多人去飯館,把吃飯放在第三位,服務和環境更為看重,當然,要是哪一家飯館說,我們這里只有好吃的食物,服務和環境欠奉,這也太自命不凡。哪一家是世界上最好的飯館?世上最好的飯館并不存在。你家邊上有一個可口的小飯館,那就是最好的飯館。他回憶自己小時候吃飯的場景,外祖母在廚房里忙活,家里的孩子和婦女幫忙。他說,這樣的小飯館在法國已經不存在了,法國還是有不少米其林餐廳,但要說小飯館,西班牙的小飯館比法國的強十倍。他的新餐廳里不再提供他賴以成名的豬蹄,而是加斯克涅家鄉菜。
把普通食材變成美食,這樣的故事也早有發生。1669年,英國海軍大臣PEPYS的日記中說,他和他的妻子都喜歡某位朋友做的豌豆湯,這是非常普通的菜肴。這位大臣出身貧寒,父親是個裁縫,母親一家都是屠戶,他的日記中說:“普通人家很少知道肉是什么滋味,這個國家還是靠大麥小麥和燕麥來供養。”豌豆湯怎么做才好吃呢?17世紀的一本菜譜中有記錄。這些老菜譜可以當食物的文化史看,可這些普通的食材被莊嚴的記錄下來,也讓我們能更認真對待蔬菜,豬蹄和雞肉。
一間奪魂攝魄的屋子
詩人勃朗寧說:“Richness Through Imperfection”(缺勝于豐),少比多好,內在的豐盈,得和形式上的簡略相配。那些只有一個場景的電影,是這項文藝理論的最佳注解:一百多分鐘,只在一個場景里兜轉,幾個人只在一個場面里游走,似乎“隨時可以埋單”,卻“永遠無法離開”。
韓國導演金秉祐的《恐怖直播》是這個領域的最新成就。主人公尹英華,是知名主持人,在某天的熱線節目中,接到了陌生男人的電話,這個男人聲稱要炸掉窗外的麻浦大橋,向兩年前在大橋維修中喪生的工友討公道,隨即,大橋在巨響中斷開,十幾位市民困在斷橋中央。
尹英華用這條獨家線索為籌碼,重返電視臺直播間(他曾是電視主持人,因為行為不當和內斗被迫離開)。直播間成了舞臺,將總統、電視人、警察統統卷入其中,也給三十年來的舊賬與新仇,電視臺的爭斗傾軋,尹英華與前妻似有若無的關懷,打上了聚光燈。兩個小時,場景基本沒有離開直播間,卻輻射到廣闊的社會空間,牽出方方面面的欲求和較量。
西班牙導演羅德里格·科特茲的《活埋》,略早于《恐怖直播》,也堪稱“一個場景電影”的極致。在伊拉克工作的美國卡車司機,執行任務中途遭遇綁架,在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被活埋在一口棺材里,手邊只有綁匪有意留下的手機、蠟燭、一把小刀及一柄熒光棒。棺材之外,依照他的猜測,應當是無邊荒漠。他的境況,不可能更糟了,而作為“一個場景電影”,給出的條件,也不可能更少了。
一個場景,一個人物,配角也有,但一律只做聲音演出,唯一真實出鏡的配角,是一條鉆進棺材的蛇。情節是稀薄的,人物稀少到近乎沒有,95分鐘的故事,就搭建在他通過電話與綁匪、公司同事、救援專家、女友的聯絡上。但情節的稀薄,不等于信息量的稀薄,《活埋》里,有政府的冷漠,公司的無情,人際關系的荒涼,所有這些,在極端處境里,都被放大和反復追究。這95分鐘,沒有一刻能讓人松懈,看到二十分鐘以上,已能斷定,這是一部能在未來二十年里被人掛在嘴邊的口碑電影。
那些能夠存活下來的“一個場景電影”,必須如此。既然這樣膽大包天,必定要顯示出智力上的優越性,既然打定主意要以小搏大,就得以最小的成本博取最長時間的銘記。我們記憶里的“一個場景電影”,都是懷著奪魂攝魄的心來的。略早點的有《救生艇》 《十二怒漢》,新近出現的有《心慌方》系列、《錄音帶》 《如月》 《這個男人來自地球》 《澎堤池》。如果對“一個場景”的規定不是那么嚴格,略微向周圍延伸一下的話,能夠算進來的,還有《危情十日》 《死亡處女》 《蓋瑞》 《水果硬糖》 《八美千嬌》 《狗鎮》 《月球》。
讓這類電影內容含量增加的方法不外乎兩種,一種是展現封閉環境里人物的爭斗,比如《八美千嬌》,另一種,則是用封閉世界里的人與外界的聯系,借助人們的觀影積累,勾畫出龐大的空間。《澎堤池》是個最令人驚嘆的例子,僅僅用一個小鎮電臺,一部熱線電話,卻構筑出了一個惶惶不安的世界。
相較于以繁密多線取勝的電影,一個場景的電影,似乎更配稱得上是“高智商電影”。刺激感官,妖嬈繁復其實是下品,簡單有效里才蘊含大自信,這種自信,常常可遇不可求。《恐怖直播》之于金秉祐,《活埋》之于羅德里格·科特茲,應當就是一次巧遇,它用最簡單的方式,完成了周密的敘事,用最稀薄的影像吸引了見慣滄海的苛刻觀眾。
這是戴鐐銬舞蹈所能達到的極致,也是“缺勝于豐”的真諦,因為少,因為只能做有限的騰挪,反倒專心起來,不做它想,在有限的材料里,將自己的心智發揮到極致。